臨門的幾人瞧見她進來了,不過是隨意地看了一眼,無人主動招呼,站在兩邊伺候的丫頭也跟看不見似的。
宅中所有下人都知道嫡長女不受寵,當家主母又不是她親娘,自然沒人對她獻殷勤,得罪了主母才沒好果子吃呢。
紀雲蘅像誤入廂房的小貓,沒人在意她,她就自己找了不起眼的地方站著,用一雙漂亮的眼眸左右看看,安靜乖順。
前麵主母與妯娌們聊得正歡,其他人不說話,她們的聲音就清晰地傳了過來。
“聽說大伯哥前些日子忙得很,可是在操辦刺史宴請太孫殿下的接風宴?”
紀家主母名喚王惠,堪堪四十的年歲,膝下一兒一女,麵容沒了年輕時貌美,但多年來悉心保養,養出來幾分端莊雍容。她聞言便笑,“哪兒聽來的傳言,老爺官職不高,哪有能耐去操辦那些事,左不過是跟在其中幫忙搭把手而已。”
“嫂子說笑,誰不知泠州的官老爺器重大伯哥,官職有什麼要緊,哪日辦成大事,升官不過一句話的事兒。”二房夫人湊近了王惠,聲音壓低了些,“昔日那些龍子龍孫遠在雲端之上,看不著也不敢肖想,如今幼龍來了泠州地,到了跟前,那是不是……”
後麵的話不知是沒說還是將聲音壓得更低了,紀雲蘅沒聽見,她轉眼過去,就看見幾個妯娌幾乎將頭挨在一起,眉眼間的盤算幾乎溢出來。
紀雲蘅看不懂這樣的神色,費勁地琢磨著今日能不能在宴席上吃上一口,若是吃不著,下人也不會給她送飯,怕是要餓一頓了。
“少胡說,那天潢貴胄也是我等能肖想的?皇太孫是什麼人,豈能你想見就見,周大人的嫡子設宴拜請都沒得他一句話,更何況是我們這等賤如塵土的身份。”王惠口中雖在貶低,嘴角的笑卻壓不住,果然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老爺昨兒才跟我說,這次皇上來泠州帶的隨行大臣中,也帶了不少世家子弟,老爺倘若有機遇接見一兩位大人,再帶著遠哥兒在世家子麵前露露臉,見見世麵,於紀家來說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得意,畢竟放眼整個紀家,也隻有紀老爺或有機會接見那些京城來的大人,其他幾房的男人都高不成低不就,連官署都進不去,更別提在那些大人麵前露麵。幾房夫人一時心思各異,紛紛諂媚起來,精心巴結,隻盼望紀家大房一飛衝天能帶著她們跟著享福。
廂房吵鬧一陣,門口丫鬟通報,是紀老爺帶著四姑娘來了。
這四姑娘正是今日及笄宴的主角,名喚紀盈盈,是紀家最為得寵的女兒。聽了通報後,房中的人都站了起來,王惠往前迎了兩步,就看見紀老爺帶著紀盈盈進門來。
父女倆是在門口遇上的,進門時紀盈盈正在向父親撒嬌,說是看中了新的頭飾,央著父親給她買。紀老爺笑得滿臉慈愛,寵溺女兒自然是有求必應,滿口答應說買,房中妯娌立即應和起來,讚譽紀老爺疼寵女兒,又說父女情深。
紀盈盈向幾房夫人行禮,挨個叫了個遍,連同其他孩子也一並稱呼,唯獨到了紀雲蘅這裏,她目光隻略一停,便輕蔑地轉開了,眉梢間流露出的那麼一點情緒,都寫滿了不待見。
紀老爺自然是也看見了,也並未搭理,他已有許多年不與紀雲蘅說話,就算是在年宴上瞧見了,也懶得問一句近況,連裝模作樣都不肯。
若不是父親臨死前的遺言,要他起誓絕不休妻,否則當年的事一出,他就直接讓人綁著前任正妻沉塘,再將幼年的紀雲蘅亂棍打死了。
不過這些秘辛往事,旁人並不知,紀家瞞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