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鐵盤嘟囔:“好好好。”
暫時擺平團隊裏的刺兒頭,阮曉露才走到人叢中央,立定。
“大家已經看到敵人凶殘。”她環顧全場,朗聲道,“今日這一場,隻不過是他們投石問路。大軍在後頭……”
有人小心問:“他們到底有多少人?”
“女真人”、“金國人”,說起來太陌生,大多數幫眾腦海也沒有一個具體形象。隻能簡單稱“他們”。如此籠統的稱呼反倒令人膽寒,好像一個無處不在的厲鬼,隨時會來取人性命。
阮曉露回想起在圍獵場中看到的、女真人用以排兵布陣的石頭子兒。
“戰船至少五十艘。”她道,“加上補給船隻,至少一百艘船。”
這話說出來,自己也頗為膽戰心驚。就連當年梁山和官軍拚得最厲害之時,官軍派戰船圍剿水泊,也沒派過上百艘船。
梁山還是個正經的土匪山寨,有幾千精兵,幾百戰船,還有固若金湯的水寨城防……
而此處都是一馬平川的鹽田,堪稱無險可守。
“但咱們別無選擇,隻有應戰,而且必須贏。”阮曉露語氣堅決,道,“敵人雖凶殘,但水軍數量有限。且國內鬧著鹽荒,戰力一日不如一日。這次贏了,才能讓他們以後無力再犯,咱們才能長久的安居。”
她有意鼓舞士氣,隻說“贏了如何”。至於“輸了如何”,也不必多做描繪。
有下層幫眾問道:“這些女真人到底是衝著什麼來的?我們沒招他沒惹他,以前還一塊兒做買賣,到底哪裏跟他結了仇?”
雖然雙方已交了手,但這仗打得糊裏糊塗,很多人到現在也沒完全反應過來。
“金國國內鹽荒已經不可收拾,千金難求一石精鹽。這就是他們的來意。”阮曉露語氣沉穩,繼續道,“這些兵馬的意圖,一是搶劫咱們庫存食鹽,二是綁架灶戶,強迫他們去遼東生產勞動……”
幫眾嚴肅聽著。有人卻小聲說:“有些灶戶本來就是遼東偷跑過來的嘛,把他們送回去就完了!”
灶戶們容色大變。鄭佛娘叫道:“當初大王們承諾保護我們的!菩薩在上,姑娘大王也答應……”
有人痛哭流涕,痛陳女真人如何將他們視作奴婢,待遇比牲畜還不如,稍有不從,動輒殺人……
沈鐵盤坐在暗處,揚起下巴,朝阮曉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仿佛在說:瞧吧,除了我,還有別人也不待見這批灶戶。
阮曉露尋思,要讓這少數幫眾打消“驅逐灶戶”的念頭,光靠渲染灶戶在女真人手下多麼悲慘,怕是收效甚微。鹽幫不是慈善組織,不會因為誰可憐就收留誰。
“鄭大娘,”她忽道,“你們世代居住遼東,親眼見到女真兵馬攻城掠地。今兒你們詳細說說,女真人是何種性格,如何作戰,如何生活……讓我們也知己知彼。”
灶戶們互相看一眼,有大膽的先說:“我知道。女真兵馬作戰時,都是團戰,極少單騎衝鋒。”
又一人道:“他們行軍時都帶奴婢,有時一個人帶好幾個,負責搬運、喂馬、做飯、或者推在前頭擋箭……”
“他們軍中也不止有女真人,經常還有高麗新附的兵士,不像女真人似的剃頭發,但虐待起百姓來,比女真人還狠……”
灶戶們零零碎碎地說了半天。雖然總體上還是控訴大會,但對女真人各方麵的描述十分真實,比阮曉露、或者其他參加過維和義軍的同伴介紹的要詳細準確得多。
從灶戶的隻言片語中,從沒見過女真人的鹽幫幫幫眾,腦海中頭一次勾勒出這批對手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