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月說它,外形卷曲如毛螺,花香果味得天生,是茶中之萃。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幫他對付赤宇。”
我輕輕一笑,將茶壺從暖爐上取下來,又拿出了兩個做工精巧的玻璃杯子
“他有資格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而我……也想討回一個公道。”
為父親,為朔雪阿姨,為若冰,為阮泠,也為我自己。宇需要還我們大家一個公道……
那籮一雙美麗的眼睛動也不動的盯著我,耐人尋味的說
“他的傷未痊愈,就急不可耐的召集殘部,費盡心血,甚至處心積慮,不擇手段的令天一盟死灰複燃,並打著複仇的口號不斷的打擊赤宇。其實,他做這些事情,目的就隻有一個,就是逼你現身。”
“我知道……”我淡淡的應了一句。
將滾燙的開水衝進透明的玻璃杯裏,北月說,泡碧螺春一定要用這種杯子,並且要先注水後放茶,才能領會到泡茶的情趣。
我帶著一種敬畏的好奇心,聚精會神的觀察著。
剛投入杯中,茶即沉底,瞬時間,杯內白雲翻滾,雪花飛舞,一股清雅的幽香襲麵而來。未品茶味,單聞這夾雜了果味的奇異茶香,就已沁人心脾……
誠然,眼前的奇景讓兩個女人同時屏息凝神,滿目驚異的觀望著那春色滿底的茶杯。
“可是,他恐怕做夢也沒想到,是你在暗中幫他打跨了赤宇。”那籮的目光從茶杯轉到了我的臉上,犀利的目光像雪亮的刀鋒。
“你不會說的是不是?”我狡黠一笑,將碧綠清透的玻璃茶杯推到了她的身前。
“畢竟我的情報讓你實現了自己的夙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已經是他最重要的人了。”
“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每做一件事都是南轅北轍,本以為靠近了,卻隻是與想去的方向離的更遠。赤宇隻是個開始,接下來就是皇家,甚至是海萊因,凡是和你有關係的人,他都不會放過,直到把你逼出來為止。”
我用雙手捧著茶杯,它很燙手,像一團猛烈的複仇之火,燒得人體無完膚。
深深歎了一口氣,輕道“目前,他還沒有強大到可以撼動這兩大家族。時間,有人把它比作最好的療傷藥。我倒覺得它更像個溫柔的殺手,可以將往昔的一切殺得片甲不留。”
那籮不以為然的說“恐怕還沒等他忘記,世界就已經被他搞得天翻地覆了。你不知道,他現在有多可怕……”
她的眼神飄過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但絕對不是快樂的事。
因為她的眼神充滿了恐懼,身體微微顫抖起來,用左手抱著自己的右臂,仿佛這樣可以讓自己安全一些,抑或多一些勇氣。
“他開始喜歡玩弄人命,喜歡折磨人的肉體和精神,喜歡想方設法讓背叛他的人死得痛苦不堪,抑或生不如死。他以前從不會這樣,盟裏的人都說他變了,變得瘋狂,敏感,多疑,不可理喻……”
我睜大眼睛看著她,盡管手裏捧著熱茶,身體依然哆嗦得厲害,和她一樣的發自靈魂的顫抖。
“現在,他有很多女人……”她憂慮的聲音裏帶著難言的苦澀,“全都是泄欲工具,他很喜歡折磨她們,玩夠了,就扔給手下,已經……死了好多個了。”
我手裏的茶杯直接翻倒在我的腿上,僥幸的是隔著和服沒燙出水泡。不過紅了一大片,旁邊候立的傭人立刻遞上毛巾。
我一言不發的接過來,揮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他……對你怎麼樣?”
“還好,他對我很溫柔……”
心仿佛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刺痛的厲害。
我沒看她,兀自擦著塌塌米上的水漬,“那就好,那籮,對他多一些包容。你應該知道,他的本性不是這樣。”
她突然揚眉一笑,輕蔑的說“我當然知道,他隻是太痛苦了,無處宣泄。不這麼做,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活下去。”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我們突然變得無話可說,那曾經共同牽動我們的人,讓氣氛一下變得微妙而緊張起來。
“如果……”她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思索是否應該繼續。
我看著她,靜候下文。
“你不會死,會不會回到他的身邊去?”
“會!”我看著她的眼睛,斬釘截鐵的說,“如果,我像你這麼健康……不,哪怕隻有你一半的健康,我也會回到他的身邊去。”
“即使他恨透了你,即使他讓你受盡折磨,你也回去嗎?”
我笑了起來,語氣卻尤為認真,“就算他把我的肉一片片割下來,我也會回到他身邊去。”
她的眼睛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一種很難解,很複雜的東西,無法讓人一眼看穿,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眼神的含義。
我搖了搖頭,歎息道“真希望你的如果可以變成現實,可惜,我的人生不會有這種如果。我時日無多,而我不想死在他麵前。”
她就那麼直直的看著我,很久很久,仿佛想從我臉上找出什麼。
日已西斜,絢麗的晚霞染紅了我們的臉。
“你該回去了……免得他起疑。”我沒有起身,甚至沒有看她,不太禮貌的送客方式。
她站了起來,不發一言,走向門口。
“知道嗎?”她突然說,“每次跟我上床,他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我們……都不過是你的替身。嗬嗬……”
她的笑聲詭異而悲涼,突然轉過頭來狠狠的盯著我
“你高興嗎?不過,我要提醒你,如果讓他抓到你,除非你死了,否則他真的會讓你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點點頭,手裏的茶杯泛起了小小的漣漪。
天黑了,我放下手裏的茶杯,慢慢躺在冰涼的塌塌米上。
皎潔的月亮像一個銀色的圓盤高掛在深藍的夜空上,滿天星鬥,宛如一個人深情的目光,默默注視著我。
我靜靜的躺在那裏,被沉默的黑夜和璀璨的星光包裹著,擁抱著,任它們在我冰冷的肌膚上留下一陣陣異樣的觸感。
默默閉上眼睛,享受著夜的愛撫。濃鬱的黑暗像一隻溫柔的手,撫慰著我的空虛,我的寂寞,我的渴求。
司夜,我好想你,想念你深情的擁抱,溫暖的胸膛,甜蜜的親吻,溫柔的愛撫,那曾是我漂泊的靈魂永遠的歸處。
可是,我卻失去它了。
我不懼怕你的懲罰,也甘願領受你的憤怒。
可是,我卻不能回到你身邊去。
這副身體已經無法帶給你快樂,它就要枯萎了。
病入膏肓的我也無法再安撫你的躁動,看見我苟延殘喘的樣子,隻會讓你更加的痛苦。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讓你知道,為了換取你的新生,我耗盡了生命全部的能量。
即使你恨透了我,也會為我難過的,是不是?
午夜……
一雙有力的手臂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涼透的身體落入一副漫溢著幽香的溫暖懷抱。
“北月……”
他沒說什麼,將我抱進了他的房間,放在他的床上,慢慢拉下我的和服。
和服下的肌膚宛如出生的嬰兒般幼嫩細膩,雪白光滑,且完美無暇。
能將我那破碎不堪,疤痕遍布的身體,恢複到如此,我不得不對北月那神乎其技的醫術,再次佩服的五體投地。
趴伏在他的床上,北月拿出藥膏細心的塗在我全身的皮膚上。這種藥膏是用十五種名貴藥材提煉而成,可以消除疤痕整形後還未退淨的紅斑。
北月的手很暖,很溫柔,很舒服,我有些昏昏欲睡。
身後的皮膚很快擦好了,北月沒有叫醒我,手靈巧的探到我身前,那裏有一塊被流光刺傷的傷疤,是全身最難消除的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