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2 / 3)

再往下是王庾政鬥白熱化的年代,史書裏隻言片語隱晦不詳,王琅全無印象,想必雙方交鋒多在暗處,她這兩位兄長首當其衝。[2]

以前忽略不想,是因為王悅與王允之都是絕頂聰明人,行事周密謹慎,有沒有她提醒都已周全到極致。倘若真有陰謀,反倒是她自己身邊龍蛇混雜,更容易出事。況且三人各有駐所,事又遙遠不可測,多思無益。

如今危險迫近,局勢漸明,她心裏有了成算,也有意借這次機會於內部取得共識,順著王悅的話回道:“安豐天姿超然,學他保身卻沒有他的本事,就像盲人行走在懸崖邊,本也不值得效法。”

王氏聚族居住,屋宇相連,幾人說話間已走到王彬家門口,往右是丞相府,往左是王琅家。

她停了停,沒有繼續,而是截斷話題道:“我阿兄莫約明晚到建康,長豫兄長後日可有餘暇?我來招待兄長。”

王悅低頭微笑:“我自無不可,倒要山山應允我時間。家母年事已高,不宜操勞傷心,早盼著山山攜佳婿上門,眼下若無它事,不如便陪家母說些閑話。”

王琅略感訝異,轉頭看了眼謝安,抿抿嘴唇:“隻恐打擾從伯母休息。”

王悅搖搖頭,舉步回丞相府:“小敘一陣並無妨礙,家母必然高興。”

烏衣巷原為孫吳禁軍軍營,自南桁一路延伸至青溪渡口,丞相府占地最廣,王悅沿荷塘行廊繞開前堂掾屬辦公處,邊走邊道:“方才山山說淵猷明晚方至,我卻以為他至多明日午間便能入城。”

王琅微微一怔:“為何?”

王悅不答,看向謝安:“安石以為如何?”

謝安在看荷塘裏的枯枝,慢半拍才對上王悅視線,神色輕鬆:“琳琅顧念兄長,故言晚至,二兄亦念其妹,自不肯浪費一宿於建康。”

王琅與王彬家交往很少,他更談不上傷感。隻是旁人裝也會裝出悲傷沉痛,他卻完全不裝,進丞相府也毫不緊張,思維輕盈敏捷,尤勝往常。

王琅對人不如對事敏[gǎn],經王悅提點才意識到他的異於常人,不過他的邏輯無法說服她:“路途遙遠,舟車不可控,哪能皆如人意,我不過說個約數。”

被反駁的謝安笑了笑,態度隨和:“那便賭二兄明日何時入城,我押世子。”

王琅睨他一眼:“我逢賭必贏,但我自然希望阿兄越早到越好,不能與卿賭。”

(肆)

北行入建康,經南籬門,過長幹裏,見淮水清清,槐柳依依。沿岸飛甍舛互,館宇崇麗,自孫吳始便為高門鼎貴所樂居,幾經戰火蔓延毀傷,很快又恢複繁華。

此刻眼前的內城門無疑是新近修葺,遒勁的“朱雀門”三字丹紅鮮豔,不見風霜痕跡。一座泊船連接成的壯闊浮橋橫亙水麵,架通南北,將城池按中軸線分成兩半。

以王允之的眼力識見,不難看出浮橋采用杜預法連接,船組可升可降,開合靈活,同時兼顧平穩,迎著春風吹升的汛流也不動如山。

橋上車馬熙熙,行人攘攘,彙聚成另一種洪流,與橋下的水流隔空交錯。

南津桁以前有這麼多人嗎?

王允之在巷口出了會神,便被熟悉的聲音喚回注意。

“阿兄!”

他轉過頭,看到一年未見的幺妹向自己招手。

身體的反應比頭腦的反應更快,他下意識牽起唇角,由身到心都是一鬆。待看清幺妹周遭,他倏又變了臉色,敦促道:“上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