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1 / 2)

體能夠循序漸進適應蒸浴,避免驟冷驟熱。待王允之進了院子,又泡入一盤新鮮橘柚,既利用水溫將橘柚燙至適合入口,同時為水中增加清甜果香。

王允之漸漸放鬆,手下無意識將木盤裏的澡豆捏來捏去,等回過神看到盤子裏的小馬,不由有些愕然。好在房內沒有他人,他將小馬握進掌心捏回小丸,浸入水中磨搓幹淨,順手拽了條浴巾擦拭,當做無事發生。

耳房邊是主屋臥房,原先由王舒夫婦居住,兩人過世後閑置了一段時間,因王允之沒有另外擇地開府而挪給他住。原有的家具衣物大多已隨主人入土陪葬,便從王允之屋裏挪了補上,對他而言均是熟悉的舊物。

他一邊對著鏡子整理袷袍,一邊隨意打量房間裏的陳設。

父母的痕跡,幼年的痕跡,以及妹妹在共同生活裏施加的強烈個人色彩——

像是床榻邊的麵盆架,剛才耳房裏的巾架,王允之從未在別家見過,也不覺得有必要。在他想來,隻有銅爐之類重物或易皺的衣裳才需要設架,麵盆也好,布巾也好,自有仆從準備妥帖,根據主人的習慣傳喚隨時奉上。

賤口便宜好用。

奴婢、馬牛、田宅的價格逐級遞增,奴婢最低,不要工錢請求收留的勞力年年不絕。

對富家而言,需要時出現、不需要時消失的僮仆顯然比放置在屋子裏的巾架盆架優雅得多,一個眼神、一聲吩咐便能使用如意。

對比之下,那些器物就顯得格外粗笨愚蠢,浪費空間。

至於僮仆們端著水盆手巾累不累,他們是不在乎的。

王允之接受這些古怪家具出現在自己房間,起先是當成妹妹送的擺件裝飾,用來放置器物。後來心事沉重,杯弓蛇影,逐漸發覺這些死物的妙處,原樣又找人打了一批帶到江州府邸。

妹妹愛用工具,更愛用人,腦子裏五花八門的奇思妙想都要靠人來實現,因此家裏的器物越添越多,奴婢僮仆反而越來越忙,順著她的指揮團團起舞。

王允之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被她搖著手臂,拉著衣袖求這求那,他替她瞞著父母長兄,有求必應。

後來領兵出仕,他的支持至關重要,世人都以為她依賴他,猶如花朵依賴枝幹,飛燕寄身屋梁,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被依賴的究竟是誰。

王彬一走,琅邪王氏在丞相王導以下權位最高者竟成了他。他做了整晚噩夢,醒來頭痛欲裂,想起安期在大將軍病逝後的醜態與被開棺斬首的白蠟屍體,胸中一陣絞痛惡心,伏到案邊幹嘔,又因為前夜沒有食欲不曾進食,嘔出來的都是酸水。

躲開妻子幼子,關在書房裏歇息了半日,精神勉強恢複,他叫來信使詢問細節,定下去建康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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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桁人流如織,規模尤勝以往,可以聯係中人留意附近園宅,有合適的先買下,省得日後越來越貴還有市無價。”

窗外綠竹猗猗,寒梅橫斜,屋內一雙璧人,神采秀徹。

王允之看著看著心情變好,說起家常話題。不料妹妹聽到以後瞥了謝安一眼,神色變得古怪。

王允之挑眉:“安石也中意此巷?”

謝安本來在分心觀賞花前美人,先被美人抓獲目光,後被妻兄察覺詰問,神色裏少有的帶著迷茫:“王丞相的眼光……自然極好?”

王琅低頭輕咳一聲,悄悄覆上他的手,半解釋半介紹道:“丞相與左仆射重新做了內城規劃,南桁擴建一倍,隨朱雀門改名朱雀桁。”

說到朱雀桁,她神色愈發古怪,停頓一下方繼續道:“倘若不出大的變數,建康城吸納的人口必將越來越多,園宅亦隨之漲價。”

“便拿烏衣巷來說,渡江之初這裏還是孫吳軍營舊址,陸、顧等三吳鼎族居住在更南的長幹裏一帶。丞相不能激化南北矛盾,又有眾多人要安置,這才遷走軍營,修建街衢,與前驃騎將軍紀瞻並宅於此。曆經數十年經營,此處地價已居於南岡之首,且如阿兄所言,隱隱可見有市無價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