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離被接入閻府之後,過著極度享受的幸福生活。
閻夫人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的飲食起居;用來補她身子的補品都是選用最好的;閻天香怕她整天躺在床上無聊,總會陪著她說笑打發時間。
雖然她知道閻家人對她好是因為她肚子裏的閻家骨血,並不是因為她這個人,但是滿到快要溢出來的關愛,仍是令她感動萬分。眼下的生活,已經比她曾經想象過的好上千萬倍了。
住進閻府之後,她不再夜夜作惡夢,虛弱的情況也好轉了很多,但她心中仍然纏繞著恐懼和不安。
詛咒的陰影始終在她心裏揮之不去,隨著肚子漸漸隆起,她的不安和疑懼就愈來愈擴大……
天剛破曉,這一日,湛離披著披風,遮蓋了頭臉,悄悄從閻府後門出去,忙著準備早膳的仆婢們都沒有發現她。
她獨自一人走過清晨剛要忙碌起來的街市,途中買了香燭,前往閻家祠堂。
看守祠堂的老夫妻正在打掃,見到湛離,都感到萬分驚訝。
「我叫湛離,是大少爺的新婚妻子,我是來祭拜祖先的。」她輕扯下披風的帽子遮住臉,向老夫妻說明自己的來意。
「您是少奶奶?」老夫妻愕然呆視著湛離。「少奶奶怎麼會一個人來祠堂呢?」
老先生甚少說話,大部分都是老太太在對她說。
「聽說兩位老人家小時候曾經侍候過老祖宗,我有些事不明白,想來問問兩位老人家。」湛離的態度有禮客氣。
「少奶奶想知道什麼?」老夫妻麵麵相覷。
「兩位老人家應該很清楚閻家和湛家之間的恩怨和詛咒傳說吧?」
「這個……」老夫妻有些為難地看著她。「少奶奶都嫁進閻家大門了,還問這個做什麼?」
「我想知道,當年那位重下毒咒的大少奶奶她的牌位現在在何處?」
「少奶奶為何想知道這個?」老夫妻訝然不解。
「我買香燭來祭拜她。」湛離提起手中的香燭,淡淡說道。
老夫妻更覺訝異了。
「那位大少奶奶死了之後,百年來可沒有人祭拜過她呀!」老太太說。
「真的嗎?」她愕然。
「是呀,那位大少奶奶的名聲不好,除了我們夫妻倆逢年過節給她上炷香以外,沒有人特地前來祭拜她的。」
湛離怔然,本來對那位大少奶奶心懷畏懼的,但是此時,她的心中對那位大少奶奶卻生起無限同情與憐憫。
「少奶奶的模樣不是被她的詛咒害的嗎?為何少奶奶還來拜她?」
「她的魂魄被怨念纏住了,所以無法超生,我的模樣正是因為她的怨念造成的。」她深深歎口氣。「我不希望她的魂魄因積怨而成為執迷不悟的女鬼。」
老夫妻被她的話感動。
「少奶奶,您跟我來吧。」
「多謝。」湛離欠了欠身。
老夫妻轉身走出祠堂。
「不在這裏嗎?」湛離微訝地問道。
「不在。」老太太搖搖頭說。「那位少奶奶的牌位被單獨擺放在後麵的小屋裏,咱們得從後門進去。」
「為什麼要單獨放在別處?」湛離詫異極了。
老先生獨自走在前麵,老太太在湛離身旁輕輕歎道:「那位長房少奶奶愛上了湛家的男仆,還不顧男仆已有妻小,暗中與男仆私會,後來還有了身孕,閻家長輩們視為家門恥辱,所以不肯將她的牌位放在祠堂裏,移到了後麵的小屋去,不準閻氏子孫祭拜。」
「聽說,和少奶奶私通的湛家男仆是被長房大少爺動用私刑整死的?」湛離蹙著眉問。
「是,是被長房大少爺審問時死的。」老太太點頭。「不過因為沒有確實的證據可以證明少奶奶懷的不是閻家的孩子,所以還是把少奶奶留下來了。可是孩子在出生後,卻被男仆的妻子嬌奴給失手殺死了。其實是不是失手誰都不知道,畢竟女人妒忌起來是很可怕的。」
「嗯,我記得我娘跟我說過,嬌奴殺了孩子以後,就被閻家轟出去了。」
「對,嬌奴守寡一輩子,帶著兒子在『水月街』開了一間小店鋪賣醬菜,也就是後來的『春不老醬菜鋪』。」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那大少奶奶呢?」
「大少奶奶死了兒子,痛不欲生,後來就成天瘋瘋癲癲的,看見人就胡言亂語,老夫人不想讓她丟臉,就把她關進了後院裏。」
「她被關起來了?」湛離吃驚極了。
「嗯,關了一輩子,她整日都在詛咒天地、詛咒湛家。」
湛離的心口彷佛被揪住了般的難受。
一個女人,被關了一輩子,她失去了愛,也失去了孩子,她會有多恨?這股恨意又會有多深?
老先生打開了深鎖的小門。
「少奶奶,就在裏邊了。」
湛離從推開的門縫中望進去,在結滿蛛網的小屋裏,看到了一個牌位,牌位上寫了四個小字──閻氏可娘。
「我想自己一個人進去。」
「少奶奶,您懷著身孕,這樣妥當嗎?」老太太憂心地提醒。
「我不在乎。」湛離淡笑了笑。
「少奶奶,我們就在外頭守著,有什麼事呼喊一聲。」老夫妻說道。
「好。」她點點頭,獨自推開門走進去。
小屋裏很陰冷,四處掛滿蜘蛛網,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人整理過了。
她點上香燭,把燭台輕輕擱在牌位前,拿著香虔誠地祈禱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