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赫南的人說她被叛黨所害,剖了心扔在了亂葬崗,屍骨無存。而他留下來,竟搖身一變成了他膝下最受寵愛的六皇子姬爻。
所有人都以為他不記得,他也以為自己不記得。隻是偶爾午夜夢回,他卻還能夢見苗靈捧著一把風信子把他抱在懷裏的溫度。
失去母親的痛苦因為年代久遠早就漸漸模糊了,但是從那以後很多年他再也沒有過過生辰——直到“姬爻”死了,他回到南苗寨又再次變回了謝懷寧。
寨子裏的人對給他過生辰總有著出人意料的熱情。
尤其是苗嵐。她像是一點都不忌諱自己姐姐的死因,明明三十的年紀了,骨子裏卻還時刻散發出一種苗女天生而來的浪漫。
謝懷寧想起她在寨子裏養著的一群麵容青白猙獰的傀儡,眉頭微蹙:隻是這浪漫或許叫普通人是難以消受了些。
沈戎跟在謝懷寧身邊,輕輕偏頭看他。
他見慣了他穿著太醫院醫師官服的樣子,這樣一身利落的短打騎馬裝倒是罕見。
墨黑底麵繡著祥雲暗紋的料子將他麵容襯得越發白皙,但卻又不像是宮中貴人們那樣被嬌養出來如羊脂玉般溫潤的光澤,他的白仿佛刀劍出鞘時反射出的冷光,奪目而又冰涼刺骨。
“在看什麼?”
謝懷寧推開門去拿暖酒的器具,隨口問了一句。
沈戎替他將爐子拎起來:“我在想你這半年在京中是不是過得不好。怎麼我在外打仗人還不見如何,你在這裏卻瘦了這麼多。”
謝懷寧撐著手邊的物件直起身子,抬了眼皮看過去。
他問道:“將軍是還沒放棄叫我隨你去軍營?”
“如果懷寧覺得京中比軍營好,我自然不會再提。”沈戎衝他挑眉笑道,“但是人的想法是會變的,萬一這次我回來你已經改主意了呢?”
謝懷寧被他坦然自若的模樣感染,淡淡笑著將手裏的白瓷盆也塞進他懷裏:“那將軍就且再等等,若京中實在待不下去了,我一定第一時間投奔去你的親兵營。”
這便就是拒絕了。
但既然話未說死,那就還有機會。
沈戎心中想著,因為意料之中倒也不覺得氣餒,抱著一大堆鍋碗瓢盆有的沒的隨謝懷寧一起去了院子裏。
京中的早春難得有這樣好的豔陽天,青竹搬來了炭和裝滿了熟食的食盒,沈戎便自覺地拿起火石在陽光下生火。
謝懷寧坐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支著下巴看著不遠處的兩人忙活。
好不容易等酒也溫好了,菜也布上了,等沈戎坐到他身邊,謝懷寧突然問道:“‘京中萬千,吾心甚念’,將軍後麵寫的是什麼?”
北方的酒不同大夏,喝時如刀子割喉,咽下回味卻覺醇香,辣的異常痛快爽利,沈戎嚐過之後就愛上了這個味道。可他從沒想過,這刀子割喉要是割出了血,那可就沒了痛快隻剩痛苦了。
他強忍著被酒嗆住的滋味,用手握成拳狼狽地悶咳了好一陣,從喉嚨眼裏憋出幾個字:“什、什麼?”
謝懷寧被沈戎的動靜嚇了一跳,伸手替他拍背順了順氣,疑惑地道:“將軍寫的信,自己倒不記得了?”
記得自然是記得。
隻是回了府還沒落腳就被趙秋娘逮住一頓數落,說的他是頭昏腦漲恨不得滿地找洞鑽,這會兒是記得也想當做不記得了。
“唔。”沈戎握著手裏的酒杯掩飾性地轉了轉,含混道,“就寫了些營隊裏的事情……你沒看嗎?”
他常年在外領兵,風吹日曬,本就不算白皙的皮膚早就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尋常時候,類似於窘迫羞澀的情緒在這張臉上壓根顯不出半分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