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蹤者(2 / 3)

少年事件處理法的規條對於加害者可說相當寬容,目的是希望加害者能夠主動反省並改過自新,不過幹二根本不曾反省,他學到的隻有“這社會真好混”這項認知。對於二而言,“人權”

不是“弱小之人免於非法施壓與暴力威脅,得以安穩度日的權利”,而是“加害他人也不必接受任何懲罰的權利”。

幹二一把抓起袋子裏的洋芋片送進嘴裏,一邊以肆無忌憚的態度對著父親保證。

“那個日高的兒子就由我來收拾,我會搶回所有證據的,爸你盡管放心吧。”

“唔嗯……可是你有時做法太過偏激,事情鬧得太大總是不太好。”

即便是佐伯社長,仍然或多或少對這種橫衝直撞的做法有所顧忌。

“沒什麼好擔心的啦,把全部的罪名推到日高他兒子頭上就行啦,放火燒房子、綁架小孩這些案子全是不成材的兒子為了報複態度冷淡的父親所幹出來的好事。”

“唔嗯……”

“對了,乾脆說是日高的兒子企圖謀取日高侵占的一億圓不就得了,現在先打個電話給警察說日高的兒子嫌疑重大也行,反正日高的兒子已經離開公寓了,等於成了畏罪潛逃的明證。”

佐伯社長讚歎地望著一臉得意、愈說愈起勁的幹二。

“你真是太聰明了,連我都沒考慮到這些,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應該不成問題。”

“哪裏,我也想幫爸一點忙嘛,偶爾也要當個孝順的乖兒子啊。”

“很好很好,多虧你有這份心。”

站在一旁聽著這對父子詭異的對話,秘書不禁渾身打冷顫。就在此時,電話鈴聲響起,情勢冷不防急轉直下。電話是山阪專務打來的,他表示日高洋行的兒子現身了。據專務的說法,日高的兒子極其凶殘,威脅要殺了專務,還暴力相向逼問其妹的行蹤。

東亞建設雖是大企業,股票並未上市。大半的股權均掌握在佐伯家族手中,社長喜一郎是個不折不扣的獨裁者。專務的態度也跟封建時代的家臣沒兩樣。佐伯社長先狠狠削了專務一頓,責怪他不該屈於對方的脅迫而泄露重要機密。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怎麼追究也於事無補,倒是日高的兒子原本下落完全不能明卻在這時出現,真可謂機不可失。

“立刻聯絡輕井澤那邊,日高的兒子要是有膽子跑來,就當場逮住他。”

社長對秘書下達命令之後,接著繼續與專務講電話。

“日高的兒子真的握有物證嗎?你該不會是被唬住了吧?”

“他手上好像有我們的住址名冊,而且還放話說要向媒體跟黑道幫派公開資料,這小鬼還真是滿肚子的壞水……”

山阪專務在電話那端頻頻拭汗,佐伯社長則再三用力咋嘴。

“你以為我會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嗎?”

“那個小鬼做事根本顧前不顧後,一個處理不好,恐怕會惹出更大的麻煩。”

“可惡的日高,人都死了還給公司留下一堆爛攤子,當初提拔他升上主管算我沒有看人的眼光。”

佐伯社長氣得咬牙切齒,山阪專務也聽得心驚肉跳,因為山阪也是推薦日高升遷的其中一人。

“山阪,關於你的處分。”

“是、洗耳恭聽。”

“你輕易供出日高女兒的藏匿地點,罪狀可不輕。”

“請、請從輕發落。”

“不過,你這次算是戴罪立功,由於你一五一十據實以報,我才能迅速采取對策,如果逮到日高的兒子又搶回物證的話,你就不必受罰。”

“非常感謝您,實在不知要如何報答您。”

等山阪說完,社長便掛上話筒。

“我啊、算不算一個遭遇奇慘無比的少年?”

想完,虎之介連忙搖頭。現在不是顧影自憐的時候。比起自己,妹妹風子不是更可憐嗎?不但爸爸死了,媽媽也被殺,自己又遭人綁架,要是唯一的哥哥又不爭氣,那真的沒救了。目前已經從山阪專務口中逼問出風子的下落,虎之介決定立刻前往輕井澤。

自由行動是需要資金的,虎之介剛好不缺這一樣,不過靈魂與心靈的自由則另當別論。確保兒子行動自由的正是他的父親洋行,他給了虎之介一百萬圓的巨款。

“沒什麼好說感謝的,這些麻煩事一開始還不都是老爸主動提出來的!”

麻煩?虎之介再度搖頭。洋行將風子托付給他怎麼能說是麻煩呢?頭一次見到自己的哥哥,風子就毫不防備報以完全的信賴,真是個不怕生的小孩,虎之介心想。恐怕不單單如此,一定是洋行先前就讓風子看過好幾次虎之介的相片,並叮嚀她要相信哥哥。假如洋行私底下說的全是虎之介的壞話,風子鐵定在一見到虎之介就逃之天天了。風子之所以沒有嚇跑,想來是洋行經常教導風子說:“哥哥是可以信賴的人,他會保護你。”的關係吧。

虎之介不曾見過風子的母親,也不想見到父親外遇的對象。但是現在他卻覺得見個麵其實也無妨。

眼前有件事正需要他去完成,除了他以外不做第二人想。虎之介現在確立了他的目標,目標確立之後,接下來就是訂定能夠達到目標的戰略。藏匿風子的地點已經大致有個底了,不過這次向敵方的專務逼供,想必敵方早已設下圈套嚴陣以待。該如何應付呢?這時虎之介必須充分運用手邊的貪瀆物證。隻要能夠平安救出風子,這些物證給誰都行。虎之介必須完成的責任隻係在風子一人身上。至於整頓日本財經界的責任這類東東應該由那群大人去傷腦筋才對!

虎之介走向東京車站,準備先到吉祥寺車站,再轉搭JR地鐵中央線。他現在心急如焚,不想乘坐抓不準時間的公車,於是加快腳步前進。來到距離車站大約五分鍾路程左右的地點之際,虎之介突然停下腳步。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停下腳步。納悶地左顧右吩,熙來攘往的人群從他左右擦身而過。他感覺到有人在跟他說話,不是漫無目標,而是一開始就鎖定他,特地喊住他。路人當中是有人以狐疑的目光偷瞄他沒錯,但並未從中發現正麵盯住他的視線。

“多心”似乎就是最適合拿來形容眼前這個狀況的詞。虎之介想著想著,正要繼續前進的時候,又傳來一個聲音喊住他。

“站在那邊的海穆蘭摩爾!請幫助我!”

虎之介完全聽不懂那個海穆什麼的名詞所代表的含意,不過這個聲音很明顯要找的就是他。

比起剛才的語氣更強烈,而且具有方向性。虎之介受到無形的線所牽引,公然橫越馬路,在汽車駕駛的吼罵聲中步向對麵走道。虎之介在人群裏逆向穿梭,引來路人不悅的表情,最

後終於發現了一隻從小巷探出頭來凝視著他的動物。

“原來是狗,是西伯利亞犬嗎?”

虎之介起初這麼認為,很快便發現他錯了,因為從來沒見過長這種樣於的狗。軀體纖長、鼻頭尖挺,一身散發光澤的銀毛相當漂亮。耳朵、尾部與狗有著微妙的不同,也沒有戴項圈。

“耶、是狼?”

虎之介一時感到不知所措。他知道狼這種動物,但這次還是頭一回親眼目睹。以前讀過“狼王羅勃”

(譯注:“WildAnimeslhaveknown)這本書,所以虎之介對狼沒有任何偏見,不過實在不曉得真正遇到狼的時候要如何應對,最重要的是大城市的路旁怎麼會跑來一隻狼?“希望你幫助我。”

明確的意誌傳進虎之介的意識裏。吞咽了一下,虎之介才出聲說話。

“跟我說話的就是你嗎?”

銀狼徐徐點頭,銳利的視線對上虎之介,接著踏出輕盈的腳步,走了三步又停下來,轉過頭催促著虎之介。虎之介恍然大悟,隨即走上前與銀狼並行,還不經意把手放在狼的頸項,為的是要讓別人認為“這是我養的狗”,姿態必須盡可能自然一點,免得別人起疑。想歸想,一看到前方,有巡邏員警出現,難免還是反射性地轉到另一條路去。路上有兩次遇到狗對著他們咆吠,銀狼隻消瞄一眼就讓那些狗嚇得縮成一團。“厲害!”虎之介滿心佩服。

走不到十分鍾,總算來到空無一人的街頭一隅。

那是雜草叢生的空地。四邊各約六十公尺,在風吹雨打之下已經汙損不堪的不動產公司大看板矗立其中。這在東京是常見的光景。不動產公司趁著地價異常飆漲的時期收購土地,拆掉舊建築以後,公司就倒閉了。

銀狼跳進丈高的草叢裏,虎之介則在外麵守候。他無法想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有忐忑不安地看著自己的手表,度過極其漫長的五分鍾。

“給我衣服。”

虎之介以為自己“聽到”了這個要求,連忙左右張望,發現相隔一條街以外有個運動用品店霓虹燈。聲音的主人聽來似乎是個年輕女性,所以必須張羅合適的衣服。

虎之介跑進運動用品店,萬萬沒想到自己就這樣大肆采購起來。彈性運動套裝、T恤、慢跑短褲、運動襪、休閑鞋等等該買的都買了以後,請店員裝進一個大紙袋,再返回空地,這時黃昏已經由上空翩然降臨。虎之介對著草叢喊了一聲便把紙袋丟進去,又等了將近五分鍾,一個人影撥開草浪走出來。是個外國少女,無法辨別眼睛的顏色,看來衣服並不十分合身,她卷起了運動服的袖子。

“總之我要向你道謝,謝謝你。”

“你會講日語啊?”

“不會。”

虎之介認出少女優美的朱唇一直緊閉著,少女無聲地說明道。

“海穆蘭摩爾之間可以彼此感應,你能了解我的意思就證明你擁有海穆爾。”

“海穆爾是什麼?”

虎之介提了個理所當然的問題,隻是少女在這時轉移話題。

“我肚子餓了,麻煩你讓我吃點東西。”

虎之介正好也覺得餓了,於是他頷首答應,開始往燈火逐漸聚集的位置走去。他側眼瞥著走在身旁的少女,內心讚歎著:“好漂亮的女生。”不過,如果虎之介的記憶與認知正確的話,這名少女應該就是剛剛那隻一身銀毛的狼沒錯。美少女?狼少女?虎之介無法做出結論,就這樣走進一家醒目的速食店。點了好幾種漢堡、薯條、熱湯、咖啡,暫時先專心補給營養。展現過旺盛暢快的食欲之後:心情也似乎緩和不少,於是少女自報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