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侵者(1 / 3)

虎之介從東京車站搭上北陸新幹線,十一月是旅遊淡季又是非假日,所以一下子就找到空位。抵達輕井澤約需七十分鍾的時間,車內全坐滿了夏天去避暑、冬天去滑雪的乘客。

虎之介並不知道露妮也搭上同一班車。露妮不會說日本話,也看不懂日文,不過她從遠處觀察虎之介的動作,清楚看見虎之介按下自動售票口的哪個位置的按鈕,購買下對號入座的特快車車票。

雖然乘坐不同車廂,但露妮對虎之介坐在哪個車廂的哪個座位了若指掌,藉由海穆爾的感應能力。虎之介的確是海穆蘭摩爾,但在露妮看來,他的能力還處於不成熟且未開發的狀態,因此隻要露妮不主動呼叫,虎之介不會知道露妮的所在位置。何況虎之介的思緒完全被接下來準備要完成的目標所占據,就算露妮坐在同一車廂裏,恐怕他也不會察覺。

“不能依賴任何人,隻有靠自己去完成。”

虎之介不知第幾次出聲說服自己,拯救妹妹的決心不曾動搖,但他也很清楚這件事困難重重。

眺望窗外稍縱即逝的東京暮色:心頭不禁浮現些許感傷。常覺得在這之前的日子有點無聊又平淡無奇,但現在大概再也沒有機會回複平穩安定的高中生活了吧.

“太誇張了,隻不過蹺了星期六的課,等明天把事情全部解決,星期一又可以照常上學了,風子也一樣,希望以後我們兄妹倆可以過著和平的日子。”

虎之介努力描繪出多采多姿的未來。想像著五年後自己上了大學,風子上了高中,朋友央求他說:“拜托把你那個漂亮的妹妹介紹給我們認識嘛。”的情景。

虎之介完全預料不到,翌日各大報將會刊登出“失蹤的長子被視為重要關係人,警方正全力搜索當中:”這段報導。

露妮密切注意著虎之介的動態,另一方麵則在餐車裏采取略顯怪異的舉動。她假裝成一個搞不懂狀況的單純觀光客,隨便逮了個女事務長聊天。眼見語言不通的觀光客總算走開了,事務長也鬆了一口氣,完全沒時間注意到牙簽盒跟辣椒瓶不知在何時各自不見了一個。

虎之介走進輕井澤車站月台已經是晚上六點。這個季節裏,太陽早在此時西沉,薄暮將整個城鎮籠上一層深青灰色。

雖然沒有起風,彌漫在月台的冷空氣著實比東京低了六、七度。逞強是討不到好處的,於是他詢問車站人員,在車站附近的商店買了一件特價中的大衣。

東亞建設在輕井澤有兩處休閑中心,一處是提供一般職員專用,位於距離中輕井澤車站往北一公裏的森林裏。另一處是社長專用,建於曆史久遠的舊輕井澤郊區,風子就是被囚禁在這裏。

從石門穿過針葉林來到玄關處,徒步需兩分鍾,可見麵積廣大。晚秋即將邁人初冬的這個時節,悄然無人的別墅地段寂靜得令人毛骨悚然,清澄的冷空氣四處彌漫。一旦入夜,厚重的夜幕將房子層層包圍,狐與狸會悄悄地在四處徘徊。

“晚上變得這麼黑啊?”

這對虎之介而言是一種耳目一新的驚奇。平日習慣大都市的生活,夜空在街燈的反射之下變得朦朧不明,自然很難看到星星。也因此有小朋友去露營時,抬望滿天星鬥反而嚇得大哭起來。

虎之介以前在國中的學校旅行曾到淺間山至輕井澤這一帶拜訪過,當時隻有白天行程中的幾個小時而已,現在就隻能憑著那時的印象跟觀光地圖開始走,總之先出車站,筆直走向寬廣的大馬路。

約走了二十分鍾,來到環狀交通島。虎之介從這裏邊看地圖邊轉進一旁的小路,進入漆黑靜謐的別墅地段。森林相當廣闊,原本平坦的地麵逐漸出現起伏,應該有河川才對,因為聽得到水聲。虎之介實在很想弄亮一些,不過在這麼暗的地方一有亮光鐵定馬上曝露行蹤。

在常夜燈的映照下,浮現出刻有“東亞建設輕井澤休閑中心”的銅牌。抵達目的地已經接近七點,黑色樹叢之間透出橘紅色燈火,螢光色的光亮應該是庭園燈吧。虎之介調整呼吸,往前大步踏出,在此同時從黑暗深處湧現充斥著強烈敵意的狗吠,是牧羊犬的叫聲。

隨著牧豐犬的咆吠,人聲也逐漸接近。

“有人闖進來了!”

腳步聲傳來,數道手電筒的光線往門口飛奔而來。

平時警報裝置會直接連接到當地警察局,此時線路卻完全切斷,因為不想讓綁架並囚禁小孩的事情走漏風聲。一旦發生任何狀況,休閑中心的警衛必須自己想辦法解決。穿過暗處的光線有五、六道,狗聲聽來也有三、四隻。要想偷偷潛入簡直比登天還難。

虎之介轉過身,往來時路奔去,卻發現若幹手電筒的燈光與狗吠聲已經捷足先登。於是他再度轉身,跑進陌生的夜路,這不是水泥路麵,鞋底踢濺起小石子。似乎還有好幾個小凹

洞,好幾次絆到腳,差點跌倒。

“逮住他,別讓他跑了!”

刻意壓低的聲音彷佛直接撞擊耳膜,但現在沒時間確認,虎之介必須一直往前跑。在闖進敵陣的同時,他完全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居然沒有想到可能遇上看門狗,他真是個天兵。

虎之介不斷跑著,要是在這裏被逮到,那他們兄妹這輩子就永遠沒救了。路麵轉為陡斜的上坡路,虎之介感覺自己彷佛朝著星光奔跑一般,不過狗吠很快追了上來。

他邊跑邊脫大衣,身子一扭,把大衣甩向正要猛撲過來的牧羊犬。牧羊犬跟大衣纏在一起,上半身被緊緊捆住倒在地上,發出狼狽的哀鳴,一心追捕的警衛踩到牧羊犬往前摔倒,慘叫連連。

雖然被追上,虎之介並沒有犯下同時與多人為敵的錯誤。一對一的勝算較大,虎之介準備利用黑夜與樹叢,盡全力頑強抵抗到底。

計劃似乎進行得很順利,第一個跳上前的警衛明顯低估了虎之介,對方不加思索突然伸出手來抓人,結果整個人重心一沉,撲了個空,虎之介便趁機用力踢了對方膝蓋一腳。這一招大約可以得到八十分,隻聽見對方發出痛苦中摻雜著憤怒的短促嗥叫。

然而虎之介的優勢也到此為止,手電筒的光線迎麵而來,刺眼的亮度迫使他停下動作,僅僅兩秒卻足以要命,他聽見一個像是風吹過細管子的聲音。

胸口感到一陣衝擊,一開始隻覺得很重,接著轉為火熱,然後變成劇痛,整個炸裂開來。一支弩箭深深插進右胸,虎之介腳底踉艙,終於明白自己想得太過天真。對方根本不惜傷害虎之介,他們都已經炸掉一個家,燒死一個人,還有什麼好怕的,虎之介早該明白這個道理才對,由此可見他的想法還存有不可饒恕的稚嫩。

所有感覺開始遠離虎之介,自己滾下陡坡的模樣如同電影裏的一幕印入腦海裏。細枝被壓斷、小草被扯斷,小石子濺起,身體浮在半空,從五公尺的高處垂直落下卻一點也部覺得痛。但他知道隨著強烈的震動,刺進胸膛的弩箭被地麵一壓又插得更深,已經到達背部了。

他就要死了嗎?不但不能替老爸報仇又救不了妹妹,太窩囊了。這是他最後的想法,一切隨即沒入黑暗之中。

這群男子注意到露妮是在虎之介的海穆爾急速減弱,無法追循的十五分鍾之後。頓失指標的露妮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這時佐伯幹二帶著四名手下出現,剛好是他們從輕井澤車站準備前往休閑中心的途中。

“這小妞好像挺刁蠻的,不過長得可真正點。”

幹二的雙眼浮現強烈的淫念,看起來就像覆了一層油膜。一旦心生邪念,幹二便完全無法克製。從以前到現在不管出了什麼問題,幹二都不曾受罰,因為爸媽會袒護他。當他逼得同班同學自殺的時候,就連校長也辯解說:“本校沒有暴力事件。”因而保住了他。嚴格說來是校長害怕相關責任會追究到自己頭上,結果等於是救了幹二。

露妮在微弱的街燈下,望著逐步走來的五名男子。這些人年紀都很輕,欲念與獸性比起理性與思慮要多出太多。幹二與他的手下絲毫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殘暴,反而是以此為利器脅迫別人,還特地亮出刀子跟電擊棒。

露妮的海穆爾什麼也沒感應到,既不是伯爵的爪牙,也不屬於任何一支血族。隻不過是一群普通人類,一群無賴,而且比一般人多出更多負麵要素。露妮握住口袋裏剛剛得手的“武器”,她打算自己保護自己。

幹二在距離外籍美少女三公尺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他的手下則分站在左右兩邊,一聲令下便將少女團團圍住。並非他們完全忘了前來輕井澤的目的,隻是剛剛透過無線電對講機接到休閑中心的聯絡,表示入侵者已經解決掉了,讓他們放心不少。

“再靠近小心被燒傷喔!”

佐伯幹二一行人根本聽不懂露妮的話,對他們而言法語就跟古埃及話沒兩樣,隻見幹二一行人露出牙齒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幹二一行人便對露妮開口,說出來的盡是不堪入耳的猥褻內容。

很不可思議地,諸如此類的下流內容,即使是聽不懂正確含意的外國話,從語氣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一二。露妮完全明白這群男子的企圖了,她立刻繃起神經,全身腎上腺素激增。其中一人見對方是女孩子便疏於防備,發出一聲怪叫並撲上前想抓住露妮的手,隻見露妮手腕一閃。

男子慘叫著倒退數步,同時搗住臉,腳步蹣跚、最後跪在地上。同伴們驚愕地看著他與露妮。冷不防地,第二名男子也遮住臉,發出類似青蛙被壓扁時的哀叫。第三人則以手抱臉,蹲在地上。幹二一臉狼狽,這時聽到:“我的眼睛、眼睛……”的呻吟,第四人哭叫著,右手伸向右眼,拔出一個物體。原來是一根刺進眼球的牙簽。

露妮出手絲毫不留情,這種人有什麼好同情的!成群結隊對一個人動用私刑、虐待小孩、對女性施暴,這種人理當接受懲罰。她向舅爺爺學到了不少自我防衛的技巧,射出牙簽或細針這類又小又尖的東西刺傷對方眼睛,可以有效地剝奪對方的戰鬥力。僅僅二十秒,幹二便損失了所有部下。

“臭、臭女人……”

幹二喘著氣,他的殘忍與凶暴是來自身邊跟了許多手下的關係。集體圍毆無力抵抗的人,踐踏一個人的尊嚴是他的樂趣。幹二自身絕對不會受傷也不會受到處分,這正是他一切行動的大前提。甚至在對女性施暴時,幹二一向的做法都是先命令手下壓住對方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