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惡。”
再次破口大罵是為了掩飾恐懼與敗北感。而露妮的反應卻出入意料之外,她露出膽怯的表情,然後轉過身發出微弱的呻吟。
見到露妮背過身,幹二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他認為是自己的表情跟大嗓門嚇住了少女,於是抓住優勢,一鼓作氣再次發出恫嚇的怒號,從背後偷襲少女。他準備戳一刀,趁少女無法抵抗之際好好羞辱她一番。倏地少女轉過頭,表情看不出一毫克的怯懦。少女的身形輕輕往下一沉,劇痛立刻燒灼著幹二的臉部,他往前摔倒在地,鼻頭下的要害深深插了根牙簽,露妮站起身,冷冷瞥著掉進簡單陷阱的暴徒。
露妮手上有個辣椒瓶,她以左手姆指巧妙地轉開瓶蓋,接著一股腦兒把小瓶子裏的液體全部往幹二臉上倒。紅色液體侵入了幹二的眼睛、鼻子、嘴巴,幹二大吼著,雙手搗住臉不停翻滾,露妮則報以淡然的口吻。
“我現在心情壞到了極點,能留下一條命算你走運,下次再給我碰到,一定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被弩箭射中的入侵者整個人摔到陡坡下方之後過了十五分鍾,由於夜晚視線不良,東亞建設的警衛與看門狗無法在崎嶇的路麵迅速移動。總之先回休閑中心,準備好繩索之類的工具之後再出門。這時三隻牧羊犬發出低吼,猛然朝休閑中心奔去,摸不著頭緒的警衛們也緊迫過去,突然間狗叫聲轉為哀嚎,很快便中斷。警衛們好不容易抵達休閑中心,眼前看到的光景是三隻狗倒在草坪,一個看似外國人的少年正揮著衣服上的塵埃。
“你是什麼人?”
“對一群綁架小孩當人質的歹人,沒必要報上姓名。”
“什麼!你以為你是誰。”
警衛們氣極敗壞,他們受公司雇用在晚上工作,一個“可疑的外國人”沒資格批評他們。這裏是日本,在這個國家即使犯法,隻要拿“我做這件事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公司”當理由就可以獲得減刑。
少年瞥了警衛一眼,然後滿不在乎地步向玄關。其中一名警衛握好特製警棍,隨著一聲呐喊從後方往少年的右頸砍下。這一擊力道雖大,隻見少年輕輕一個閃身便躲過攻擊,再以膝蓋嵌進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摔倒的警衛臉部。這名警衛滿臉鼻血跌在草地,其餘警衛則愣在原地動也不動,這時其中一名警衛拉尖了嗓門大喊”
“不準動,再動就開槍了,現在的日本已經跟美國一樣,連一般市民都會隨身持槍了。”
“跟美國不同款。”
亞羅沙淡然指摘道。
“在美國持有槍械是合法的,一般市民持有槍械唔什麼好奇怪的,不過在日本持有槍械就是違法的犯罪行為,把這種明知有罪還故意擁槍自重的人稱為一般市民,這樣不是太奇怪了嗎?”
亞羅沙大開舌戰是別有居心的,他正逐漸提高海穆爾的感應能力。附近若有海穆蘭摩爾,他便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意識,進而找出對方的所在位置。他感覺到二樓某個房間有個微弱的、尚未開發的海穆爾,應該就是被綁架的小孩,還有另一個本來在野外移動的海穆爾由於偏離了感應能力的範圍所以消失了。是日高虎之介嗎?還是……。
亞羅沙走進玄關大廳,三名警衛隨即從房子盡頭奔出。其中一名還握有弩箭槍。
“好吧,反正我一開始就不抱任何期待,根本沒法跟你們講理。”
亞羅沙刻意嗤之以鼻。
“那我隻好動武了,外交談判失敗就會演變成戰爭,這是曆史法則。”
“還不閉上你的狗嘴!”
弩箭槍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嘯,弩箭朝亞羅沙的胸口射去,然而亞羅沙提早半秒以全身撲向地板,趁著失去目標的弩箭就要射進牆壁之前,亞羅沙的腿快速一旋,掃過發射弩箭的警衛的腳,看也不看摔了個四腳朝天的警衛,亞羅沙迅速按下左手的遙控裝置。整座休閑中心頓時陷入一片黑暗,警衛們驚慌叫喊。先前安裝在電線的燒夷手榴彈燒了電線,傳出細小的炸裂聲。冷不防地,笑聲響徹整個黑暗。
手電筒的光線化為黃白色的光刀劃破黑暗,警衛們氣得暴跳如雷。要是逮到那個怪裏怪氣的外國少年,一定要狠狠痛扁他一頓,讓他站也站不起來,還要打斷他三顆牙齒跟三根肋骨!
“躲哪去了。快滾出來!”
眾人邊吼邊在黑暗中繞行,其中一人的腳尖好像踢到物體,鞋子被某樣東西纏住了。小心翼翼將手電筒往下照,看得出是一團布料,是被脫掉的整套衣服。
“怎麼搞的?是誰把衣服脫了丟在這兒的?”
疑問立刻有了回答,那是一個仿佛從地底傳來的吼聲,肯定不屬於人類。警衛愕然地將手電筒的光線集中於一點。光圈當中浮現一個巨大的黑影。一瞬間,黑影躍起。
緊接著慘叫連連,衣服被撕裂聲、人體遭到撞擊聲也摻雜在其中。地板震動起來,牆壁發出鈍響。手電簡飛上半空,筆直摔在地麵,激烈的戰鬥光景為黑暗的幃幕所遮蔽。椅子倒了,落地燈在地上滾動。一個大玻璃窗應聲碎裂,被拋到屋外草坪的警衛四肢痙攣;痛苦地呻吟著。被人踢了一腳的手電筒在地上不斷回旋,朝地板與牆壁投射微弱的光線。
室內充斥著咆哮,是猛獸的吼叫。“救命啊!”人類的驚叫聲裏混雜了踩踏到物體的聲音。
悲鳴、搖晃、震動。建築物四周的樹叢裏,被吵醒的鳥兒們也在夜間視力不良的狀況下發出不安的嗚叫,翅膀不停打顫。
地板傳來腳步聲,力道不僅強大而且厚重,誇張地形容其重量感足以搖撼整棟房子也不為過。腳步聲每隔二、三步就逐漸減輕,直到幾乎沒了聲響,前後不到一分鍾。
“嘖、結果還是做了,沒法度,做就做了。”
略顯悻悻然的聲音從黑暗一角傳來。接著的是聲音,似乎是在穿衣服。撿起掉在地板的一支手電筒,亞羅沙走上階梯,同時隻手梳理發絲、拉正衣領。逐一檢查每扇房門,遇到鎖住的房門立刻以鐵絲插進鑰匙孔,十五秒之後門鎖傳來投降的聲響,房門開了。亞羅沙眼前見到的是一個伸直雙腿、坐在地板的少女,雙手雙腳被緊緊捆綁著。“真是太過份了。”亞羅沙嘟噥道,單膝跪在少女麵前。
“歹勢,小妹妹,我不是來放你走的。”
金發少年以遺憾的口吻表示,接著解開風子手腳上的繩索。風子被手電筒的光線照得眯起雙眼,同時觀察著亞羅沙的動作。不一會兒風子的手腳在間隔半天之後重獲自由,亞羅沙
盡可能以最輕柔的動作扶起少女。
“小妹妹,我不能放你走,但也不對你動粗,你如果逃走,我就傷腦筋了。”
“我知道,我不會逃跑的。”
“你答應不逃走嗎?小妹妹你真乖。”
“你可以叫我風子。”
“風子嗎?我是亞烈克塞伊?尼古拉維奇?卡薩諾夫,很長吧,不要緊,叫我亞羅沙就好。”
亞羅沙牽起風子的手,帶她進入走廊。隻見風子滿心好奇地問道。
“你的日本話在哪裏學的?”
“間諜訓練中心。”
“也有教關西方言?”
“因為規定要學習使用人口超過五百萬人以上的語言,關西方言比起挪威語或丹麥語的使用人口來得多,訓練中心有開班授課,我還有看過日本的相聲表演錄影帶。”
亞羅沙盡可能不讓風子瞧見屋內的慘狀,一邊走下樓梯,經過大廳來到屋外。
“當間諜很辛苦嗎?”
“辛苦是卒苦,不過生活有保障,如果中途離職會更辛苦。”
亞羅沙的語氣充滿感慨,這時汽車車燈穿越黑暗快速逼近,亞羅沙馬上牽起風子的手,藏匿在樹叢暗處。一輛箱型車的引擎聲劃破黑夜的寂靜,往東亞建設休閑中心的所在地駛去。亞羅沙臉上綻出譏諷的笑意,再次步上馬路,遠離慘劇現場。
從箱型車走下來的六名警衛一邊訝於破壞的痕跡與血腥的味道,一邊走進屋內。其中一人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從地板捏起一個物體。
“這是熊的毛吧。”
“熊……”
“沒錯,看來是遭到熊的攻擊了,而且是相當凶暴的大熊。”
輕井澤曾經數度出現熊的蹤跡,它們是從碓冰嶺穿越森林而來,每每被發現就遭到射殺。不過,高度最多可達一四O公分的黑熊卻也從來沒有傷人的記錄。
“這一帶怎麼會跑來這麼可怕的熊,如果是阿拉斯加的內地還說得過去。”
“你看看這些體毛。”
“褐色應該說是金褐色。”
在場所有人隨即朝周圍投以驚惶的視線,想像著一隻藏身在黑暗深處凝視他們的金褐色羆熊。但是現在不可能說逃就逃,他們將八名重傷患者抬到逃過破壞一劫的房間,施以急救
措施,並與社長取得聯係。
星期六晚上到星期天早晨,東亞建設社長佐伯喜一郎都在不安當中度過。首先是輕井澤的休閑中心來電表示日高洋行的女兒被人強行帶走,同時休閑中心遭到破壞,八名警衛身受重傷,生命垂危。此外社長的次子幹二與四名同伴也分別受了傷,眼睛跟鼻子痛得讓他們哭叫不休。日高洋行的兒子下落不明,根本抓不到人。最後還有一個讓佐伯社長拉尖嗓子的消息。
“無法與田久保議員取得聯係?”
“是的,辦事處、館邸、別墅等等,所有想得到的地點全部聯絡過了。”
社長與專務彼此交換了個充斥著淒慘、不安與猜忌的眼神。田久保議員避免與東亞建設接觸,而且表現得相當露骨。這不正說明了田久保議員準備放棄東亞建設以求自保嗎?政治人物躲得遠遠的,全讓企業背黑鍋,這已經算是家常便飯。
“要是警方跟檢方得知這件事的話……”
仿佛事到如今才發覺似地,佐伯社長著實感受到心髒表麵冷汗直流,隨即把手伸向擺在會客室圓桌上的白蘭地。
佐伯社長的不安成真了,原本準備撤退的檢方在短短一兩天內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日高洋行的死並未讓事情就此結束,反而愈演愈烈。東京地檢署特搜小組裏,部長與承辦的檢察官正積極討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