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侵者(2 / 3)

“原來是東亞建設社長的兒子啊。”

虎之介臉上進出火花,他不完全了解幹二的所作所為,但他知道幹二與風子雙親的死十之八九脫不了關係,這樣就足夠了。這時幹二誇張地怪叫起來。

“我、我受傷了,虐待一個已經受傷的人,你還算是個人嗎?”

我不是人,是老虎!虎之介很想脫口而出,所幸及時克製。逮到了意外的獵物,露妮思量片刻,然後露出危險的微笑做下決定。

“你就開車載我們到東京吧,這段時間我們會好好與你聊聊。”

幹二無力反抗,隻得領著兩人到車站附近的停車場。場內停了一輛東亞建設輕井澤休閑中心專用四輪休旅車,車鑰匙就在幹二身上。幹二坐進駕駛座,虎之介坐進副駕駛座,坐上後座的露妮一發現車內擺了溪釣工具,便迅速抽出釣線在幹二的粗頸繞了兩圈並握住一端。

“開車,以最短距離前往東京的遠東大飯店,敢動歪腦筋小心沒命。”

露妮以海穆爾如此說道,並由虎之介譯成日語傳達給幹二。虎之介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個女生怎麼這麼厲害!於是幹二帶著一副低聲下氣的態度,啟動了四輪休旅車。

他以羆熊的外貌醒來。當他是人類的模樣時名叫亞羅沙,但包覆著金褐色的美麗皮毛時則沒有名字。想要伸長身軀,頭上卻被某個物體擋住。環視左右是一整排粗大的鐵棒,他被關在空間狹窄的籠子裏。憶起墜入不快的睡眠前一刻,麻醉彈打進身體的感觸,羆熊忿恨地低嗥起來。

如果自己現在是人類的模樣,手上還有根鐵絲的話,這種程度的鎖隻消三十秒就可以輕易開啟。想著想著,羆熊輕輕搖晃鐵柵欄。籠子之外是四麵單調的水泥牆,在日光燈的映照下保持著令人窒息的沉默。牆上沒有窗字,可見這裏應該是地下的倉庫。

羆熊準備後退一步之前先行回過頭,幸好回頭看了一下,不然他差點就踩著一起被關在籠子裏的小生物了。日高風子穿著尺寸過大的睡衣,蜷縮在籠子的地板上熟睡。羆熊悄悄走近窺看,她馬上睜開雙眼仰望這隻龐然大物,接著再度閉上。

很不可思議地,熊這種動物總能輕易博得孩子們的喜愛。是受了知名童話故事“小熊維尼”的影響吧?亦或是海穆爾的感應能力所致?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風子完全不怕金褐色的羆熊,羆熊小心冀翼以免踩到風子,然後蜷起巨軀坐了下來。

羆熊再度閉上雙眼。眼瞼浮現出西伯利亞的情景。極目盡是綿延不絕的針葉林,腳邊的沼澤冒出瘴氣與大批蚊子。他拚命驅走蚊子,努力走在深及腰際的泥沼,不在下午五點以前抵達培訓中心的話,晚上就沒飯吃。即使他表現優異,培訓中心的職員對他仍然多有忌諱,常常聽得到他們的竊竊私語:“別看那孩子人模人樣的,聽說是個嚇死人的怪物呐!”教官滿身是血倒在地上哀嚎不已,亞羅沙看見自己呆愣地佇立正中央,破碎的鏡子映出自己根本不願見到的真麵目。

“亞羅沙?”

一個聲音讓羆熊睜開眼,隻見風子正端詳著羆熊的表情。羆熊隨即歎了口氣。

“風子,你看叼我的真麵目了。”

以海穆爾溝通居然還冒出關西方言,連自己都覺得好笑。風子伸手摸了摸羆熊的頭,這個感觸讓羆熊感覺很舒服。

“風子你袂驚嗎?”

“一開始有點怕,現在完全不怕。”

“按奈就好。”

“我覺得那個人好可怕,那個人是誰呢?”

“那個人要抓你當人質,引誘你哥哥來找你,要逼你哥哥當伊的部下,伊的名叫李恩佛得伯爵。”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為什麼啊?在這個世間就是有種怪人喜歡支配別人。”

羆熊挪動右前肢,它從剛剛一直碰著其中一根鐵棒。一股奇妙的觸感傳遞到羆熊的神經,如果羆熊現在是人類的模樣想必會擺出非常嚴肅的表情吧,它以左右前肢握住鐵棒使出渾身的力量。二十秒之後,鐵棒抵到左邊的鐵棒,彎成一個“<”字型,這個空隙正好足以讓一個小孩進出。

“你卡緊從這裏逃走。”

“亞羅沙你呢?”

“我袂要緊。”

“可是那裏有鑰匙,我剛剛偷看到他們藏起來。”

風子指出的位置乍看隻不過是牆壁的一部份罷了,但風子輕巧地鑽出籠子,往牆壁一敲立刻開了一個長方形的小洞,是鑰匙盒。隻是擺在裏麵的鑰匙有八支之多,風子走回籠邊,每支鑰匙都必須試過一遍。到了第五支,鑰匙孔終於產生反應,大鎖發出意外清脆的聲響開啟了,羆熊也得以重獲自由。風子開心地鼓掌,接著指向羆熊的斜後方,那兒有一道冷硬的鐵門。於是風子帶著鑰匙,跟羆熊一起奔到門邊,再次測試鑰匙。正要將第三支鑰匙插入鑰匙孔之際,鐵門冷不防被打開,準備走進門的男子正是李恩佛得伯爵的部下,目瞪口呆的表情頓時丕變,他急忙往後躲開並大喊。

“射、射擊!射擊!”

豈料羆熊搶得先機,所有肉食動物的速度都淩駕人類之上。羆熊化為一團龐大的鬥誌往前衝刺。強而有力的前肢往旁邊一掃,便聽見肋骨折斷的怪聲,一名男子拋出手槍,整個人飛向半空。還不等此人落地,第二名男子被羆熊整個一撞,翻了個筋鬥慘叫連連。第三名男子跳向風子,一把抓住風子睡衣衣袖,但羆熊早已轉過巨軀,從後方揮下利爪,撕裂對方的背部,鮮血與哀鳴交錯,男子在地上打滾,全身痙攣。

“亞羅沙,別打了,快逃吧!”

一聽少女如此說道,羆熊便乖乖聽話,彎下身軀趴在地板。風子精準地洞悉它的意圖,毫不猶豫跳上羆熊寬厚的背部,雙手緊緊揪住充滿光澤的濃密皮毛,觸感比想像中來得更舒服。

“好了?抓緊哦。”

羆熊向少女如此傳達,然後奔進走廊。邊跑邊思考著接下來該往哪兒去,最好是能恢複成人類的模樣想辦法打理一些衣服來穿。倏地,羆熊感應到另一股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強大海穆爾正逐漸接近。是誰呢?心裏才這麼想,便見到三名飯店工作人員出現在走廊,以手推車搬運換洗衣物。

一看見羆熊,工作人員嚇得尖叫然後跳開,一道疾風般的黑影從他們的鼻尖掠過。手推車翻了過去,似乎是風壓模糊了視線,一旁的人們完全看不清楚什麼東西晃過眼前。隻有在某個距離才勉強得以確認出是一隻在走廊急速狂奔的羆熊以及緊緊貼在背上的睡衣。由於睡衣太大,看不見睡衣主人的模樣。羆熊彎進走廊轉角消失無蹤之後,眾人才察覺不對勁,“不好了!”一個摻雜了哀嚎的聲音忙著趕去通報。

不知為何,遠東大飯店周遭顯得異常擁擠。虎之介與露妮放棄直接開車闖進遠東大飯店的行動,抵達品川車站二十分鍾之後,幹二駕駛的四輪休旅車從相鄰的飯店後方繞到地下停車場,距離約五分鍾路程。

“下車!”

虎之介先行下車,從外麵打開駕駛座的車門,一把抓住幹二的衣領要把他拖出駕駛座。在地下停車場單調的照明之下,幹二的臉呈現粘土色。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被殺,以他自己為基準來看,等著他的隻有這個命運。

“饒、饒命……”

幹二出聲求饒,這是他以往數十次強逼別人說出口的句子,而幹二一向以嘲笑與暴力回應對方的哀求。他雙手放開方向盤,動作誇張地對著虎之介磕頭。

“要、要多少錢我都給你,饒我一命吧,拜托你!不、求求你!”

“下車就是了,我不會對你怎樣。”

虎之介感到不耐,眼見一個原本粗暴又凶惡的男人突然轉換成一副卑躬屈膝的態度,他不但不會覺得同情,反而愈發火冒三丈。三個小時的車程裏聽著幹二把自己的一切行徑全數供出更是令他反感。

“我不小心尿出來了,等我一下啦。”

虎之介厭煩到了極點,於是放開幹二的衣領。趁著這一瞬間,幹二發出怪叫,緊抓住方向盤猛踩油門。四輪休旅車往前衝,虎之介一時失去平衡、重心不穩,勉強抓住敞開的車門,就這樣被拖著走。幹二瞥見虎之介的模樣,嘴角勾起邪惡的笑意。他開車拖著虎之介在寬廣的地下停車場奔馳。

已經走向地下停車場出口的露妮見狀立刻趕回來,目睹虎之介遭遇危險,雖然想幫助他,卻也明白自己無能為力。繞著圈子想甩掉虎之介的幹二注意到少女,笑意更增添一層邪惡,他粗魯地打著方向盤,四輪休旅車筆直朝露妮衝去。

意圖十分明顯。露妮往旁邊跑,幹二便把方向盤一打猛追過去,然而車子的行進方式太不穩定,接連不斷急轉彎、毫不減速直往前衝的四輪休旅車排斥幹二的操縱。隨著幹二的驚叫,四輪休旅車左側的前輪與後輪浮了起來,車體往右邊倒下。抓著右邊車門的虎之介就這樣被壓在底下。露妮覺得自己的尖叫響遍整個停車場,隨即傳來一聲悶響,四輪休旅車被火焰團團圍住。露妮才想奔上前,一刻卻定住腳步,她看見一個偌大的黑影正準備脫離車體。

從火團中現身的是一隻老虎,巨軀一甩,抖落火粉與黑炭,銜在口中拖曳著的是頭發與衣服被燒得焦黑,整個人跟條烤魚沒兩樣的佐伯幹二。水開始從頭頂降下,自動灑水係統啟動了。

“真不想救這種人,可是他是重要的證人,把他留在這兒,應該會有人來救他吧。”

老虎的海穆爾將虎之介的想法傳達給露妮。露妮頷首表示同意,並撫摸老虎的頭,這個動作蘊含了一種親愛以及同誌之間命運與共的關係。此時火災警報器響起,自動灑水係統的水量亦跟著增強。

“馬上就有人來了,我們快走吧。”

露妮輕拉著老虎耳朵說道,老虎放開幹二,低下身子。露妮帶著有如聖女貞德一般的氣勢躍上老虎的背部,老虎隨即往前奔馳。

坐在虎背的露妮陡地露出刺探四周的表情,因為她的海穆爾有所感應。不是李恩佛得伯爵的海穆爾,但很明顯來自隔壁遠東大飯店的方位。

“究竟是什麼人擁有與伯爵和虎之介並駕齊驅的海穆爾?’’

露妮知道熊之血族的存在,但不知道亞羅沙這個人。既然有股身份不詳的強大海穆爾迅速接近,隻好提高警覺。

“虎之介,往左轉!”

一接獲指示,老虎便往左轉進走廊。到了第四步,牆麵的一扇門開啟,廚師端著好幾個看來造價不斐的大餐盤步入走廊。眼見就要相撞的前一刻,老虎無聲無息地躍起,越過廚師頭頂。這個動作固然細心,但嚇了一跳的廚師仍然丟開餐盤,跌倒在地,餐盤的碎裂聲與廚師的大叫聲驚動了其他廚師,眾人衝進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