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適一變得少言寡語起來,他不像年輕的時候那麼愛說話了。他以前是個人未到笑聲就先到的人,他那富有感染力的“哈哈哈”的笑聲,給許多認識他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但是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能聽到他的笑聲了,沒事的時候,他喜歡獨自一人呆在自己的花瓶店裏,這兒摸摸,那兒看看。店打造得很通透,四周鑲滿變形的玻璃,從外麵看,裏麵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林適一喜歡用手撫摸那些花瓶,花瓶裏隱藏一個又一個精靈,那些離他而去的女人,會在刹那間從瓶子裏跑出來,他懷著些許微醉的心情等待他們出來,又有些害怕,怕真的見到她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有一天傍晚,夕陽把整條街都照紅了,這是一個奇異的時刻,林適一感覺到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就在這時,店裏出現了一個女人,外形、打扮與當年的皮鞋格格一模一樣,穿著毛茸茸的白色兔毛衣服,淺白色牛仔裙,皮靴上吊著兩個兔毛娃娃。
林適一不能相信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相像的兩人。他不敢上前跟他說話,害怕打破這種寧靜。果然,就在一扭臉的功夫,那個女人不見了。
晚上,林適一跟白美麗睡在一張床上,他的腦子裏一直浮現出下午的情景,他想,先是皮草格格,然後又會出現誰呢?和珍珠、蜜雪兒……凡是跟過他的女人都會一一出現嗎?一想到這些,他緊縮成一團,看起來就像個剛出生的嬰兒。
“你怎麼了?”白美麗問。
“花瓶店的生意怎麼樣?”她擰亮燈,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我呢,希望你做點有興趣的事,倒不指望你能賺幾個錢回來。錢這東西嘛,夠花就行了。”
“你這是瞧不起我。”林適一翻了一個身,背朝白美麗說。
白美麗湊過身去,用手拍他的臉,說道:“喲,瞧我們的一哥自尊心還挺強呢。”
“別叫我一哥,我現在什麼都不是了,隻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
白美麗用手扒著他的肩,把臉湊近他很親昵地說:“小夥子,別灰心嘛。”
林適一忽然心生厭惡,一把將身上那個沉甸甸的女人推開。女人自然又要大吵大鬧一翻,但林適一什麼也聽不到,任她說去。連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耳朵上好像安了開關,不想聽到的時候,什麼也聽不到。
白美麗賭氣似地翻過身去,等待林適一過來哄她。林適一偏不。兩個人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電話鈴突然響了。白美麗拿起電話“嗯”了幾聲,披衣下床,準備出去。
林適一本來還想問一句“去哪兒”,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想:“我才懶得問呢,愛上哪兒上哪兒。”白美麗倒挺平靜,挑了一套文雅大方的毛衫套裙,對著鏡子左扭扭、右扭扭,將自個兒的身形兒看了個夠,然後,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