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聖教之先務
王者之重事』。
這是自古以來聖教的職責,也是王者大事。春海表示自己在叩拜頓首的同時,鼓起勇氣向天皇進言。
在文末,春海再次寫上自己名字。
『寬文十三年歳次癸醜夏六月中旬
臣安井算哲 上表』。
文中沒有提到春海作為幕臣的頭銜,對將軍的意向、幕府的任命甚至還有改曆事業發起人保科正之隻字不提。這一點對於改曆事業來說非常重要。
安井算哲隻是一位學習算術和曆法的棋士,他同時向朝廷和幕府發出呼籲,懇請兩方協同改曆。
時下天皇乃靈元天皇,將軍是四代家綱。在這兩人麵前,春海必須隻是一個人,沒有任何後盾,沒有任何勢力給他撐腰。春海以此來展現,朝廷和幕府在改曆事業中完全沒有互相傾軋的因素。
作為一個站在天地間測量星辰的人,春海赤條條地上表請願。
另外還有一點必須展現出來。
改曆事業依靠最新曆法授時曆。隻有這樣才能給與民眾最大的公正。授時曆是超越任何政治意圖的、公正的改曆事業基礎。春海必須證明,采用這部曆法可以同時保住天皇和將軍的權威。
方法春海以前自己就想到了。也就是在禦城中受到勝負棋的啟發,正之生前完全同意的策略。
上表請求天皇下達改曆聖旨的幾乎同一時期,春海把這策略變成文書,首先通過老中稻葉呈給大老酒井和將軍家綱。
稻葉、酒井從生前的正之那裏已經知道了這個策略,實際看到完成的文書還是第一次。
題為『蝕考』。
『往歳略之』。
這封文書上粗略記載了曆書的要點。這個要點就是宣明曆沒有準確預報出來的“蝕”。
什麼時候,發生日食還是月食。春海把宣明曆的預報和授時曆的預報都寫在文書中,而且為了公平起見,還記上了明朝使用的大統曆。
『癸醜至乙卯
三歳之間
以宣暦推攻之日月當食者六』。
從癸醜年(寬文十三年)到三年後的乙卯年之間,宣明曆預報的日月食共有六起:
今年,六月十五日,癸醜日。
同年,七月初一,戊辰日。
甲寅年,正月初一,丙寅日。
同年,六月十四日,丁末日。
同年,十二月十六日,乙巳日。
乙卯年,五月初一,戊子日。
每一個預報都和授時曆以及大統曆衝突,到底哪一個才是正確的曆法——這場比試將在天下民眾眼前展開。
裁判不是人,而是天,是日月,日漂浮在宇宙中的地球。如此公正而規模龐大的比試以前不曾有過。
當然文末春海也隻寫上了自己名字。
『寬文十三年夏日安井算哲
謹攻焉』。
其他參與者的名字,老中和大老,支持改曆的水戶光國,惟足、暗齋這些神道家,繼承正之遺誌的會津藩,文書上全都沒有。
名副其實的乾坤一擲。
在陰陽術萬象八卦中,乾為天,坤為地。
春海把自己一個人投入到天地之間,為他一生中最大的比試拉開了帷幕。
五
年號變更,寬文十三年變成了延寶元年。
初秋,身在江戶的春海來到麻布的礒村塾。
自二十二歲第一次造訪此地已經過了十二年。最後一次來這是四年半之前。
為了改曆事業的啟動,春海一直在京都和江戶之間往返奔走,最近難得有了自由時間。而幾乎就在春海上表的同時,村瀨義益出版了一本算術書。
『算法勿憚改』。
提倡人們勇於改正算術中的任何謬誤。
不管是哪位著名算術家留下的、認可度多麼高的術理問答,隻要是錯誤的就予以糾正,這就是算術。
所以村瀨很注重術理的“證明”,特別是在勾股弦定理中,他證明出為什麼勾平方加股平方等於弦平方。因為這本書,勾股弦定理在日本成為了一般常識。
對於春海來說這本書來得太是時候了,給了向天皇和將軍上表的他莫大的勇氣。
春海很想向村瀨表示祝賀,也想和他聊聊算術話題。
另外在自己的事業方麵,有件事想拜托村瀨。
於是就像前幾次那樣,春海從安藤那接過柿子幹,走出會津藩藩邸。中途從賣魚的女人那買了些據說是竹莢魚的魚幹,抵達荒木邸後走了進去。
私塾的大門一如既往地敞開著。
春海故意挑學生們沒上課時來的,所以門口並沒有鞋。
把禮物放下,正想喊村瀨的時候,春海看到了貼在牆壁上的題目。
隨後無法言喻的溫暖在胸口擴散開來。
自從被招募到會津之後,改曆事業幾乎占據了他的全部,沒有多餘時間來花在純粹的算術上。如今看到學生之間的問答,享受算術這種自由奔放的願望再度回歸。
春海立即把刀抽出來放在地上,從懷中取出算籌。腦子裏幾乎什麼也沒想就把算籌在地上攤開,盡管心情躍動仍然還規規矩矩地坐好,抬頭仰望貼滿牆壁的題目。僅此而已就變得幸福起來。春海迅速擺放算木,輕快的開始解題。雖然春海自第一次造訪此地以來在鑽研上從未怠慢過,有些題還是無法立刻解明。心想著解出三、四題之後喊村瀨的,
「出的題目不錯嘛。」
一邊興奮地自言自語,一邊解第五第六題。沒能解出的題目就牢牢背下來,心中無比幸福。這時突然傳來了嗬斥聲。
「喂!」
春海被嚇得直起身子,彎著腿傻傻看向發出聲音的人。
短短的一瞬間,春海看到了倒持掃帚的美麗少女。毅然而眉梢上挑,警戒之心顯露無遺。她是為這個私塾私塾提供房子的荒木家小女兒,春海在金王八幡初次遇到的那個十六歲少女。
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出發去測量緯度的前一天,十二年之前。
然而,幻影馬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意外成熟、手中沒拿掃帚眉梢也沒上挑,嗬嗬笑著的えん。
「好久不見,渋川先生。」
えん格外沉穩地說道,仿佛對這幅光景很懷念般,語調中透露出欣喜。看到美麗依舊,或許還更勝往昔的她,春海呆呆地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爾後,春海也露出微笑,拍拍膝蓋站起身。
「嗯,好久不見。」
兩人就像以前那樣,或許還更死板地打招呼。
えん笑著說道:
「以前我說,坐在地上學習或者切腹的事,請到別處去做。還記得嗎?」
「嗯,那個……對不起。」
「需要道歉的是我。看到渋川先生和以前簡直沒變化,忍不住就捉弄一下。」
春海還以為要像以前那樣受到訓斥,沒料到她會調皮地這麼說。
不由地聯想到えん的漢字。是圓形的圓、婉約的婉呢,還是明豔的豔。
好像她本人希望是食鹽的鹽,但實際上是延長的延。不過春海覺得是緣,因為兩人很有緣分。
「不,我也失禮了。好久沒來這裏了,看到題目就控製不住自己。」
春海迷迷糊糊地回答,一邊撓了撓腦袋。唯有這個丟人發型,十幾年間一直沒變過,春海早就無所謂了。不過現在仍然覺得羞恥。
「騙人的吧。我看您在自己家中也坐在地上學習,肯定被您妻子訓斥過。」
えん故意捉弄他。
「沒有……」
聽她這麼一說,好像以前確實有過這樣的事。不過こと沒有訓斥他,隻是被嚇得不輕。想起妻子慌慌張張喊自己的聲音,心中有些憂傷。
「沒有妻子。」
えん很驚訝。
「可是聽村瀨先生說,您在京都舉辦了婚禮呀……」
「過世了。」
「啊……」
「前年冬天的事。本來身體就不好,又患上了胃病。我想救她……卻無能為力。」
「這我還不知道……抱歉。」
「我太沒用了。」
不知不覺中就變成了對死別的悲哀的靜靜敘述。春海不由地低下頭,仿佛在下向天國的妻子道歉。憂傷自然地滲入語調中,但不像以前那樣,因為悲傷過度而有氣無力。
「不是你的錯,渋川先生。」
えん並不是安慰他,僅僅是道出事實。語氣溫和,卻非常堅定。春海從她那美麗的眼中又看到了以前那個凜然的えん,於是春海再次撓撓頭。他想也許えん的意思是,不能永遠沉浸在悔恨中。
「嗯……。話說,今天你怎麼來這裏了?」
「來探望父母,還有看看私塾的情況。平時我呆在石井家……就是我夫家。他們待我很好,所以我也過的無拘無束。」
春海對她這委婉的說法感到不解。
「無拘無束?」
他傻傻地重複道。
盡管她是嫁過去的新娘,說得仿佛寄人籬下般。
えん清晰地如此說道:
「良人去世了。」
她並沒有壓低聲音,語調中也不帶負麵情緒。
竟然也是在前年,えん的丈夫因公務而外出,在外地得病而死。這次是春海措手不及,他慌忙說道:
「那可真是不幸……聽說是一樁美好姻緣……」
「謝謝。他的確是個好人。最近心情終於平靜下來了……石井家也待我非常好。」
「那是再好不過了。」
「是的。」
然後對話中斷。
並不是沒有話題的原因,不可思議的沉默降臨了而已。默默地一起體會失去伴侶的悲傷,兩個年紀不小的男女仿佛暫時回到了青年與少女時代,心情格外平靜,但又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悸動。
「這是什麼魚呀,渋川先生?」
突然有聲音響起,被嚇到的春海和えん轉向門口。村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正看著兩人笑呢。他似乎已經觀望了一陣子。
「……據賣魚人說,是竹莢魚。」
「哦?竹莢魚麼。」
發髻裏已經混著白色發絲的村瀨,衣著反而更加放浪。他取過魚幹,微笑著說道:
「那麼做飯吧。」
「你可真了不起,渋川先生,每次都點帶禮物過來。而且這次的東西可真不簡單。」
村瀨從えん手中接過一大碗飯,格外高興地說道。用餐時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春海帶來的一大張紙。
這是春海呈給將軍的『蝕考』摘要。關於三年內六次日月食的,宣明曆、授時曆和大統曆的對照表。
今天春海來此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能把這張紙貼在私塾門口牆壁上。盡管和一般算術比試不同,術理還是一樣的。
在改曆事業中,民意很重要。春海通過暗齋、惟足還有幕閣成員們,盡可能地宣揚『蝕考』上的比試。在私塾張貼對照表也是其中一環,不過還不是春海來此最主要的目的。實際上,來到這裏之後,春海更希望實現另一個目的,而貼對照表已經無所謂了。
關孝和。
“解答先生”和“解盜先生”的傳說仍舊在私塾裏流傳。聽村瀨說,他和以前一樣時不時地會來這裏。春海想讓他看到這番事業、人生中的偉大比試。然後在此基礎上第三次向他發起挑戰。
當然無法直接和村瀨這麼說。
「把三部曆法的預報都列出來,真服了你了。曆法無疑是算術中的難題,我和門下學生都沒有意見,相信關先生看到這個也和看到算術題目一樣感興趣。」
對於春海不久之後的第三次出題,村瀨已經默許了。
「謝謝。」
春海放下碗筷行禮,然後征求えん的同意。
「可以嗎,えん。」
「為什麼問我?」
她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
「我已經不是荒木家的人了,沒有決定權啊。」
えん淡淡地說道,和以前一樣在認真吃著春海帶來的東西。
「話說,真的是竹莢魚嗎?」
えん反問道,好像在她看來這個才是重點。吃飯的時候她就像少女時代般可愛。
「嗯……大概。」
「不覺得比一般竹莢魚小嗎?」
「最近把小魚碾碎了做米團子比較流行哦。」
村瀨的回答並不對題。えん盡管有疑問,仍然是大方地吃下去。對此春海有種比允許他貼對照表更強烈的安心感。
午餐之後眾人邊喝茶邊吃春海帶來的柿子幹。
「差不多是時候了。」
村瀨留下這話後去了裏麵他自己的房間,然後拿了一本稿本回來,放在春海麵前說道:
「吃飯之前給你看的話,恐怕你飯都吃不下。這是關先生的最新稿本。」
春海立刻僵住,視線被那本書奪去。
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本書。春海知道自己的眼神中喜悅的光芒在躍動,也知道自己臉上浮現出敬畏與緊張。不過他沒有察覺到,えん正饒有興致地注視著他。
「別在這裏翻開看哦,否則真會動不了的。這稿本太驚人了,我說應該出版,關先生卻堅持說沒錢。太可惜了,真想借點錢給他。怎樣?拿回去抄下來麼?」
「好!」
春海把屏住的空氣一下子吐出來,手伸過去伸到一半的時候,
「……可以嗎?」
半起半坐地轉身問えん。
「為什麼又問我啊。」
「那個、因為……」
「拿著吧。知道稿本被你拿去看了,關先生肯定也很開心。」
「開心?」
「是的。」
えん微笑著斷言。春海被她的笑容迷住,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其實感到開心的是えん吧。春海莫名其妙地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那我就收下了……」
他把稿本抱在胸前。
「漿糊借你,三曆大戰的紙自己去貼吧。我得去教附近小孩的算術了,等會回來後再添一句話上去。」
說完村瀨回到自己房間準備教科書去了。在えん的幫助下,春海把巨大的紙貼到牆壁上,每一隻角都用手指抹平。然後他和えん一起眺望這人生中最大的比試。恐懼感立刻襲來,但春海現在有著足以趕走恐懼的使命感。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戰鬥,保科正之的信念在支撐著他。春海差點就把這些告訴了えん,不過在此之前えん先開口了。
「關先生看到這個肯定很高興。」
「那個……」
「什麼?」
「為什麼關先生會高興呢……?我這種……」
「請去問他本人。」
「呃……」
這正是春海拖延了十二年仍沒有去解的難題。
以前在這裏貼出病題的時候,關孝和笑了。而且えん告訴他,那是開心的笑,而不是嘲笑。
那就照えん所說的那樣,去見關孝和吧,不過要等到改曆事業和第三次出題之後。完成這些事情再去見他,就算又是個病題也沒關係。如果這樣還不行,那恐怕一輩子都不行了。沒想到自己竟如此沒骨氣,或者說是冥頑不靈、潔癖。
正想把這些說出來的時候,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えん喜歡關先生嗎?」
嘴裏居然蹦出了這麼個問題。春海不知道這想法是從哪來的,說出來之後自己卻被嚇得楞住。
不過,えん的表情完全沒有變化。
「你以為我幾歲了啊。」
她嗔怪道。
春海在腦中算了算,今年她應該是二十八。えん似乎在表示不要把她和商家女子相提並論般,極為自然地說道:
「第一次見到關先生時,他就已經有妻女了。」
えん完全沒有否定春海的提問,不過接著又這樣說道:
「多虧了你,我打消了給他出題的念頭。」
並不是因為她是女性,不合身份。畢竟現在連農村少女子都在學習算術。春海知道是純粹的算術實力問題,但不明白“多虧了他”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
春海問道。
「因為不知不覺中,我發現看著你出題更有意思。」
原以為她會像以前那樣簡簡單單地用一句不告訴你來回應他,不料卻得到一個令春海心花怒放的答案。
「畢竟你這人太特立獨行啦,竟然跑別人家門口來切腹。」
えん又添上一句。春海撓了撓頭,他再次為這個已經成為禦城一景的發型感到羞恥,另外還想到了其他事情。如果改曆事業成功的話,幕府必然會提拔他為武士,允許他束發、把刀賞賜給他,還會在江戶市裏分宅邸給他。到目前為止,春海一心想著如何實現改曆,並沒有考慮過這些。而且對於一個失去妻子的男人來說,武士身份和宅邸又有什麼用呢,所以他覺得學習算術和實現改曆就是全部。
師傅山崎暗齋對此並不讚同。
“人的一生並非機械。殺死你身體中的心,也就失去了對神的虔誠。”
佛教把世界歸結為“無”,儒教把無變成仁義禮智這四德,而神道則更寬鬆地肯定生與死,認為一個人的死可以推動活著的人開始新人生,並不主張世事無常和沉溺過去。
春海此刻是第一次暢想改曆事業成功之後的自己。然後,又一個出乎他自己預料的問題從他口中蹦出來。
「那道病題,你還留著嗎?」
還以為えん會據實回答他,這次卻真的是得到了那個答案。
「不告訴你。」
說完えん莞爾一笑。
「那,等到贏了這個比試之後……」
春海看向貼上去的『蝕考』,再看向えん,突然說不下去了。
「可以嗎?」
問了這麼一個模糊不清的問題。不過えん所關心的並不是這個。
「這次要我等三年?」
えん似乎對春海老是要她等待的做法生氣了。春海急忙語無倫次地解釋,今年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實際到第三年的五月隻有一年加十個月。
「……怎麼樣?」
春海可憐巴巴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五月初一對吧。」
えん瞪著『蝕考』上最後一次比試的日期。
「再長可就不等了。」
她嚴格限定了期限。
「嗯。謝謝。」
溫暖的幸福忽地在春海胸口彌漫開來。經曆了こと的死、伊藤的死、正之的死,還以為以後的幸福隻會越來越少了,所以再次體會到時格外開心。
「每次比試的那天我都會來,其餘有空的時候也……」
「我一般是每個月月末來這裏。」
「嗯。請你保重,千萬別生病……」
「你也注意身體。既然要和兩部曆法對抗,生病倒下可就得不償失了。」
「嗯。」
經曆過伴侶病逝的兩人,深深的不安與請求都寫在了臉上。
之後,春海抱緊借來的稿本離開了私塾。歸途中腳步意外輕快,竟然沒坐肩輿直接走回了藩邸。
春海離去後,えん仍然望著大門方向。後麵悠哉遊哉走過來的村瀨說道:
「一年外加十個月,到時服喪期也過了。」
「那是肯定的。」
えん笑道。
「渋川先生果然是有趣的人啊。」
村瀨也笑著說道。
六
先前的幸福感被吹得無影無蹤。
『發微算法』。
關孝和稿本的題目。
正如他的渾名“解答先生”那樣,內容是遺題的解答。
兩年前,有一位名叫沢口一之的算術家出版一本將天元術詳細體係化的傑作,『古今算法記』。書中的遺題至今沒人全部解明。
據說作者故意在裏麵混入了無解的題目,連參加改曆事業的春海、安藤、島田也沒解出來。
然而這位從天上下凡的龍解開了。
關孝和把那十五道難題悉數“解明”。
他的“解答”簡直就是對術理本身的說明。為了解出難題,關孝和創造出驚人的獨特解題法。
旁書之法——這部稿本中命名的新“算法”。
解題過程中,在術式旁邊用記號表示未知數。
這與很久之後被稱作為“代數”的計算方法極為相似,既不是從中國傳來的,也不是日本自古就有的,完全由關孝和這個人投入到術理算術的漩渦中發明出的嶄新算法。
(算術的變革即將來臨。)
春海有這種預感,激動得含淚顫抖。
(這是大和民族的算學,和算的誕生。)
他明白,在這稿本中無疑出現了日本獨自的算術流派。
而且其中還隱含著顛覆算術存在形式的可能性。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這將成為日本全國,也就是大和民族的算術。然後和算就將誕生。
而通過關孝和的思想,和算可以升華為算學。
就像朱子學中代表基礎教育的小學那樣,任何人都可以學習,絕不是天才的專利。真正能稱的上術理的算術即將傳遍世間。
(此乃天意。所以上天派關先生下凡了。)
春海真的如此認為,對關孝和懷有超乎仰慕的崇拜。因為關孝和實在太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