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阮氏沒走。
透過洞開的門扉,能看到角落裏蜷好的一團烏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若不是隱約的喘氣聲,秦巧甚至不覺得那裏躺著一個人。
她的茫然成了恐懼,再忍不住,不能等到天亮,一定要現在說。
“我哥呢?”
可以沒有娘,爹不在也罷,可再不能丟了哥哥。
幾千裏路,總得有個歸處吧。
“豐收住北屋。”角落裏阮氏回道。
“我要見他。”
阮氏翻了個身子,看向還在床邊站著的人:“現在不行。”
“二娘,秦家早就不是你在時候的樣子了。”
“你哥燒壞腦子,連人都認不全,一不痛快就摔打嚎哭。這時候將人鬧起來,後半夜鄰家幾戶都別想安生。”
“再鬧下去,秦家就隻能搬到山裏住了。”
“我哥怎麼會燒壞腦子呢?”
秦巧努力往北邊屋子看去,透過月光,仿似眼前還能浮現幼時哥哥拉著她,去蘆葦蕩扯著甜杆嚼的場景。
娘不是已經把她賣了,拿著錢要給哥哥看病嘛。
五吊餘四百個銅子,這麼多錢,頂得上家中莊稼三年的收成,難道沒用在哥哥身上嗎?
“鎮上的大夫看過,好藥也吃了。可等人一醒,就是傻了。”
出嫁前,阮氏便知道自己的郎君是個什麼樣子,自然答的上來。
“二娘,野草不撅,都能漫了房屋頂,更何況人呢。別著急,天一亮,爹和豐收都能起身,到時候,你見見人就曉得了。”
秦巧終究睡下了。
這一閉眼,做了一場好遠的夢。
夢裏綠意葳蕤,是個盛夏。
哥哥遠遠跑來,喊著妹妹妹妹,將編好的花冠子戴在她頭上,笑嘻嘻地說真好看。
她提著小木桶,乖乖地每一步都踩在哥哥的影子裏,身後是桶中水淋撒出的一道長長的濕痕。
一眨眼,又看到了她娘滿臉的淚。
“巧兒,娘給你吃過雞蛋羹,換了新衣裳,以後就跟著這好心人走,去過好日子吧。”
“別哭,也別想家,這樣能好過點。”
“你別怪娘狠心,是你命不好,若不是你淘氣,又怎麼會連累你哥哥熱病呢。”
“賣了我,哥哥就能好嗎?”
好了以後,還能再一起去撈魚放小船嗎?
“能好,吃了藥,就能好。”她娘抖著音,哽咽起來。
她被拉走的時候真的很乖,沒哭沒鬧,人牙子還稀奇,說是頭一次見被賣了,還這麼老實的。挨餓被打時候,連喊聲都比別人低,生怕自己被退回去,那樣哥哥就好不了。
不是說了能好嘛......
頭一回為身世哭,秦巧嗚咽的止不住,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又氣又急,委屈湧上心頭,終於放聲嚎哭起來。
“妹妹!妹妹!你怎麼哭了?妹妹!”
耳邊一連串急促的喊叫聲,跟夢中聽到聲音重疊在一起,秦巧險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哎呀,妹妹醒了!妹妹,妹妹,你終於醒了!看,哥哥給你帶的好吃的。”
外邊天光大亮,屋子每一寸地方都堂堂淨,秦巧撐起身子,看向趴坐在地上歡呼雀躍的人。
手裏被塞了滿滿的一把稻草,身量這般高的男子卻如孩童一般,赤足在地上蹬著,焦急地喊,讓她快吃。
秦巧不動,隻是傷心地看他。
看他起先喊著,不如意了,便滾在地上,頭發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