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看到過他這樣黯淡無光的眼神,任潯心裏微微一寒,開始謹慎措辭,“她沒事,現在在我那裏休息。”
“哦——”他收回眼神,雙眼又微合起來,“潯,請照顧她。”
“你為什麼,對她說,說——”不知道怎麼問好,任潯句子斷續。
周的聲音,模糊而輕悄,不仔細聽,根本捕捉不到,“我以後,不能再見她了。”
“為什麼!你總得有個理由!”根本無法理解,任潯終於低叫出聲,“你之前為了和她在一起,做的那些——就算是說你毀天滅地也不過分,現在好不容易一切安定下來,你居然——”
劇烈的咳嗽聲,切斷了他的話,眼看著周在麵前,痛苦地折起身子,一手捂住嘴,指縫裏依稀竟看到血紅的顏色,從沒看到過這樣的情景,任潯嚇得回身就要叫人。
“潯——”手突然被拉住,周的掌心,一片冰冷,手上原本紮著的吊針被扯脫,鮮血突然湧出來,看得任潯渾身一涼,本能地伸手按住他,聲音惶急,“周,你怎麼了?”
“你聽我說完,”他勉強開口,任潯哪還敢多說一個字,隻是點頭,“有件事,我今天剛剛得知,現在還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麼事?跟誰有關?曼曼?”
周沒有回答,自顧自說下去,仿佛自言自語,“我思前想後,無論是真是假,我現在都不能和曼曼在一起。”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還有真真假假,你也說得太複雜了。”
“如果是真的,隻怕這一次,就連我也保不了曼曼一家——”他閉著眼睛,淒然一笑,任潯的手,原本還按在他臂上,這時突然一顫,竟不由自主移開了。心裏瞧不起自己這樣懦弱的反應,卻已經來不及收回,隻聽到周低若遊絲的聲音,對他的舉動仿佛毫不在意,還在繼續,“如果是假的,這樣的局——潯,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難,我不過是想有一個人,在身邊,為什麼這麼難。”
“周——”滿心酸楚,任潯呆在原地,作聲不得。
沉默半晌,終於他開口又問,“她在你那裏,傷心嗎?哭了嗎?”
微一遲疑,任潯還是回答,“沒有,沒有在哭,曼曼很堅強。”
一個微笑,慢慢浮上來,看在他眼裏,卻隻覺得淒涼,“很好,請你照顧她,告訴她,以後不用害怕了。”
溫暖的手,又握上來,眼前一片模糊,可是任潯的聲音,仍然清晰,就在耳邊,“你放心,我會的,我會替你看著她,照顧她,你也答應我,一切會好起來的,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的嘴唇,突然顫抖,聲音也是,“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了。”
像一個易碎物品般被安置在沙發上之後,焦躁不安的豐子涵,就開始在她麵前來回踱步,偶爾停下來看鍾,然後盯著電話怨念。
“子涵,不要晃了,我頭暈。”相較之下,曼曼顯得無比鎮定。
“你——”他突然停下,美麗的眼睛怒瞪著她,“你別給我做出這副樣子好不好,正常一點,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不及回答,門口傳來輕響,兩個人同時轉頭,望向那裏。門開處,任潯帶著一陣冷風,走進屋子,看了他們倆一眼,沒有出聲,轉身輕輕將門合上,然後走了過來。
“潯——”豐子涵心驚肉跳,低聲開口。
沒有答他,任潯一直走到曼曼麵前,緩緩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肩膀,“曼曼——”
“任老師,你都清楚了,對嗎?”不知道為什麼,她這時還能夠微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任潯微微點頭,握在她肩膀上的手,安撫地加重力氣,“曼曼,不用說了,我願意。”
屋裏的空氣突然凝固,然後豐子涵的低聲怒喝響起來,“Shit!我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允許你結婚的。”
任潯轉頭望著他,隻是沉默,在他的目光裏,豐子涵原本火山般沸騰的怒氣慢慢低下來,擰著眉毛,輪流看著他們兩個,半晌,終於狠聲開口,“媽的,小孩子一定要個爸爸是吧,大不了我娶!”
顧爸爸和顧媽媽,這一生從沒有像此刻這樣,嘴巴張得這麼大,豐子涵臉色尷尬,立在他們麵前,很認真地考慮,是不是要上前,幫幫他的未來嶽父嶽母,托一下下巴。
“你們要——結婚?”
“嗯,爸爸媽媽,任老師和子涵,在荷蘭有一個的項目,等他們很久了,接下來他們會把工作室搬去那邊,所以我和他,想抓緊時間,在走之前辦手續。”曼曼上前解釋,聲音清晰,眼神卻一片虛空。
“啊——?”完全不能接受這樣風雲突變的狀況,顧爸顧媽隻剩下單音節。
半晌,兩個人終於回過神來,念如首先鎮定,拉住女兒的手,“曼曼,跟我進房,”又轉頭,“遠之,你在客廳陪任先生豐先生好好聊。”
“媽媽——”曼曼小小掙紮,一直坐在一邊的任潯,突然開口,“曼曼,你去吧,我和子涵,會跟你爸爸好好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