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著她的耳朵:“不喜歡?”
宋愛兒仔細地想了一想,被拋到半空時感覺還真不錯,何況底下還有柔軟的大床,那大床看上去像個蹦蹦床似的。隻是柔軟透明玻璃的浴室就在對麵,曖昧得不得了。她一愣神,抱著他脖子的手也鬆開了,王邈趁勢又把她往上拋了一拋,倆人就像小孩似的玩了半天,直到宋愛兒已是大汗淋漓。王邈終於摟住她一同向床上直直地倒下。
沒有意料中的沉重感,宋愛兒發現,他正拿一隻胳膊在背後墊住自己。她轉過頭,對視著他,兩人鼻尖貼著鼻尖,呼吸聲漸漸慢了。王邈忽然就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隨手扯了薄被把她裹得緊緊的。直到宋愛兒被捂得隻露得剩下一個腦袋時,他才攬手抱著她一起沉沉睡去。
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遠在他們去奧勒滑雪之前,遠在那個北京初春的雪夜之前。事情被彌補得天衣無縫,仿佛兩人的關係從未出現裂痕。
王邈還是那個脾氣比誰都大的祖宗。宋愛兒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他愛她的貌美如花,她偶爾耍耍小性子,其實拿捏都很妥帖。再沒有比他們更默契的“情侶”了,這個世上——甚至連爭吵都沒有。
偶爾王邈動一動眼皮子,她就能立刻知道他要的咖啡還是苦茶。
宋愛兒心底的小算盤也被王邈一覽得幹淨,手袋,衣裙,還沒上新的珠寶,隻要她喜歡的,他一向很大方。可是總有些什麼漸漸地在變。
她把原先做的藝術品展覽目錄全都撤下,開始準備宋衣露的華人女畫家主題展覽。
做一場藝術品展覽需要的資金龐大,人脈和場地缺一不可。藝術家也要吃飯,尤其是剛在圈中嶄露頭角的新人,王邈的私人會所中的座上賓,幾乎囊括了國內說得上話的所有一線藝術界大佬,紅塵中你來我往,誰會不買對方一個麵子。他的第一場展覽就為宋衣露作嫁衣。宋愛兒心想,這可是真愛呀。
到了溝通環節,丁大成原本擔心兩人的關係會給這次展覽造成影響,想讓自己手底的一個秘書插手,卻被宋愛兒果斷拒絕。她親自擬文給宋衣露發電函商談工作事宜,口氣認真,沒有絲毫私人情感在內。
宋衣露回複得很快:“見麵談。”
兩人都如同麵對陌生人一般地工作著,宋愛兒想起在奧勒雪場時她充滿惡意的那個問題,總覺得自己仍是輕敵。
三天後宋衣露飛回國,先回了在南京的家,拾掇漂亮了,才在傍晚六點直飛北京。她沒有先去見宋愛兒,而是打了個電話給王邈。
王邈想起今天是如會館的藝術沙龍,於是垂著眼皮發了個短信。他一邊發著短信,一邊懶懶地係著圍裙,準備給宋愛兒搭把手下餃子。
宋愛兒發現臨時沒了鹽,急得跳腳,推他:“王邈王邈,快買去!”
她的推攘力氣很小,像隻小奶貓似的,王邈很是受用了一會兒,才不慌不忙地解下剛係上的圍裙,一邊走到玄關前換下拖鞋,一邊慢悠悠地說:“慌什麼,少爺我這還是頭一次被女人逼急了眼呢。”
宋愛兒站在廚房裏,一邊拿著一隻大鐵勺撈鍋裏的滾水,一邊大聲地應他:“那就麻煩少爺您快點兒把鹽買回來。”
王邈手握在了門把上,想了一會兒,忽然又折回身。他抱著急得快冒火的她,親了一下,嘟噥:“都快有點離不開你了。”
宋愛兒一推他的臉:“那就大家一起餓死吧。”
王邈走得急,手機就那麼留在了一旁的桌沿邊。宋愛兒等著他的鹽時,那手機滴滴地又響了幾聲,隨著震動緩緩地就要落下去。她伸手去接,鬼使神差地見到了那個號碼,署名Freda。
係著圍裙的宋愛兒在桌邊站了一會兒,沒有再猶豫地點開了短信。
宋衣露給他發的短信挺曖昧的。說實話,宋愛兒沒想到這會是宋衣露的風格。她記得自己離開宋家時,這位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公主。現在,她發給王邈的短信裏每一個字都像極了妓女。宋衣露發的短信隻有一句話。
“Kenneth,我穿那條低胸紅裙合不合適?”口氣如同有意無意的撩撥。
宋愛兒往上翻短信,明知道這行為讓王邈知道了一定會冒火,可她忍不住。再往上翻,她才發現宋衣露在奧勒雪場時沒少勾搭過這位少爺。就在他們相遇的第一天,她就把酒店房間號告訴了王邈,約他小酌一杯,願多年未見彼此不曾生疏。
可那天晚上的王邈在做什麼呢?哦,她記起來了,那天王少爺正坐在鄉村小別墅的客廳裏聽她一句接一句的攤牌。
她有點明白過來,王邈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他說“宋愛兒,你別把我往別的女人懷裏推”,他笑她“你這樣說,這樣做,不過是把我推得越來越遠,推回你妹妹的懷裏去”。
原來王邈真的沒騙她。這些短信於她,如醍醐灌頂。
看了看時間,王邈買鹽也該回來了。她不想放過宋衣露,於是用著王邈的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按下了一條短信,按完才刪。
這句話是杜可收拾一個妄想鳩占鵲巢的小姑娘時用的。宋愛兒一字不差地照搬,竟然覺得挺合適。
她這麼回宋衣露——“不穿文胸就挺合適。”
剛放下手機,門邊就傳來一聲門卡感應聲,王邈提著袋青菜進了門。
宋愛兒跑過去接過,有點好奇地在手裏掂了掂:“哪買的呢?”
王邈說:“還能哪,家樂福唄。”
她有點感歎地把袋子往他懷裏回塞:“其實買菜還是得一清早去市場,到傍晚葉子都黃了。”頓了頓,“洗洗去。”
王邈聽得很受用,她這樣嘮叨時就好像兩人是一對才結婚的小夫妻,對什麼都一竅不通。她手忙腳亂煮水下餃子的樣子,其實他也挺喜歡。
他卷起袖子洗菜,掰開菜葉一根根地洗,洗得十分秀氣。
宋愛兒原本添著水,眼光一瞥,瞥著瞥著就停在了他的手上不動了。王邈的手指修長漂亮,洗起菜來跟在牌桌上慢條斯理地玩麻將似的,偶爾發現有一點瑕疵的,就揀出來扔在一邊不要。才一會功夫,扔了的比洗了的還多。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頭,露出個得意洋洋的笑來。“少爺我洗菜還有兩下子吧?”
宋愛兒原本沒打算打擊他,一聽這口氣,還是把咽回肚子的話重新吐了出來:“照您這麼洗,全京城的飯館非得倒閉一半不可。”
王邈被她說得有那麼點鬱悶,一扔手裏的菜葉,一副要和她理論的樣子:“宋愛兒,你最近膽兒是越長越肥啊。”
宋愛兒怕真把他惹急了,連忙笑嘻嘻地順毛:“還不是王少爺的夥食好嘛,都快把我吃成小豬了。”
他沾著水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臉:“胖點沒什麼,我最討厭排骨女。”
宋愛兒暗想,那你還勾搭如今瘦得跟排骨似的宋衣露?印象中宋衣露並不是一直都那麼瘦瘦的,十幾歲時兩人的眉眼很相近,自己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瘦過了頭,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宋衣露卻是兩頰紅撲撲的透出一股青春的生氣。遠遠走來,看一眼,很快能辨認出哪位是小公主哪個是燒火丫頭。
王邈又歎了口氣:“不過太胖看著也沒勁。”
宋愛兒有點好奇:“你看誰胖來著?”
王邈靈機一動地改口:“看了你之後,誰都是個胖子。”
宋愛兒聽得高興,也就不再追問。
她煮上一大鍋餃子,端碗出來時,王邈正低頭架著大長腿在沙發上玩手機。
她用象牙筷子敲著碗邊:“王少爺,來吃飯啦。”
王邈也沒搭理她,隻是緩緩地按著手機屏打出幾個字。發完短信,他才抬起頭望她。
宋愛兒一邊解圍裙邊哼著歌,他在她背後毫無預兆地出聲:“你動我手機了?”
宋愛兒背對著他,手上的動作微微僵住,也隻是一刹。她隨即很輕快地應了一聲,拾掇著鍋碗瓢盆:“你手機落地上,我替你撿了起來。”
王邈冷笑了一聲:“還有呢?”
宋愛兒把圍裙慢慢地折好,每折一下都捋得很平,終於折成了一塊豆腐塊的大小:“還有,替你給你的Freda回了一條短信。”
說完她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王邈也悶著,一句話沒說。兩人都在等,一個等解釋,一個等著對方的少爺脾氣發作。等了大約十幾秒,王邈才發覺宋愛兒竟然沒給自己找台階下。這回他是真被她氣著了,索性把手機撲一聲丟進她懷裏。
宋愛兒眼看著那手機堪堪要落在地上,連忙撲上接過,有些慌亂地抬眼看他:“你要幹什麼?”
王邈丟完手機一下子靠坐進了寬大的沙發裏。沙發柔軟又舒服,是從意大利訂製後運來的,王邈記得當時自己的要求是要像小孩的蹦蹦床似的,能給累了的人可勁地造。他陷落在柔軟的沙發裏,整個人舒適而愜意,耷拉著眼皮沒看傻了眼的宋愛兒,隻是一個字接一個字地往外蹦:“不是想看短信麼,給你看還手軟了?一次看個夠,少爺我手機裏存的女的可多了去了,你要一條條地看,一個大晚上也不夠。”
宋愛兒是真傻了眼,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再招王邈了。他不按理出牌,他有點兒嚇人。
王邈等著她的動靜呢,抬頭一看,宋愛兒傻了吧唧地站在桌邊,手裏握著他的手機就跟握著一隻燙手山芋似的。
他於是又追問了一句:“您手上拿的這是定時炸彈嗎?”
宋愛兒仍然有點不適應這個王邈:“王少爺,你這叫我翻你短信記錄……是真話假話?”
“讓你翻就翻,哪來那麼多膩歪?”
宋愛兒點點頭:“好,那我就真翻了。”
她坐在桌邊一條條地翻讀著,神情悠然,像坐在情調極好的咖啡廳一頁頁地翻著雜誌等人。她看短信,王邈看她,兩人都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宋愛兒發現這些短信裏大半是生意往來,百分之七八十是丁大成發給他的行程說明,還有一些哥們兒的聚會邀請,其中夾雜了一些女人的短信,卻也並無想象中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