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努力地揚起唇角,她勉強抿出一個微笑,赤金的額發下,水藍的眼睛動漾著水光,卻終於沒有落淚,“雷蒙,我們試著去說服其他人吧。我想一定有辦法的!”

“貞、貞德大人……”卡拉爾哭喪著臉望她,不會吧,他是希望她能勸說老大好不容易才出頭,不要總和貴族們對著幹的,結果好像是反作用嘛。

“卡拉爾,”雷蒙的胳膊一伸,直接把卡拉爾攬過來,半壓在他身上,眨眼的同時拇指向自己的鼻尖一點,“聽好,要想成為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必要的時候就得固執己見。”

“你真是個格言專家啊。”一旁的少女驚訝地說道。

“什麼固執己見……應該是堅守信念吧……兩位老大……”望著兩位都沒有讀過什麼書的上司,卡拉爾直覺頭痛地抱住自己的腦袋。

“什麼?要打巴黎?”

隨著諾力侯爵驚訝尖刻的語調,捧著由東方購進的精致玉質茶碗,悠閑地喝著茶的查理終於掀開眼皮,向隔著一張案幾正在上演爭執戲碼的臣子們看去。

“是啊。”雷蒙不卑不亢,在朋友之外的人麵前,他其實並不會流露出過多的自身情緒,這正是他看來沉穩的原因之一。

“巴黎是祖國之都,不能放任英國人在那裏肆虐,冬天也過去了,正是行軍打仗的好時機。”雷蒙語氣平板地回答諾力的反問。

“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上挑的輕藐眼神斜睨著雷蒙,諾力彈了彈衣擺,用無須再商量的語氣肯定地說道:“收複巴黎那種事,等布魯克爾把北部搞定再說。”

“您的話雖然有道理,但卻似乎不適用於此時,”雷蒙並沒有過於激進,畢竟他的目的不是吵架,而是想達成共識,“我們和英國人打了幾十年,一直處於劣勢,先皇甚至被迫和英國人簽了那個讓法國到現在都沒法解釋的停戰協定。國家長期紛亂就會出現如伯艮第之流黨羽,不解決根本,趁亂摸魚的小人們隻會越來越多。所以……”

“你竟然膽敢質疑先皇的做法?”從沒有耐心聽人把話說完就打斷也是諾力的一個習慣,不過在場的其他人包括貞德都明白,諾力之所以不爽到臉色青白的尖聲厲喝,關鍵其實在於雷蒙說的後半句。

六世和英王簽的約定不了了之徒留話柄這種事已成為不可更改的曆史,無須避諱。而在皇儲少年時起就輔佐於側,長期手攬大權作威作福的諾力卻直到現在還籠罩在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嫌疑之中。他本人也對此十分敏感,因此對雷蒙所指的‘小人們’就未免反應過度了。

“陛下見諒,我不是那個意思。”雷蒙立即向查理道歉,他不想轉移話題節外生枝。

“嗬嗬,我明白,你隻是……”淺淺笑著,查理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要打個圓場,卻因不經意地瞥見雷蒙係頭發用的手帕後臉色丕變,話音也戛然而止。

手帕是與雷蒙濃黑卷發相反的月白色,四邊鑲綴繁複的蕾絲,八字型錦紋互相纏繞重疊出淡綠色的垂飾,與雷蒙一身簡練的衣著完全不符,那是——自己的手帕……

難以抑製的憤怒、猜忌、懷疑在瞬間侵占他的全部思緒,瑰麗燦亮的眼眸大睜,冰冷又炎熱的視線向貞德射去,為什麼她的東西竟會在雷蒙身上?

“陛下,怎麼了?你不舒服嗎?”修曼德關心地上前一步,陛下怎麼突然愣住了。

貞德卻因為早上發生的事而介意,一直垂著頭,因此並沒有發現查理在注視她,聽到修曼德的話,她才不自覺地向查理望去。而查理已經收回了目光,一避一望目光相交的瞬間,她愣了一下,怎麼回事?剛才的一刹那,她似乎看到查理前所未有的冰冷可怕的眼神……

輕顫的手捏緊茶碗,垂著眼眸的青年再度抬起臉已換上了美豔的看不出破綻的笑容,“我隻是想聽聽貞德的意見呢。救國天使是怎樣認為的?”

麵對她的微笑親切溫柔,剛才一刹那的冰冷仿佛根本不存在,貞德卻覺得有種令她難以呼吸的巨大的壓迫力正朝她襲來,她恍惚地搖搖頭,又猛地清醒過來般點點頭。

“哈,法蘭西的天使,你是站在哪邊呢?”賽瑞雅壞心眼地一笑,“莫非你在神遊天外根本沒聽到他們在爭什麼?”

“我……我當然聽到了,隻是……”

“貞德?”雷蒙詫異地向她望去,不是說好一起晉言讓陛下決定早日收回巴黎嗎?

猶豫了片刻,她鼓起勇氣抬起頭,先對上的卻是雷蒙關懷的眼,她笑了一下,示意她沒有事,而這微細的小動作又落入查理的眼中。

“我想,我們應該收複巴黎。”她轉向查理,斬釘截鐵地說道。

雙手合握撐著下頜的優雅男子凝視麵前的少女半晌,毫無預兆地突然說道:“我累了,這個問題我們下次談好了。”

“陛下!”諾力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鄉下丫頭和平民小子的挑釁,略感焦躁地出聲,想讓陛下能夠堅決地回絕他們的提議。

“我說了,我累了。”做出疲憊的樣子撐住頭,查理側過臉,不去看眾人,“你們都離開,我想在這裏安靜地休息一會兒。”

“……”幾個人麵麵相覷,修曼德搖頭小聲念叨著:“陛下還是這麼任性。”率先退了出去。

貞德走到門邊擔心地回頭一顧,正逢查理抬頭,深邃的藍眼盯住她,“貞德,你留下來。”

“嗯?”貞德身邊的雷蒙詫異地揚了揚眉。不會是因為自己說錯了話,要責備貞德這個頂頭上司吧。

“我有些頭疼,或許是因為近來都沒有好好禱告的緣故,”查理撐著頭向他微微一笑,又望向貞德,“天使,我需要你幫我向主祈禱。”

金色的發絲披灑下來,湛藍的眼睛跳躍著異樣的溫度。令貞德一陣心慌。經曆了早上的事,她並不想這麼快與查理單獨相處的。然而隨著身邊高大的男子微微欠身,邁步退出,兩扇門在身後緊緊閉合,光亮的大廳內終於隻剩下了她和查理。

針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到般的寂靜。

兩個人凝視對方,與清晨見麵時完全相同的兩張麵孔上,此刻卻因各懷心事而失去了笑容。

那顯得有些局促的少女,正背抵著門睜著無辜的大眼看著他。他想要衝過去抓住她纖細的肩膀猛烈地搖動質問她和雷蒙到底有多親密,想要迫她發誓要她承諾絕不可能做出任何背棄他的行為。

而一旦對上那雙宛若星宿彙聚的水藍眼瞳,一切的想象隻能不甘地化為唇邊的一聲低歎……

“貞德,”淡淡地,他終於開口,“你知道嗎?我現在非常生氣。”

她緊張小心地站立著,有些不知所措。

而少女遲疑的躊躇,卻更讓查理感到恚惱之外的受傷。

“……你,完全不在意我的感受嗎?”話語中嵌合著略覺悲傷的音色,讓少女的眼驚詫地大大地瞪了起來。

“你、你在說什麼……”她扯扯嘴角,扯出一抹笑。

“我在說手帕的事。”他攥緊茶杯的邊沿,因低頭而垂落的金色劉海下的淺笑有些黯然,“原來你一直留著那塊手帕,對此我應該感到很高興。但是它竟然出現在雷蒙的頭發上,你認為有哪個情人親眼目睹這種事後還能無動於衷呢?”

“嗯?”不解地眯了眯眼,雷蒙?怎麼忽然扯到他?她一時沒轉過彎。

“如果真能無動於衷的話就太好了,”他繼續說著,卻笑得越來越苦澀,“那樣的話……”

“啊——”抽了口氣,她猛地明白過來,張大了嘴巴,立即激動地反駁起來,“不是那樣的!”天啊!她慌慌地摸了摸內側的口袋,原來剛剛給雷蒙係頭發的手帕正好是查理給自己的那塊。她一直都是小心地貼身放置的。

“不是,查理你誤會了!”她臉漲得通紅,“剛才遇到雷蒙,他喊熱向我要發帶係頭發,我、我是因為情緒不穩,才會看也沒看就隨手給他,你不說的話,我根本沒有注意到。所以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啊!我會馬上把它要回來的!”她、她才不會把查理送她的東西給別人呢。

“是這樣嗎?”

“刷”地抬起頭,黯淡的眼睛驟然明亮了起來,像被注入了魔法般的,絕美的青年連每一絲頭發都在瞬間變得璀璨奪目。

“當然啊!你怎麼會去想那種奇怪的事?”她說著臉漲得越發的紅,竟然會懷疑她和雷蒙?天哪!怎麼可能嘛!

還要繼續解釋,卻忽然發不出聲音,因為坐在那邊的青年眨眼間已經衝到她麵前並將她緊緊地擁入懷抱。

“我以為你不再要我了……”

她手足無措地站立著,不知道應該抱住他,還是推開他……

“……貞德,你聽好,”溫熱的嘴唇從脖頸移到她的耳畔,輾轉低喃:“千萬不要背叛我,一定一定,不可以離開我……”

霸道的語氣、命令的話語卻因為最後的一句而加入了讓人無法拒絕的淒楚……

那個失落空洞的聲音在說:“我不想一個人……”

“你好詐……”放在空中的手終於落下來,抱住了他,咬著嘴唇已經一再忍耐的少女的淚在眼底晃動幾圈也終於隨之落下。

“你明明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卻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她伏在他的肩上,眼淚潸然而落,“我對你,其實並不重要……”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驀地抬起頭,他撐起她的肩,訝然地盯住她的臉。

“因為、因為……”大腦混亂成團,她掙脫開來,退開一步,不讓他的體溫幹擾她的思考。

“因為你根本不理會我的生死不是嗎?”她別過臉,繼續說著讓自己難過到心碎的話,“你說你若是顯得太聰明,管太多事,其他貴族們就會不放心,可是你卻把一大堆權力扣在我身上,難道我就不會讓他們不放心嗎?”

傷痛的疑惑終於說了出來。她緊緊咬住嘴,盯著腳尖,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毫無預兆的,一隻手突然托起她的下巴,強硬又不失溫柔地移過她的臉,那張絕美如精靈的容顏映入眼底,正以無比鄭重的神情凝望著她,長長的睫毛下溫柔的顏色是使她失落的深邃夜空……

別過頭,他輕輕地笑了,“傻瓜,那個時候,我會保護你!”

少女的眼睜得大大的,連呼吸——都為之停止的瞬間。

脖頸以下完全僵硬,壓在裙邊的手指也不能動上一動,視線隻盯著眼前的人,就像初次見麵般移不開她的目光。

“不要哭,難道你還是不相信我嗎?”他彎下身,眼睛對上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那麼,告訴我要怎麼做,才會讓你相信,相信你對我來說是一個不可取代的存在呢。貞德……”

把臉埋在顫抖的指間,她大口地吸氣,試圖讓情緒平靜下去,努力地在重新抬頭前漾起一個微笑。

“……是我,又在胡思亂想了。查理……”

悲傷地微笑著,即使眼中充滿水氣。脆弱如玻璃絲般緊係在兩個人身上繃得緊緊的絲線,禁不住太多的試探。

在眼淚終於落盡的刹那,她退後一步,離開他的臂膀,深吸一口氣。

“查理,讓我去巴黎吧。”

還沒有來得及握住那輕輕撤離的手,便忽地聽到上一刻還掩麵低泣的少女說出天外飛來一筆的公事,他愣了一下,隨即反駁:“為什麼?你還是不相信我?”難道她就非得離他遠遠的嗎?

“不是,我相信你。”她緩緩地說著,重重地將一字一句連同碧藍流離的眼神敲入他的心底,“兩者並無相幹,隻是覺得雷蒙說得沒錯,現在正是收複巴黎的好時機,難道查理你不希望快點收複首都嗎?”

如果這番話剔除雷蒙兩個字,那他或許會認真考慮,但為何他感到莫名的挫敗,胸口一陣鬱結。

“……”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他怔怔地站了片刻,忽然轉身。

冰冷的臉寒霜布滿,適才溫柔款款的眼眸已成為冬日的冰潭,緩步走向自己的座位,他背對著她,卻在落座轉回身的刹那恢複成溫和的笑臉。

“貞德,”他握住茶杯,喝了口早已冷掉的茶水,金色的眉高高地揚著,話音輕柔地落下,“如果我說我出於自己的考慮,希望暫時不要打巴黎,你會支持我嗎?”

她微微苦笑,又是要她的意見嗎?她難道不是已經相當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嗎?他根本是想讓她當著眾人的麵替他提出反對的意見吧。

“陛下,你希望我叫您陛下嗎?”

這一次,毫不避讓地水藍眼睛對上他的。纖細的少女射來的視線竟也如早春白梅帶著凜冽的氣息。

唇邊的假笑微斂,他握住茶杯的手緊了起來,語音卻平平緩緩,不帶出絲毫的焦躁,“這是什麼意思?現在這裏隻有你我,無須客氣。”

“太好了,我本來就不打算客氣呢,查理。”她的大眼,像融化了水藍寶石般的柔軟,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如果你是我的查理,就該記得貞德的生日。你說過要送我禮物呢,而我想要的是巴黎。讓我和雷蒙出征吧,這便是您答應過要實現的貞德的心願。”

唇勾勒起向上的弧線,他低低地笑了。右手托著腮,眼波彎彎笑容纖麗的青年微笑著說:“好吧,就讓一切如你所願。”

少女退出之後,明亮的廳堂便顯得異常空曠。

他靜靜地坐著,姿勢一動不動。額前的長發散落下來,遮掩了他的表情,半晌,他才抬起頭,做出決定般彈了彈手指,“賽瑞雅,請你給我滾出來。”

……

靜默須臾,層層結束的月白紗帳被人掀開,身材修長的青年立於其後,淺淺微笑道:“原來——你已經發現啦。”

對於自己的臣下在一旁偷聽講話的行為似乎並不感到大驚小怪,查理隻是冷淡地瞥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蜷起手指放在唇邊,無意識地輕咬著,“我呢,現在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的確,看來沉靜的絕美側臉事實上已經陷入一觸即發的盛怒中了。聰明的賽瑞雅立刻選擇告退,卻被叫了回來。

“陛下需要賽瑞雅做什麼呢?”他腳跟定住,身子傾斜回望。

查理笑了笑,攤開桌上筆紙,抬手寫下些什麼。

“很簡單,幫我將這道命令交給傑金斯。”

左手輕轉茶杯杯蓋,右手舉起寫好的紙,冷漠的眼再最後審視一遍,隨後,手指一揚,輕飄飄的紙張便向地上飛去,賽瑞雅眼疾手快,將它彎腰接住,眼睛對上白紙黑字的瞬間,秀麗的眉深深地擰了起來。

“陛下……”抬眼對上那雙深邃的眼,他揚了揚手中的紙,“您這個命令是錯誤且不智的……”

“我知道啊。”十指交加,托起微仰的臉龐,“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不怎麼樣,隻不過……”停了停,透過紙頁的邊沿,蜜色劉海下的紫黑眼瞳飛快地閃過一抹無名的情緒,“隻不過是會害死傑金斯而已。”

“你不必管那麼多,隻是讓你幫忙傳個信,你不會忙到沒有空吧?”他氣定神閑地揚眉說道。望著賽瑞雅的雙眼卻異常冰冷,都是這個多嘴的家夥,貞德會一反常態突然提出那種問題,一定是聽到了今早的對話吧。

“……”靜靜地望了他一眼,賽瑞雅小心收好紙頁,挺直背脊,“雖然傑金斯是死是活和我沒有關係,但我卻有責任必須提醒您,這個人對您很有用,讓他太早消失您會後悔的。”

“賽瑞雅啊,”青年眼中閃過妖異的幻色,抬眸的同時撩動著瀲灩的眼波,“如果你的手臂上長了毒瘤,你是要切斷手臂,還是要失去生命呢……”

並不等他回答,他又自言自語地接道:“至於我的話,一定會選擇前者的,總不能因為舍不得手臂,而讓自己毒發身亡吧。嗬嗬……”

賽瑞雅冷靜地端詳著他的陛下,像是為了確定什麼似的微低下頭,問:“陛下,您的這則命令,和適才天使小姐的表現有關嗎?”

手中握緊的茶杯忽然碎裂,深海的寶石寒冷地轉動過來,不顧雙手被嵌入茶杯碎片湧出的鮮血,他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和你——沒有關係。”

“我明白了。”賽瑞雅微微頷首,“放心好了,陛下,不該存在的障礙物,一向是應該早早清理掉的。”轉身而去,他知道他接下來該做些什麼,以及——怎麼做才是對查理陛下最佳的選擇。

“真是可惜啊……”沒有留意賽瑞雅說了什麼,查理隻是看著破碎的杯子,惋惜般地輕笑著。

浮雲在青藍色的天空上緩緩變幻,貞德怔怔地托腮坐在花園的一角,無焦聚的眼神散漫茫然。

“這一定是我內心的不安造成的吧。”她搖了搖頭,揮去漫無邊際的胡亂臆測,對,一定是因為沒有按照查理的意願行事而衍生的細微的忐忑。

“啊欠!”她猛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才意識到自己坐在這裏已經很久了。

去找雷蒙吧,把查理同意去巴黎的事告訴他,他一定會很高興的。至少,和雷蒙在一起,比坐在這裏沉浸在悲傷的想象中要好得多了。對上雷蒙翡翠般澄清的眼睛,她便能堅定自己的信仰,那個為法國而戰的信仰!

因為沒有騎馬,等貞德到達練兵場的時候,太陽一半都沉落了,包裹夕陽的雲被染得金燦燦的,而意外的,練兵場中心聚集的士兵卻都還沒有走。

“雷蒙!太好了,我還以為太晚了碰不到你了呢!”很輕鬆便在眾人中找到了黑發碧眼的高大男子。

“貞德?你怎麼來了?”聽到她喊他的名子,才猛地回過頭來的男子澄碧的眼中閃過一瞬的慌亂神色,她不由得一愣,“發生了什麼嗎?”

“貞德大人!”卡拉爾神情焦急,“是……”

“沒什麼!”大手一擺,硬生生截住了卡拉爾未完的話,雷蒙露出一抹微笑,“什麼都沒有。”

“嗯?”看看左邊欲言又止的卡拉爾,又看了看笑得和平時沒有兩樣的雷蒙,貞德狐疑地皺起鼻子,“真的嗎?有事要說哦。”為什麼她覺得周邊士兵們的臉色似乎都不太好。

“事實上,”雷蒙咳嗽兩聲,“我隻是說頭有點暈,他們便緊張起來,非要讓我早點休息。”

“看吧!”貞德裝出凶巴巴的樣子叉起腰,“這就是穿著單衣炫耀武技的結果!一定是感冒了!我早就說過你穿得太少!你不要總讓卡拉爾為你擔心啊!做人家上司要給下麵豎立好榜樣!”

“哈哈,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呢。”雷蒙微笑著凝望她,半晌,忽然彎腰,將額頭抵上她仰起的臉頰。

“咦?”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令她手足無措,“雷、雷蒙?”

“沒事……我隻是在試溫度而已。”

比平常低了一個音階的聲音溫柔地在耳邊低語,還沒有來得及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他已經直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好了,貞德,真的很晚了,你快點回住所去,不要被我傳染感冒。”

“可是……”

“沒什麼可是!總不能兩位指揮官全都病倒吧!”他一板臉,“不聽雷蒙哥哥的話了嗎?”

“少臭美了,大、大我十歲就裝出一副長輩的樣子!”

“哪裏,我又沒讓你叫我雷蒙叔叔。”

“你!”

“真的,”他收起開玩笑的表情,湛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貞德,太陽都落山了,快點回去吧。有事我們明天再說。”

想到雷蒙一天到晚地忙碌,身體又不舒服,貞德還是點了點頭,“好吧。你也早點睡。”

“嗯。騎我的馬回去吧。”他解下披風,為她披在肩上,順手撥開她及肩的頭發,“女孩子果然是長發好看啊……”睜著大眼,望著麵前幫她係好披風帶子的男人,那種不安的感覺又從心底如漣漪陣陣擴散,“雷蒙。”輕輕叫他一聲,仰頭望著那長棱角分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