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賊與警長(2 / 3)

認識她的人聽到她這聲叫喚的話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因為聲音跟她原本的個性相差了十萬八千裏。這當然是演出來的,她評估要詆騙二流的敵人隻需二流的演技,這種能力應該算是她的天賦吧。

“阿奇拉,我馬上放你出來,你忍著點,乖乖等我。”

亞麗安娜心底暗念著,繼續表演女人針對男人特有的演技。

“拜托幫個忙,我什麼都願意做,給我杯水喝嘛。”

硬質的靴音傳來,兩名士兵出現在亞麗安娜眼前,一名士兵拿著馬口鐵製成的杯子通到亞麗安娜嘴角,亞麗安娜貪婪地喝光杯中的水……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她巧妙地漏喝一些水,透明的水從下巴流向咽喉,再延伸到外形渾圓的胸前。士兵的視線集中在襯衫裹住的胸部,難耐的欲念在他們的表情之中擴散。

“謝謝你們,我該如何報答二位呢?”

亞麗安娜開啟濕潤的朱唇說話,兩個男人的理性立刻在一秒內蒸發殆盡。

“喂,如何?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呢。”

“可是,要是隨便出手,到時不曉得陸軍大臣大人會怎麼處罰我們。”

“不、不過,那女人也不可能跟陸軍大臣告狀,是她先誘惑我們的。”

士兵們麵麵相覷,互點了個頭。反正那隻黑色猛獸被關在寵裏,女人又被綁著,今後大概也沒機會可以“占有”像亞麗安娜這麼豔麗的美女。

欲望戰勝了,一名士兵跪在亞麗安娜腳邊,解開綁在她腳上的繩子。

當繩子解開的瞬間,天堂的大門隨即在士兵眼前閉上,緊接著開啟的是地獄之門。當雙腳重獲自由,亞麗安娜輕歎一口氣,勾起動人的微笑望著士兵,站起的士兵則報以猥褻的笑臉,這一瞬間,女人抬腳往士兵兩腿中間踢去。

士兵連哀嚎都發不出,直接倒地,蜷著身子痛苦不已。正如男人無法體會女人生產時的痛楚,女人也無法體會當男人的胯間遭到重擊時的痛苦,更何況,生產是神聖的生命誕生,胯間的疼痛卻什麼也不是,徒增笑話罷了。

另一名士兵側眼瞟著痛苦不堪的同袍,準備拔出腰際的軍用手槍,隻是還來不及拔出,腹部到腰間便感到強烈撞擊,亞麗安娜連人帶椅撞了上來。椅子、女人與男人糾纏著摔在地上,士兵破口大罵,拚命想推開亞麗安娜跟椅子,豈料亞麗安娜帶著椅子轉了半圈,用椅子壓住士兵的一隻手。

士兵發出痛苦的嚎叫,另一隻手繼續朝手槍模去,亞麗安娜再轉了半圈,長靴用力踩住對方的手。手指骨折的聲音響起,士兵放聲慘叫,嘴巴又遭到毫不留情的猛踢。士兵從血紅的嘴裏吐出被踢斷的牙齒,後腦勺摔在地板上昏厥過去。

門外三名士兵聽到微弱的物體撞擊聲,於是叩門呼喚同袍名字,遲遲等不到回答,這才發覺情況生變。他們隻手持槍,打開門鎖,躍進室內的瞬間,躲在門扉陰暗處的女子冷不防伸出腳,一人跌了個倒栽意,剩下兩人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結果被女子搶得先機,接連傳來兩聲槍響,手槍從士兵手上飛出。倒地的士兵手槍被亞麗安娜的長靴踩住。亞麗安娜的手腕原本被牢牢綁住,由於她奮力掙脫,手腕的白皙皮膚擦破了皮,滲出鮮血。開槍時的後坐力會震疼手腕,但亞麗安娜絲毫沒有露出任何讓士兵乘虛而入的破綻。

“把大牢鑰匙交出來。”

女子下達的命令充斥著不容分說的魄力,不過士兵也不會因此照著她的話去做,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鑰匙,鑰匙在官邸的主人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手中。土兵舉起雙手如此回答,亞麗安娜便追問陸軍大臣的去處,士兵畏於槍口的脅迫,正準備招供之際,遠處傳來汽車的停車聲。

全亞普菲蘭特大概找不到第二個像諾貝特侯爵經曆如此不悅的夜晚。在皇宮被摘除了野心之芽的陸軍大臣搭乘汽車,回府之前都顯得憤憤不平,一直等到他在副官的跟隨之下踏進玄關,整個心情頓時凍結起來,向來鎖在厚重門內的私人小領地已經遭到敵人侵占。

門一開啟,眼前便迎向槍口,女子燃燒著強烈怒氣與複仇意念的瞳孔射穿陸軍大臣的眼。

“閣下,有勞您多方關照,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因此我特地前來道謝。”

槍口比子彈更快迸出敵意,封鎖了陸軍大臣的行動,陸軍大臣迅速以舌尖潤濕幹燥的嘴唇。

“你要開槍殺我嗎?殺了我沒有用的,根本無濟於事。”

“也許正如你所說的吧,不過至少可以滿足我微不足道的情緒,我覺得這樣就已經具有充分的意義了。”

看出亞麗安娜雙眼散發出宛如槍火的光芒,陸軍大臣氣息紊亂地說道:

“等等,有話好說,還有商量的餘地,雙方無謂的打打殺殺就失掉當初的目的了。”

“那麼,以雙方協商為前提,請把你從我這兒搶走的印章還來。”

陸軍大臣的單眼鏡片閃過一道白光。

“我就知道你會如此要求,不過印章現在不在我手上。”

“那現在誰拿走了?”

“那個小女孩,是那個小女孩以卑鄙的手段從我手上搶走的。”

屈辱的陰霾落在陸軍大臣的表情上,亞麗安娜看穿這一點,不禁露出冷笑。

“這真是太好了,意思就是說我費了大把勁才搶到的印章,到頭來又物歸原主了。”

“……”

“閣下,我再三對你感到失望,難得有機會稱霸全歐洲,眼看就能把自己的祖國賣給德意誌皇帝,結果印章卻被搶回,不過姑且不論這一點,你先把關住阿奇拉的那個牢籠的鑰匙交出來。”

槍口瞄準陸軍大臣的胸口,亞麗安娜伸出另一隻手。

突地陸軍大臣放聲呐喊,不是驚恐大叫,而是準備扭轉形勢、下令攻擊。空氣瞬間帶電,亞麗安娜白皙的頸項感受到一股森冷,當她轉過頭的同時立刻跳開,眼前覆著一個士兵氣極敗壞的臉與揮砍而下的軍刀白光。

軍刀砍進櫻木地板發出巨響,木屑飛散,倘若亞麗安娜身子不夠柔軟,躲得不夠快,腦袋早就搬家了。亞麗安娜雖然閃過了致命的一擊,但她的狀況也不如今天早上那般,她無法立刻反擊,反而踉蹌地退到牆邊。

再次舉起軍刀的士兵正是胯間遭到痛擊的男子,強烈的憤怒與雪恥的意念在心中沸騰,他握住軍刀揮砍亞麗安娜,一道火線轟然竄出,貫穿了士兵的右肩,士兵的單刀掉落,跌了個倒栽蔥。亞麗安娜隻有兩條路可選,一是繼續留下想辦法救出阿奇拉,一是趕快逃走保命。已經沒有時間多想,她挑了個方向飛奔而去。

“阿奇拉,我一定會來救你的,忍耐點,不要誤以為我背叛你。”

這個決定證明了亞麗安娜已經對自身的戰鬥能力喪失自信,她從長椅上抓起一個大靠墊,抱著靠墊奔向陽台,整個人往法國窗撞去。玻璃的破裂聲響與碎片灑落一地,亞麗安娜在靠墊上翻了一圈然後站起,靠墊就留在陽台,她則奔過黑夜裏的庭園朝圍牆而去,數個槍口指著她的背後,還來不及瞄準,她的背影已經融入黑夜,士兵們錯失了射擊的大好時機。

但亞麗安娜也並不因此處於優勢,她的肺部與心髒因操勞過度而發出激烈的抗議,全身發熱卻又冷汗涔涔,她打算先自力救濟,隻是目前還不算成功。

她手抓高聳的圍牆,正要撐起感覺比實際來得更重的身體,雙腳的長靴又多了一股壓力,原來是不死心的士兵追上她,抓住了她的左右腿。要被拖下去了!近似恐懼的心情在胸口湧現,此時連續傳來鈍響,亞麗安娜的雙腳隨著呻吟聲而重獲自由。她成功翻越圍牆,心裏明白是某人投出石塊救了她,她認得這個從二0步左右以外的位置從圍牆躍下的人影,但由於天色太黑看不清楚,她無暇理會,繼續往前跑。

跑了約三分鍾,亞麗安娜受不了呼吸與心跳加劇,隻有倚向這個城市的名產蘋果行道樹歇息片刻,撫向頸子,冷汗沾濕了手掌。她實在很想就這樣直接倒地,進入宛如無底泥沼般的深沉睡眠,然而隨著腳步聲的接近,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戳刺著她的意識。

“喲,亞麗安娜小姐,你似乎不太舒服啊。”

“丹曼……”

亞麗安娜目瞪口呆,頓時忘了疲累。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跟你不同,透過大使館協助,已經還我合法自由之身,這是身為大國國民的福氣。”

“不錯嘛,你是來炫耀的嗎?”

“哪兒的話,我是來幫你的,我好歹也懂得保持騎士風度。”

丹曼悠然攤開雙手,噙著恭敬的嘲笑行禮。

“我在旅館訂了房間,不過隻剩一間雙人房,希望用你美麗的軀體填滿略嫌寬大的半麵床鋪,如何?很聰明的做法吧,這叫二十世紀的。”

“……人渣!”

這句話命中約克·丹曼的小胡子,小胡子被隱忍的怒氣震得不停顫動。

“哼,自命清高,又不是貴族千金小姐,像你這種女人還好意思說出這種自以為是未經人事的處女句子,笑死人了。”

這番話說得毫不留情是想傷害亞麗安娜的自尊,隻見她收斂表情擋掉了這個攻擊,她絕對不會在男人麵前示弱,她已經有十年以上不依靠男人,更不可能將約克·丹曼這種人視為談情說愛的對象。他專抓對方的把柄或弱點加以攻擊,像現在就是。

“陪你睡還不如在修道院度過煩悶的一生來得好。”

“你的嘴巴可真利害,不過我倒要看看你明天早上還有沒有辦法擺出這種態度。”

丹曼欺近,他明白亞麗安娜沒有力氣抵抗,為了確立雙方的力量孰強孰弱,丹曼也難得認真展開行動。

讓亞麗安娜當個乖乖聽話的手下或是情婦,全憑這一瞬間。

冷不防地丹曼大叫一聲,隨即跳開,腳邊的石板彈起一個看似磚塊碎片的硬物。丹曼擺出略顯誇張的防衛姿勢,望著站在煤氣燈下的人影,不禁發出充滿敵意的低吼,對他而言,那人幾乎算是他的天敵,亦即艾佛列特·夫萊沙警長。

“你、你這家夥,在這裏幹嘛?”

“美女跟小胡子吵架時,站在美女這邊是自希臘神話時代以來的男性原則,我隻是遵循傳統罷了。”

陸軍大臣慌忙告退之後,警長也離開皇宮,但他沒有返回住處,而是持續監視陸軍大臣的官邸。此時丹曼努力調整態勢。

“警長你太健忘了,透過美利堅大使館的關係,我已經是自由之身,你不能對我出手的,記起來了嗎?”

“那指的是過去的犯罪嫌疑,但我可不想放過一個對婦女施暴未遂的現行犯。”

法萊沙警長壓低聲音,在丹曼聽來相當於一種危險信號。

“要不要試試美利堅大使館對自己國民為非作歹能夠容忍到何種程度?我不介意多試幾次。”

丹曼狠瞪警長,用力咂嘴,他放棄當場做個了結的念頭,隨即轉身,以最快的腳步離去。灑落淡藍色暗影的街燈下,隻剩亞麗安娜與法萊沙警長。

亞麗安娜帶著分不清是嘲諷還是善意的視線望向拯救她的騎士。

“眼光不錯的約翰老爺爺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了。”

“在陸軍大臣首邸拿石塊擊倒士兵的也是你嗎?”

“我隻是隨手一丟,恰巧命中罷了。”

“想不到你還蠻多才多藝的。”

“算不上才藝,因為沒辦法靠這個掙錢。”

警長略顯遺憾地答道,亞麗安娜則以玉指撩起落在額間的秀發。

“你剛剛救了我,我向你道謝,但希望你明白這不代表以後也一樣。”

“真冷淡。”

“你要以綁架未成年人的罪名逮捕我嗎?”

“我也不是隨身攜帶拘票,下次吧。”

警長說完,亞麗安娜立即雙眼一亮,投以探索的目光。她在女人之中算是很高的,當然高度還是不及法萊沙。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

“大致上,我一開始並不相信,應該說不敢相信。”

警長這句話得到的回報是近似冷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