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禦叔(1 / 2)

夏禦叔,我的丈夫,陳國宗室的子孫,官拜司馬,執掌兵權。

從他見到我時,眸子裏熠熠生輝的光芒,我知道,他是喜愛我的,至少,我這張美麗的容貌是令他傾心的。

夏禦叔是個武夫,身材健碩,體魄魁梧,騎射皆精。他生性豪爽,狂放不羈,不似文士的溫情脈脈,花前月下。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答應迎娶我這個不祥的女人,但不能否認,他待我卻是極好的。或許,這還是歸因於我的美貌,姬蠻曾說過,我的容顏值得天下的男子為之瘋狂。

新婚之夜,我並非完壁之身,他摟著我,憐惜地對我說:“盼夏,沒關係的,以後有我,沒關係的……”

那晚,我躲在他的懷裏,淚流了一夜。我告訴我自己,這個男人就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我的夫。

我坐在內室,望著窗格外的參天大樹下,丈夫與友人把酒言歡,躊躇滿誌,聽著和風把樹林吹得沙沙作響,輕靈的節奏悅耳宜人。

沒有戰亂的日子簡單而美好。

“媯”是陳國的國姓,我的丈夫是前任國君的孫子,卻冠姓為“夏”。那是因為丈夫的父親公子少西字子夏,作為皇室的旁支,我的丈夫便以“夏”為姓。

我的丈夫姓“夏”,我嫁與他為妻,因而旁人隻道我是鄭國的公主,陳國司馬夏禦叔的妻子——夏姬。

我的名字中有“夏”,我的丈夫姓氏亦為“夏”。也許,萬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夏姬,我為人妻後的新名字。

“盼夏。”不知何時,丈夫來到了我的身旁,輕輕攬著我,有著武夫少見的柔情。“有了身孕怎麼還站在窗口吹風?”

盼夏,如今隻有我的丈夫會這樣喚我。

我低首而笑,瞧著隆起的腹部,往丈夫懷裏依偎得更深。“孔大夫走了?”丈夫容光煥發,身上帶著微醺的酒氣,想來方才與孔大夫相言甚歡。

孔寧是丈夫自幼深交的至友,丈夫是武將,孔寧為文臣,兩人常在一起聚首,對酒當歌,暢論國事。我曾在近處見過孔寧幾次,他是個氣宇軒昂的男子,少年得誌,貴為士卿,隻是……那雙丹鳳眼長得似乎有些妖邪。

“他說嫂夫人有孕在身,他當然要識趣些,免得嫂夫人怪罪。”丈夫親吻著我的發鬢,溫柔細語。

我抿唇而笑,閉上眼睛,滿足於丈夫親昵的慰撫。

平靜的日子多麼美好。

然而,這安寧美滿的日子卻因孩子的降世而支離破碎。

我懷孕九月,便產下了一名男嬰。未足月的男嬰即刻惹來了潮水般的流言蜚語。外人私下紛紛議論:男嬰的父親到底是誰?有苦說不出的夏大夫,不知檢點的鄭國夏姬……

流言就像是一把無形的刀劍,傷人不見血。

禦叔留下孩子的名字,安排了有經驗的中年仆婦照顧產後虛弱的我,然後便失去了蹤影。直到孩子滿月,我都未曾見過他一麵。他受到的傷害,我懂,但我的心在哭泣,誰又能看見?

我抱著征舒——禦叔為孩子取的名字,嬰兒小小的身子躺在我的懷裏,我望著他恬靜的睡容,隻覺得眼眶發熱,卻半滴淚也掉不下來。

終於,在征舒兩個月的時候,我見到了禦叔。他滿身酒氣,喝得酩酊大醉,嘴裏胡言亂語著什麼,被孔寧用馬車送回了家。

在家仆合力的攙扶下,總算把他魁梧不馴的身體安置在了床榻上。“孩子是誰的……是我的……我的……”他躺在床榻上神誌不清地喃喃自語。

“大哥近來心情不爽,還請嫂夫人多擔待。”孔寧臨走時對我說道,那雙丹鳳眼若有所思。

我無力地慘笑,我能猜測到外頭的傳言已經把我描繪得有多不堪入目。“多謝孔大夫,您走好。”

送走了孔寧,回到床榻邊,我伸手撫mo禦叔因醉酒而酡紅炙燙的臉龐,勾畫著他堅毅的輪廓,心緒翻飛。

姬蠻喪命沙場,禦叔因我而意誌消沉,我果真是個隻會給人帶來災禍的女人,縱然這並非我所願。

在禦叔臉龐遊移的手突然被人猛地攫住,禦叔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目光如炬地看著我。

他眼裏殷殷而動的痛苦燙痛了我。

“請你相信我。”壓抑多日的辛酸委屈,伴著淚水狂瀉而出。請你相信我,求你,相信我。我在心底呐喊。

禦叔緊緊地摟住我,嘴唇顫抖,堂堂的八尺男兒紅了眼眶。“我相信你,你是我的妻,我相信你,今後有我,你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