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又遇到了火車上的那女人,隻不過這次兩個人坐得很遠,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一小時又二十分鍾後,大巴停在桐樓客運站。
位置偏僻,附近沒有居民樓,除了工廠就是廢棄河流、田野,氣味難聞。
一下車,言笑就感覺自己被風沙刮了重重一耳光。
她給言出戴上口罩和親手織的寶藍色毛線帽,在路口攔了輛出租車,又經過半小時的顛簸,這趟旅程結束。
言笑懷疑司機給計價器做了手腳,不然也不至於同樣的距離,比她在申城時收費還要多出一大截。
無視司機精明又殷勤的笑,她沉默著下了車,取出放在後備箱的行李,牽住言出肉嘟嘟的小手,循著記憶走到胡同深處。
言笑十歲那年,言文秀在自家樓下開了家點心店,生意不錯,礙於價格壓得實在低,利潤少得可憐,一年也攢不下多少錢。
言笑靠寫作成名後,她提出要把言文秀接到申城生活,被言文秀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很簡單:放不下這家店。
這小店,有什麼好放心不下的。
言笑想不通。
進門那會,言文秀正在後廚揉麵團,聽見動靜,她抬起頭,隔著一扇透明玻璃櫥窗,和言笑對上了視線,不由一愣,直到言出一蹦一跳地上前抱住她雙腿,她才回過神,蹲下`身,在言出臉蛋上親了親,“乖乖,怎麼過來了?”
“來見外婆……出出想外婆啦。”
言出眼睛又大又圓,像淬著光的葡萄,小臉肉嘟嘟的,腦袋動起來的時候,毛線帽上的小球跟著一晃一晃的,看得言文秀心都化了,忍不住又親了下。
言笑插了句:“我先把行李放到三樓。”
腿剛邁出去一步,被言文秀攔下,“你住四樓去。”
“為什麼?”
“三樓沒你房間了。”
言笑愣了愣,“你把房間租出去了?”
言文秀避開她質問般的視線,“空著也是空著。”
“……什麼時候的事?”
言文秀沒回,“四樓我也重新裝修過,能住人,你上學那會買的書我也都放在那了。”
言笑不情不願地哦了聲,提著行李上了四樓南邊房間,沒多久,言文秀讓言出先去客廳看會電視,自己則去了言笑的新房間,遠遠看見她定在窗邊的身影,詫異道:“杵著幹嘛?”
言笑不答反問:“你找誰來裝修的?”
“你小時候抱過你的趙姨她小兒子,還行吧?”
底氣不足似的,最後三個字吐得很輕。
言笑從左到右、從上至下審視了一遍,一處小細節都沒有放過,最後定格在右上角的空調機旁,插孔離三角插頭很遠,導致空調線繃到不能再直。
她忍無可忍道:“是挺好,亂七八糟的線路就跟我方向盤打死之後的胳膊一樣。”
言文秀也不太滿意,但沒跟她一樣直白地表現出來,“這話你出去別說,被趙姨聽到不好。”
言笑敷衍地哦了聲,又問:“他們收了你多少?”
“你房間三千。”
“哇塞,那這性價比可真高。”
言文秀斜眼睨她,“人家經常來我店裏買饅頭……生意這種事,就是要你來我往。”
言笑聽樂了,“趙姨來你這買過幾個饅頭?三個有沒有?按你這活佛性子,估計還幹買一送一的促銷活動,三塊錢換三千塊錢,她倒是會做生意。”
言文秀默了兩秒,“這三千是從你給我的生活費裏抽的。”
言笑又氣又笑,“原來到最後我才是那冤大頭。”
“你又不差這三千,計較什麼?”言文秀頓了頓,“打好鄰裏關係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