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終於,那炷香燃盡了,離弦曦月暗戳戳戳了下理查德。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咳咳,啊。”
理查德愣也不是,硬著頭皮開始講起來。
省略他從娘胎起的各種事情,單就說他之後被收養了的時候,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呃,之後呢……我被安德烈叔叔收養後,他就開始供我吃喝,教我怎麼為人……”
……
養育之恩大於天。
理查德渾身作痛,無法呼吸。
安德烈去充軍了。
他不過才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誰讓他上了前線?
腐敗的空屋子裏,理查德看著空無一人的地方,無法去描述心中的情緒,小窗透來的陽光穿過風塵肮髒的家,分外惹眼。
小門短暫開著,有一條髒汙的小溪從外麵流了進來。
他踩著汙穢,有些手足無措。
叔叔求食糧和柴火的情景,那單薄的身影,就像在上一刻。
他為什麼會上前線?
就在他出門的時候?
誰進來了?
漏風的門口,光影落寞,他無從得知任何事情。
什麼時候去的?是自願的嗎?
不是,不會是自願的。
他找不到親人了。
理查德輕聲呼喊著。
他不在。
或許他已經不在這個小屋子裏了。
“飯……呢,還沒吃完?”
還沒吃完飯嗎?
人的確會在擔憂的時候想著更多,理查德也是,他已經能夠想象到他親愛的安德烈叔叔被一夥人強行押走……
本應是他去的。
理查德隻能感受到他的眼睛,他在用眼睛看他所能看的一切。
又有什麼用呢?
“叔叔?”
或許吧。
他原本聽到陌生人被發去充軍的消息,會惆悵,會惋惜,會不在意,因為那不是自己,也與他無關。
理查德難言痛楚,惆悵,早就不單單是了惆悵,是那更為深層次暗藏於心底的痛被激出來。
他緩緩坐下。
沒有水喝。
沒有可以冷靜的東西。
他也不需要了。
他不傷心,不痛苦。
他更在意,他的叔叔在軍營裏,過得好不好?
他,什麼都不敢想,他似乎希望,他的叔叔那麼年邁,也許能夠想到什麼辦法苟活。
……
那是他曾經聽到的最傷心的消息。
理查德準備好去從軍。
他知道他沒有好的鎧甲和武器供他使用,他便去尋找一些屍體上的盔甲……
不。
沒有一個士兵能夠穿著盔甲上戰場。
沒有一個士兵有什麼像樣的武器和像樣的死法。
隻有理查德,隻有他找了很久才悔恨,他悔恨他當初為什麼要走,他更悔恨為什麼不是他去,他也悔恨,他為什麼要費這些時間和精力去找這些殘缺屍體的盔甲?
等他去參軍的時候,他又發現,沒有人能夠給他們盔甲和武器。
……
但許多年後身處軍帳裏的他有了一個新的消息。
有安德烈消息的那個隊伍準備將他們收繳的屍體,和戰場上的屍體掩埋。
這沒什麼意義。
可當自己的親人和自己一同上陣時,相互靜默著,直到至親又先一步死去時,大多數士兵都想要為他們尋一處安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