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歎氣,不住地惋惜。
包在宋祁於頭上的孝布輕輕揚起,險些掉落。她額前的碎發被吹散,淩亂垂在微白的麵龐兩側,使之看起來挺狼狽,也較為頹喪,像是一塊冷硬的石頭橫立在墳前,失去了原有的朝氣與活力。
梁叔跪在積雪裏,彎下脊背,終是忍不住掩麵失聲低哭。
……
下了山,還得繼續整理宋老太的遺物,要將其混在紙房子裏一並燒掉。
關起門,宋祁於獨自收拾。
所有宋老太的東西,她一件不留,全丟進筐裏,連那張不知哪個年代傳下來的木頭床都沒要。
鄰家嬸子攔著:“留兩樣吧,以後也能有個念想。燒了就真沒了,可回不來了。”
宋祁於雙♪唇翕動,頓了頓,低聲說:“用不著了。”
嬸子不忍,也轉過頭去偷偷傷心。
所有物件都被搬到宋家屋後的平壩上,逐一堆在紙房子周圍。
主持喪葬道士們全部聚集到這邊,已在進行道場,吟唱聲時起時落,久久縈繞。
接過道士遞來的火把,宋祁於孤伶站定,老半天才一步步上前,繞著紙房子分別在四個角上點火。
白煙升起,昔日的舊物也消失在火光中。
那個女人就是這時來的。
她候在鄰居一家後方,遠遠對著這邊,一身黑色大衣,頭上戴著同色係的名牌圍巾,文雅又沉穩,自帶一股子成熟風情。
梁叔也發現了女人,過去同她講話。
女人從容,平靜向梁叔打招呼。
宋祁於還記得女人,知道她是誰,大抵能猜到她的來意。
女人叫黎洛,江北市人,是葉知文的朋友。她近些年裏不止一次到宋家拜訪,代為葉知文送錢,這次也是為了葉知文前來。
宋老太死了,這個家再沒人能顧著了。宋祁於還在讀高中,即使她已經成年,可未來的路很長,還有許多方麵的考慮需要大人們解決。
一如當初,黎洛是來幫葉知文處理女兒的撫養問題的。
記憶中,宋祁於第一次見到黎洛是在五歲,那天葉知文也在,兩人拎著東西下車,宋老太氣得臉色煞白,硬是不讓進屋。那時宋祁於就安生待在門後,露出半邊身子靜靜旁觀,沒和親媽說上一句話。
……
而再上一次見麵,還是兩年前宋祁於升學時,黎洛把號碼留下,讓有事電話聯係,宋祁於直接當麵撕掉了寫著號碼的紙條,看都沒看一眼。
算來十幾年了,黎洛還是老樣子,完全沒變。
歲月沒能在她身上留下丁點痕跡,宋祁於卻從年幼的小孩兒長成了身形高挑的少女,個頭比她都高了。
比當年還冷漠。
宋祁於無動於衷,無視身後的動靜。
道士的誦唱結束,一切都化為了虛無。
宋祁於下跪,對著紙灰的方向磕頭。
一下,又一下。
林家也來人了。
葉知文的前夫,趙誌峰,宋祁於那個所謂的爸帶著現任老婆到了,隻比黎洛晚十幾分鍾。
等宋祁於起身了,梁叔輕聲勸道:“去見見吧。”
宋祁於心硬,徑直走過黎洛身邊,淡然折返回堂屋。
梁叔勸不住,隻能自己去應付,把黎洛他們都帶到前邊,招待完一行人再另行商量正事。
宋祁於不管,從頭到尾都置身事外。
宋老太的死遠比她活著時更有用。
老太太還在世那會兒,誰都不願沾惹上麻煩,唯恐祖孫倆是拖累,但老太太走後,似乎所有人都良心發現了,變得極其負責。
從未管過女兒的趙誌峰臨時變卦,提出要接走宋祁於,打算供她讀完高三和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