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冷靜地站在車輦上,但淩亂的頭發,凹陷的眼窩,被風吹得散開的玄衣,護體的鎧甲戰衣都沒來得及換上,這足以說明他的平靜隻是浮於表麵。

沈琉璃看著傅之曜,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略微一頓,垂下眸子。

傅之曜的手轉了轉指上的玉扳指,視線依舊停駐在沈琉璃身上,而後緩緩地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蕭景尚:

“蕭景尚,兩國交戰,竟將一個弱女子牽涉其中,曾經光風霽月的四皇子,如今……憂國憂民的蕭國皇帝竟也會做出如此卑劣不恥的行徑,今日實在令朕大開眼界!”

蕭景尚的眼神,同樣極冷,看一眼沈琉璃,毫不猶豫地承認自己的卑劣:“彼此彼此,但比起你,朕隻能望其項背。若這個弱女子能解我上京之困,亦可抵千軍萬馬,就是不知道陳國皇後這位弱女子是否能讓陳軍撤離我蕭國的疆土?”

一頓,又道:“不退,便拿陳國皇後的血祭旗!”

在沈琉璃腳下的土地上,赫然插著一展迎風飄揚的戰旗,而她四周遍布數百強勁的弓\/弩,稍有不慎,便可將她射成篩子,流淌的鮮血恰好可染旗。

弓\/弩圍攻之下,傅之曜不能輕舉妄動,他再次將視線投向了沈琉璃,而後輕飄飄地移開,笑出了聲:“一個身形容貌相似的女子,你說她是陳國皇後,她便是?”

蕭景尚沒有說話,看著如黑雲壓境的陳軍,一眼望不到頭似的。

一旁的沈茂開口了:“傅之曜,你認不出自己的結發妻子,本侯豈會將自己的女兒認錯?”

傅之曜合掌而笑:“沈茂,你倒是好本事,陳軍諾大的營帳都關不住你,更是一位好父親,將自己女兒當做兩國休戰的籌碼卻能無動於衷?”

沈茂鐵青著臉,正待反駁,卻聽得蕭景尚道:“沈琉璃,說話!”

沈琉璃漆黑的長睫顫了顫,抖落眼睫上晶瑩的雪花,蠕動著僵麻的唇,對著傅之曜的方向說了一句:“我不是沈琉璃……”

蕭景尚皺眉。

就在此時,變故驟生。

傅之曜驚駭不已,瞳孔急遽放大,驚恐地看著驟然斷裂的繩索,如喪魂魄般從車輦上滾落到雪地上,幾乎連滾帶爬地朝城墻方向疾奔而去。

這裏距城墻有一定距離,他根本無法救下她。

誰也沒想到繩索會突然斷裂,剎那間,失去她的念頭縈繞心頭,心口像是被人拿刀子生生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