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矢車菊、母菊、風鈴草、車前草、鈴蘭……對於這些花,我們的知識尚且夠用,能叫得出它們的名字。不過,為什麼這麼快就下結論了呢,或許,隻有我自己不知道吧?不,不管我指著那些白色花問村裏任何人,他們都會攤開雙手說:“誰知道呢。它們就長在河邊和樹林裏的穀地上,凡是潮濕的地方,就多得很。可它們叫什麼……你幹嗎要問這呢?花就是花,用不著去收割,也不用脫粒,更用不著向國家交售,不是嗎?它隻是沒有名字而已,聞聞它的香味還是可以的。”
而我要說的是,一般而言,我們對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有些漠不關心。不,不,當然,我們都常常說,我們熱愛大自然,無論是小樹林、泉水、小丘,還是夏季天空中那紅豔而溫暖的晚霞,我們都無比熱愛。啊,當然啦,還要采集一束鮮花。啊,當然啦,還有傾聽鳥兒的鳴唱,當森林中仍舊一片墨綠,黑得甚至能讓人感到涼意的時候,去傾聽那在金色林端賣弄歌喉的小鳥兒的啁啾聲。還有,去采蘑菇、去釣魚;還有,就這樣悠閑地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中飄浮的白雲。
“喂,你現在躺在草地上,無憂無慮,怡然自得,那我來問你,這種草叫什麼啊?”
“什麼叫什麼啊?就是草啊。那裏……那大概是一種什麼冰草,或者是蒲公英。”
“這裏哪有什麼冰草啊?這裏根本就沒有任何冰草。你再仔細瞧瞧。就在你身子下麵長著二十多種各式各樣的草,每種草都有它們自己的名稱,不是嗎?暫且不說它們每種草都有什麼吸引人的:要麼就是它的生長方式,要麼就是因為它有藥用價值。不過這似乎已經是人類的智慧所無法理解的奧秘了。那些就等待專家去研究吧。可我們起碼應該知道它們的名稱啊,僅僅是最普通的名稱。”
從四月起到出現霜凍,我們的樹林裏到處都能見到各種蘑菇,總共有二百五十種(除了極少的幾種以外,其他的都是可以食用),可我們能認得、叫得上名字的,連四分之一都不到。
關於鳥兒,我就不談了。有誰能肯定地指出,在這三隻鳥兒中,哪隻是歐鴝——反舌鳥,哪隻是鷦鷯,哪隻是白腹鷦呢?當然,會有人能做出判斷,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呢?是不是每三個人中就有一個人知道,是不是十五個人中隻有一個人能肯定呢——這是問題的關鍵。
……我在莫斯科遇到了沙夏·柯西岑,他是我的朋友和同鄉(鄰村的人),我們一見麵,就立刻回憶起了我們的故鄉,回憶起了那片叫作“母鶴”的森林,回憶起了那條叫沃爾夏的小河,還有那消失在“母鶴”森林中的多爾吉深淵。
“人們可是最喜歡‘母鶴’裏的芳香了,”沙夏·柯西岑愉快地眯起眼睛說,“不管是在哪裏,不管在哪條河裏,不管在哪座森林,我都沒有聞到過這樣的香味。不能分別說,那是蕁麻的香味,或是薄荷的清香,要麼是這個……它……嗯,你是知道的,是那種白草……很美麗的白草,嗯,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不過我有一百次想向你打聽這種草的名字。原來你把它的名字忘記了。”
“不知道,而且也忘記了,”沙夏笑說,“總之,不妨去打聽一下。你應該問問村裏的人,他們會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