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約翰.洛克

1.洛克的曆史地位與生平

洛克是一位奇人,但他並非有多少傳奇經曆,他是一位平凡的奇人一一因為他平凡到了毫無驚奇之處,而他的影響又特別巨大,才顯得其人之奇。他不像盧梭,有那樣異乎常人的履曆,有那樣古怪和偏激的性格;也不像伏爾泰,頭上罩著一層聖者般的理想光輝,又有那樣大的傳播力和感染力;更不像萊布尼茨那樣,雖然影響未彰,卻是樣樣精通。如果以洛克的天才比萊布尼茨,比笛卡爾,則他似有不逮。他不如他們博學,也不如他們在那麼多的專業領域都有突出建樹。在科學上,笛卡爾是可以和高斯相提並論的人物;而萊布尼茨對微積分的貢獻至少不比牛頓遜色。洛克則不然,他雖然也是一個全才,卻不曾在這些專門領域有過特別的貢獻,甚至也不像培根那樣,以為知識奔走呼號為已任;他的知識是平和的,基礎是紮實的,規範嚴整,沒有奇跡。他也不像霍布斯那樣大刀闊斧,敢於以無神論姿態向神學傳統宣戰。然而,若論對那個特定時代及對後世的影響,在整個17、18世紀,幾乎找不到可以和洛克比肩連袂的英國人,甚至也找不到能和他一論高下的歐洲人。在哲學方麵,笛卡爾、康德或更有優勢,但在政治領域,他們都遠非敵手,況洛克之學風行之時,康德的影響還遠未發揮出來。18世紀是一個啟蒙的時代,革命的時代,又是一個飛速發展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裏,可以說洛克在人文學科、社會學科的基本範圍內,都是一位為曆史奠基的人物——他是他那個時代一位態度從容肯定而又影響巨大的導師級思想家。

在哲學方麵,他對英國經驗主義的作用,前麵已經提及。他對整個西方哲學史的影響也是非同小可。盡管幾位有影響的西學大家都認為他是一位很平凡的人物,但他人物平凡,影響絕不平凡。羅素認為:“從洛克時代以來到現代,在歐洲一向有兩大類哲學,一類的學說與方法都是從洛克得來的,另一類先來自笛卡爾,後來自康德。康德自以為他把來自笛卡爾的哲學和來自洛克的哲學綜合起來了;但是,至少從曆史觀點看,這是不能承認的,因為康德的繼承者們屬於笛卡爾派傳統,並不屬於洛克派傳統。繼承洛克衣缽的,首先是貝克萊和休謨;其次是法國Philosophes(哲人)中不屬於盧梭派的那些人;第三是邊沁和哲學上的急進主義者;第四是馬克思及其門徒,他們又取大陸哲學成分,作了一些重要的補充。”羅素的觀點我們某些中國人或許不能完全同意,但其大旨並沒有錯。洛克的影響很大,在18世紀的哲學人物中,確實是數一數二的。直到現代,他的哲學對實用主義、實證主義和邏輯實證主義的影響依然未可低估。

洛克對後代哲學文化的另一個影響,或說更其突出的影響,是他的自由主義觀念。洛克的時代,原來就是資本主義興起和飛速發展的時代,前有荷蘭和英國的資產階級革命,後有法國革命和美國的獨立運動。洛克生於其間,左右逢源,前瞻後顧——他的時代實在是一個極好的曆史機遇,而他也確實沒有辜負這時代的厚望。他的自由主義觀點,主要是個人自由和私有財產不容侵犯的觀點,不但對當時的英國,而且對稍後的歐洲和為獨立拚死奮鬥並最終取得勝利的美國,其影響力都是無與倫比的。可以說,美國獨立宣言中的一些基本立論,其最主要的理論來源,就出自洛克。

在政治理論方麵,他是分權製衡觀念的創始人。他的分權理論,直接影響了法國近代政體大師孟德斯鳩。分權學說,是近代西方政治學說的立論基礎,是西方國家自由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西方近代一切政治革命、政治變化都與這個學說發生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且直到19世紀、20世紀,凡打破其理論規則的政權,必定走向極端,甚至給人類帶來巨大災難。這不是說分權理論就是萬劫不複的永恒真理,而是說,在資本主義經濟時代,唯有分權才能保證其曆史發展所必需的民主秩序,才能防止希特勒、東條英機一樣的法西斯主義和軍國主義的畸形發展。隻有分權,才有法治;隻有法治,才有民主——分權是保證法治與民主得以實現的製衡機製。如此而已,豈複他哉。

在政治經濟學說方麵,洛克的勞動價值觀念和他的個人主義價值觀,也直接影響到他以後的許多著名經濟學家,其中包括鼎鼎大名的魁克和亞當 斯密。洛克的經濟思想雖未必十分成熟,卻富有卓見。如他的地租思想,他的勞動價值理論,即為經濟專家所重。但他的最重要的貢獻,還是他的自由主義主張,他的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的曆史觀念和他的放任主義經濟理論。這三者互為表裏,息息相關,構成自由資本主義經濟時代的三大理論支柱。後來出現在美國的所謂“最好的政府”,就是最少管事的政府之類的名言名論,其始作俑者,不是旁人,正是洛克。唯其如此,他的政治經濟學思想才在西方經濟史上占據一席特殊地位——他是西方自由經濟時代的哲學頭腦。

在西方17世紀至19世紀這段極其輝煌與豐富的思想史上,對後世影響巨大的思想人物中,首推洛克、亞當 斯密、盧梭和康德,或許還有孟德斯鳩、休謨和黑格爾。而這些最著名的人物中,除去黑格爾以外,可以說其餘幾位或多或少都受到洛克思想的薰陶和啟發。

除此之外,洛克對於後來的倫理學、心理學也有相當的曆史貢獻。特別對於心理學,理論借鑒價值尤多。他關於物質存在第一第二質的理論,雖然在哲學上未必是一種特別有價值的觀念,但對後來的心理學卻有特別的啟迪作用。洛克認為,第一性的質隻存在於物質當中,而第二性的質則因人的感覺而異。於是,心理學家得到啟示。美國著名心理學史家杜 舒爾茨就這樣介紹他的思想。他說:“拿三隻盛水器——一個放冷水,一個放微溫的水,一個放熱水。把一隻手浸在冷水中,另一隻浸在熱水中,然後,把兩隻手都浸入微溫的水中。這樣,一隻手感到水是溫的,而另一隻手感到水是冷的。當然,水隻有一種溫度,它不能既是溫的又是冷的。所以熱和冷的質或經驗肯定隻存在於我們的知覺中,而不存在於水這種物體本身中。”說水的溫度隻存在於人的感覺中,謬矣。然而,並非大謬不然。即使大謬不然,能證明這大謬不然的即是真理。況且,如果僅從心理學意義上理解,這觀念確乎有些道理。比如同樣一朵鮮紅的花朵,我們請一位色盲者觀看,和請一位視力極佳者觀看,那效果必然是不同的;請一位植物學家和一位園藝專家或請一位藝術家來看,效果也不相同。藝術家想到構圖,園藝家想到剪枝、施肥、上水,而植物學家想的是雜交和選種。如果把這花朵置於同樣顏色的背景,則必定色彩全無;如果把她置於萬綠叢中,那麼,詩人一見必詩興大發。

洛克又是一位特別幸運的思想家。說他幸遠,因為他生逢其時,生逢其地,生逢其友,又生逢其遇。中國人所謂“時也,運也,命也”,這三條他可以說是都占全了。

他的時代,自然是沒有說的——那正是自由資本主義走向成熟的時代。唯有這樣的時代,才能給他以廣闊的活動天地;他又生逢其地——他是一個英國人。不用說,在17、18世紀,作為一名英國人是最為幸福的,因為彼時的英國不但有最發達的經濟,有最適宜學術自由的政治環境,而且還適逢1640至1688年兩次英國革命。洛克生於1632年,1640年英國革命開始的時候,他隻是一個8歲的孩子,詩意地講,他是生在革命年代的幸運兒。當克倫威爾執掌大權時,他已經是牛津大學的學生了。而恰當英國光榮革命發生的時節,他正好處在生命的成熟階段。所謂“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他此時剛好56歲。於是,在光榮革命發生前,他就成了革命的倡導人,在光榮革命成功後,他又理所當然地成為光榮革命的理論信息的傳播者。

宏觀環境如此優越,已經令人羨慕,中觀微觀環境同樣優越,更是少有其匹。講中觀環境,他是當時大科學家波義耳和牛頓的朋友。彼時牛頓的影響,正如日中天。他作為牛頓的朋友,自然容易乘青雲而直上。比之倒黴而又固執的萊布尼茨的時運,真不知好多少倍。連羅素都說:“在洛克當時,他的主要哲學對手是笛卡爾主義者和萊布尼茨。說來全不合道理,洛克哲學在英國和法國的勝利大部分要歸功於牛頓的威望。就哲學家的身份講,笛卡爾的威信在當時由於他在數學和自然科學方麵的業績而有所提高。但是他的漩渦說作為對太陽係的解釋,斷然比不上牛頓的引力定律。牛頓派宇宙演化論的勝利減低了大家對笛卡爾的尊崇,增高了他們對英國的尊崇。這兩個原因都促使人心偏向洛克。”

在微觀環境方麵,還有他家庭的助力。洛克的生平比之他那個時代的任何一位風雲人物,都顯得過於平凡,以致使得那些一心為他作傳的人都有些吃力和為難。他的出身對他十分有利,而他的經曆,更使這艘幸運的航船找到一條順風順水的航線。

洛克1632年出生在英國一個並不特別富有的家庭,或者說,就類似於現代中國人常說的小康之家。他的父親有些地產,又當過律師,或說是某位伯爵領地民事法官處的一個辦事員。他參加過英國國內戰爭,並且取得騎兵大尉的頭銜。在英國革命年代,他堅定地站在議會一邊,屬於革命積極分子。洛克生在這樣的家庭,實屬三生有幸,因為出身小康之家,他對私人財產有一種特別的情感。沒錢隻要造反,錢多又要專製,唯在貧、富之間,對每個銅板的份量,都掂了又掂,比了又比,其知其覺確與貧者富者不同。他父親又是個改革派,對他人生觀的確立同樣富有影響。他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國度,這樣的家庭長大成人,又加上在牛津大學讀書期間便閱讀和研究了笛卡爾等哲學人物的主要著作,凡此種種,都使他積累和取得了作為一名未來資本主義自由主義思想家的必要的條件。

洛克一生經曆也十分簡捷明了。他雖然活了72歲,但並沒有真的遇到什麼驚風駭浪。他年輕時在威斯敏斯特修道院接受教育,20歲入牛津大學,大學期間,他研讀了笛卡爾等人的哲學,又係統學習了化學、醫學、物理等自然科學,為他以後作一名教授和私人醫生打下了良好基礎。洛克一生和牛津大學都有一種扯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從他入學起,直到他因為自由主義政治觀念被迫離校止,他與牛津的學習和職業關係一直未斷。

洛克一生命運,又和英國政治家艾斯裏勳爵有重要關聯。他自1667年開始作艾斯裏的私人醫生,他們兩位不僅是雇主與雇員的關係,而且政治見解也極為相似。艾斯裏1672年成為謝弗茨伯裏伯爵,洛克也隨這位伯爵在英國政治漩渦中越卷越深。

謝弗茨伯裏是英國輝格黨創始人之一,彼時英國的政黨、一是輝格黨,一是托利黨,這名稱原本是相互攻擊時為對手起的渾號,但因為這渾號,不但“寓言幽默,嘲弄辛辣”,而且“音節最少,書寫方便”,便被對方接受下來,渾號成為旗幟。英國這兩黨,在曆史上各有千秋,總體分析,其實並無本質區別。但以當時的情形而言,輝格黨的主張無疑更為正確。它力主限製王權,增加社會的權力.又主張宗教寬容,信仰自主,並積極代表新興資本在英國的各種政治利益。而這一切,與洛克的主張完全吻合。

但是任何一種革命,那怕是光榮革命,畢竟也是革命,既是革命就不大可能一帆風順。當英王暫時取得所謂勝利時,洛克隻能和謝弗茨伯裏伯爵一樣,逃到當時的民主聖地荷蘭,暫避一時。而且1685年,詹姆斯二世還曾正式致函荷蘭,要求引渡他回國。這可能是洛克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危險。但僅僅過了三年時間,光榮革命便光榮成功,於是洛克也以革命功臣的身份光榮回歸故土。

光榮革命前,他就作過謝弗茨伯裏的秘書,革命成功後,他又擔任過英國貿易和殖民事務大臣。而且,他還是1694年成立的英格蘭銀行的發起人,也是這家銀行的大股東之一。但他擔任公職未久,主要因為身體方麵的原因,便辭掉公職專心致力於他的學術研究和答複各種疑問與論辯中去了。

洛克極為幸運,他一生活動仿佛處處和諧,他的哲學不是矛盾、分裂和鬥爭的產物,而是各種勢力妥協、共鳴與和諧的結晶。他的學說與他的時代是和諧的,他的主張與當時英國多數階層的利益是一致的。有大哲人評價他說:“約翰 洛克是一切形式的新興資產階級的代表,他代表工廠主反對工人階級和貧民,代表商人反對舊式高利貸者,代表金融貴族反對作為債務人的國家,他在自己的一本著作中甚至證明資產階級的理智是人類的正常理智。”甚至他的性格與他的道德學說也體現了這種和諧精神,他的道德學說,認為快樂即善。他說:“幸福和苦難既是由一些外物底作用在我們身上或心上的所生的(程度亦不同),因此,凡容易給我們產生快樂的對象,我們便叫它做好事;凡容易給我們產生痛苦的對象,我們便叫它做惡事。”幸福即是快樂,洛克先生一生快樂,因此我們知道他一生一定也是很幸福的。

洛克很幸運,但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努力。隻有機遇沒有努力,仿佛盲人觀燈,聵者聽戲,雖有妙情妙景,隻是白費精神。

洛克雖然不能說不是一位努力奮鬥者,但他又是一位善於抓住機遇的人。他一生中,像培根那樣慘淡經營的事是沒有的,像萊布尼茨那樣四處尋找靠山而終於沒了靠山慘兮兮故去的事更其沒有。他甚至也不像斯賓諾莎那樣有一種聖哲般的道德品性。他的道德理想其實就是個人主義,快樂即幸福,快樂即本性。他無須修煉,便已然成佛。他甚至無須睜大眼睛,啖都不敢啖一下地尋找機會,然而,上帝偏心,給他一個大大的馬太效應,把許多機遇適時適地地送給了他。他一生從事的職業不少,既作過教授也作過私人醫生,既作過顧問又作過秘書,既作過商務大臣也作過大銀行的股東,外加作家、思想家、哲學家、政治理論家和其他種種不為他所重視的頭銜。他真是一個命運的寵兒,該讀書時便有好書可讀,該做事時又有好事要做,該逃亡時便有妙地可居,該作文章時又有妙論可發。

洛克似乎並非一個神童,縱有些聰明也不像笛卡爾、萊布尼茨那麼早慧。而且他著書立說的時間實在應該劃入“大器晚成”之類。他的主要著作的完成和出版,都集中在1687年至1693年短短的六七年間。而1687年的洛克已經是58歲的老年人了。洛克1704年故世,他去世時,無論身邊還是世上,都是一片讚許之聲。

從洛克的生卒年代上講,他本應屬於17世紀,但從他的哲學發展、發生和產生影響的時代看,他都屬於18世紀啟蒙年代的先驅者。他是英國也是西方啟蒙運動的引路人。

2.洛克的哲學思想

洛克哲學思想中最賦人文精神的是他堅決反對“天賦觀念”的理論,而最廣為人知的則是他的“白板說”、經驗觀和物性論。

天賦觀念古已有之,而在中世紀神學傳統中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神學統治一切時,天賦觀念不言自明。世間萬物皆為上帝所造,人自然不能例外,隻是上帝在造人的時候,同時賦予人以思想。這種理念,直到文藝複興運動興起之後,依然為一些大哲學家所信奉,至少他們未能在理論上對此予以否定,此如法國大思想笛卡爾就近乎如此。

洛克則不一樣。他的經驗主義立論基礎,就是反對天賦觀念。在他的哲學體係中,人的觀念並非上天賦予,而是自經驗得來,他的最著名的哲學著作“人類理解論”,對此有充分的闡釋的論證。《人類理解論》全書共分四卷,第一卷專門討論人的理智的由來。他說:“人心中沒有天賦的原則”,“由我們獲得知識的方式看來,足以證明知識不是天賦的——據一些人們的確定意見說:理解中有一些天賦的原則,原始的意念同記號,仿佛就如印在人心上似的。這些意念是心靈初存時就稟賦了,帶到世界上來的。”但洛克絕不同意此種論調,在他看來,“各種觀念,尤其是屬於原則的那些觀念,都不是與生俱來的——我們如果仔細考察新生的嬰兒,則我們便會看到自己沒有什麼理由來相信,兒童在生來就帶有許多觀念。……至於說到能與普遍命題中的名詞相應的那些觀念,能與天賦原則中的名詞相應的那些觀念,當然更是沒有的。人們都看到,他們的心中如何逐漸可以得到各種觀念,並且可以看到,他們所得到的,都是由於他們經驗到觀察到親身所經的事物來的。”

堅持人的知識和思想來源於經驗,反對天賦觀念,是洛克哲學中最具說服力的內容。盡管這些觀點,在現代人看來,似乎已經無須再費口舌,而那思辨方式,也有些令人不耐其讀的地方。但在他那個時代,卻不是一個可以看作常識的理論問題。

洛克反對天賦觀念,提出他的“白板說”。他認為,人的大腦,好像一塊白板,這白板上沒有任何字跡和信息,隻有通過經驗,才能得到它們。現在看,“白板”的說法固然是一個巧妙的比喻,但並非真的合乎科學。但為著反對天賦觀念,白板的比喻自有其曆史價值在。洛克對此更是自信百倍。行文至此,不覺振振有辭,對遠自柏拉圖,近自笛卡爾的哲學理念,表現出一種義正辭嚴的論辯風格。他寫道:“那麼我們且設想心靈比如說是白紙,沒有一切文字,不帶任何觀念;它何以裝備上了這些東西呢?人的忙碌而廣大無際的想象力幾乎以無窮的樣式在那張白紙上描繪了的龐大蓄積是從何處得來的?它從哪裏獲有全部的推理材料和知識?對此我用一語回答,從經驗:我們的一切知識都在經驗裏紮著根基,知識歸根結蒂由經驗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