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種埋怨並不合理,因為,它產生於由錯誤前提所帶來的錯覺,即認為所有事物都來自於一種思維能力,因而在它成為現實的東西以前都以觀念方式存在;根據這個前提的說法,認為一切事物既然都是來自於知識領域,一定都可以受到知識的影響,都可以加以解釋,都可以借知識而完全加以了解。——但是,事實的真相恐怕是:所有我們埋怨自己不知道的東西,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確是無法想像的。因為,一切知識所在,一切知識所歸的觀念,隻是存在的外在一麵,隻是次要的東西,就是說,並非為保全事物本身所必需的,並非為保全宇宙整體所必需的,隻是為保全個別動物所必需的。因此,整個事物的存在,隻進入知解領域的表麵,因而隻達到有限的程度,隻形成動物意識中描述的背景。這裏,意誌的目標是主要因素,所占的地位最重要。因此,通過這個表麵,便產生了整個時空世界,即觀念世界,這時空世界、觀念世界,在知解領域之外,根本不具有這種存在。既然知識之存在隻是為了保全每一個動物,那麼,它的整個結構,它的一切形式如時間、空間等,都隻用來滿足這種個體的目的。而這些隻需要關於個別現象之間關係的知解,根本不需要關於事物基本性質和整個宇宙基本性質的知識。
康德曾經表示過,多少個困擾著每個人的形而上學問題,不可能有任何直接的解決,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令人滿意的解決。造成這種情形的緣由是這樣的:它們的根源在我們智力的形式——時間、空間和因果關係,而這個智力隻是用來指示種種刺激給個人意誌,即將其欲望的目標指示給個人意誌,也是將掌握這些目標的方法指示給個人意誌。但是,如果濫用這個智力來認識事物的本體,來認識世界的整體和內在結構,那麼,一切可能事物的上述連接、連續和相互依賴形式,使產生形而上學的問題,諸如起源和目的問題,世界的開始和終結問題,個人的起始和終結問題,由於死亡而帶來的個人自我的消滅問題,或盡管死亡而個人自我的繼續存在問題,意誌自由問題等。如果我們以為這些形式至少有過變動,然而對事物的意識卻仍然在,那麼,這些問題隻是不存在,而不是解決了。它們會完全消失不見,而表達它們的語言也不再有任何意義了。因為,它們完全來自於這些形式,其目的不是了解世界和存在,隻是了解我們自己的目的。
這整個看問題的方式,帶給我們對康德理論的一種解釋和客觀證明,證明理性的各種形式隻能加以內在的運用,不能加以超越的運用,即隻能用在經驗範圍以內,不能用在經驗範圍之外,康德本人隻從主觀的觀點證明這個看法。因為,我們可以不用這種方式表示,我們可以說:智力是形而下的,不是形而上的,也就是說,因為,由於它與意誌客觀化有關,因而始於意誌,所以,它的存在隻為意誌役使。不過,這種役使隻涉及自然中的事物,不涉及自然以外和超自然的事物。顯然的,動物隻具有發現和覓取食物的智慧;動物所具智慧的高低決定於這個目標。在人類身上,也沒有不同;隻是人類自保的更大困難以及需求的無限增大,使人類必須具備更多的智慧。隻有當這種智慧由於反常情形而過量時,才出現一種不被役使的豐富智慧,這種過量智慧變得相當大時,便稱為天才。這種智慧首先成為客觀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以內,還可以繼續變為形而上的,或至少力求變為形而上的。因為,其客觀性的結果是:自然本身,一切事物的總體,現在都變成了智慧的題材和問題。依這種智慧看來,自然開始自覺為一種既存在而又不能存在或可能為另一種存在的東西;可是,在普通人看來,在隻具有一般智慧的人看來,自然並沒有明顯的自覺——就像磨坊主聽不見磨坊的聲音或製造香料者聞不到香味一樣。對一般智力的人來說,自然隻是一種當然的東西。隻有在某些比較明晰的時刻,才會知覺自然,因而幾乎一見就怕,可是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即使這種平常人成千成萬地合在一起,然而他們在哲學方麵所能成就的,也是容易想像到的;可是,如果智力是形而上的,如果智力的淵源和能力是形而上的,就可以促進哲學,尤其是它的力量合在一起時,還可以促進所有其他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