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自己作主了。
她聽人說顧元奉又來了,頓時也心中有氣,不等顧元奉往裏闖就起身走出書房。
瞧見那群小廝抱著的花枝,紀雲彤愣了一下。
接著她就看到了那棵光禿禿的梅樹。
人家在原處長了幾十年,愣是讓顧元奉給挖了出來。
許多人的一生應當就像這梅樹一樣,要被裁剪成什麼模樣、要被移栽去什麼地方,都是別人一句話的事。
不管它曾經怎麼努力把根紮牢,不管它曾經怎麼努力應對一次次風霜雨露,它對旁人而言到底也隻是無足輕重的存在。
它能怎麼樣呢?
它不能怎麼樣。
紀雲彤沒有看向顧元奉,隻看著那被夕輝籠罩著的金色花枝,問道:“你這又是做什麼?”
顧元奉聽紀雲彤語氣淡淡的,心裏很不得勁。他轉頭看去,隻見紀雲彤立在離他數步之遠的地方,金色的夕陽灑落在她臉上,將她鬢邊細細的絨毛映照得分外分明。
“你不是喜歡這花嗎?我連著樹一起給你送來了。”顧元奉不自覺地放軟了語氣說好話哄人。
紀雲彤聽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她哪裏會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肯定是他一看到這樹就覺得煩,索性直接叫人挖了送過來,免得一看到它就想起以前的事。
顧元奉覺得紀雲彤是在嘲笑他,有些惱了:“你笑什麼?”
紀雲彤收了笑意。
她終於轉過頭和顧元奉對視。
四目相對。
顧元奉喉頭莫名一哽。
“那你派人幫我送去莊子那邊吧。”紀雲彤輕聲說道,“我覺得它應該想長在山上。”
第9章
顧元奉走後,紀雲彤看著他留下來的那堆花枝許久,最後還是讓人把上麵的花苞摘下來。
花到底是無辜的,何況她確實喜歡喝添了臘梅花的茶,於她而言是娛心娛目的好東西。
接下來幾日紀雲彤沒再出門,倒是收到許淑嫻悄然讓人送來的“筆談本”,說是每人每次隻能寫一頁,輪流在幾個密友間流轉,可以抄上自己寫的詩文或者畫幾筆小畫、寫讀書感悟薦書。
按照規則,這筆談本自己寫完要選一個人選傳遞過去,且這個人不能和自己前一位重複——如此來回傳遞,傳到最後一頁時它的最終主人就出現了。
這是閨閣中不足為外人道的一點小樂趣,紀雲彤以前不是那個圈子的,沒機會參與,不由翻開細讀起前頭的內容來。
許淑嫻認可的朋友還是很有意思的,每一頁寫得都很用心,紀雲彤逐頁看完後隻覺心情愉悅得很。
這都是很好很好的姑娘。
紀雲彤挑揀出自己讀過的遊記裏最有意思的一本,提筆在紙上寫下自己讀後的感悟。
一頁寫完,她照著那日聚會時留下的印象讓綠綺跑一趟,給那天見過的一個圓臉姑娘送去。
自己則拿著剛抄下的書單出去買書。
出入書坊這種地方,紀雲彤也習慣穿男裝,倒不是覺得去書坊不適合作女子裝扮,而是男裝行動更加方便,還不用考慮怎麼搭配發飾和妝容。
長發隨意一束,她素麵朝天就可以輕鬆出門了。
至於旁人怎麼看她,紀雲彤倒是不怎麼在意。
紀雲彤本來就是書坊熟客,不僅時常來買書,還在書坊訂了邸報,書坊這邊負責抄寫好送到各家府上。
“郎君來了!”見了紀雲彤,伶俐的夥計登時笑眼彎彎,那嗓兒是清越動聽,好似泉兒叮咚響。
天生就是吃這口飯的。
紀雲彤也覺得好聽,下意識看了眼對方的手,發現那竟也是雙頗好看的手。自己曾經覺得獨一無二的東西,如今看來也不過是隨處可見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