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猞猁翁”千金求愛 第二節(2 / 3)

①巴黎公共馬車出現於一八二八年,車上有十八至二十個座位。

“你真行啊!……步步向前!……步步向前……”

“對,一直向前。好,不開玩笑了。你把十萬埃居換成國庫券,以便保住利息。你也可以留給德羅什,他是個既誠實又機靈的人……辦完這樁事,你趕緊去安古萊姆,取得你妹妹和妹夫的同意,叫他們半公開地編造一個小小的謊言,就說你的親人給了你六十萬法郎,作為你和克洛蒂爾德-德-格朗利厄結婚之用。這並不丟臉。”

“我們得救了!”呂西安昏昏然地喊起來。

“對,你得救了!”卡洛斯繼續說,“但是,要等到你和克洛蒂爾德走出聖托馬-達甘教堂,她成了你妻子後,你才算真正得救……”

“你擔心什麼呢?”呂西安說,顯出對他的謀士十分關心的樣子。

“有些密探在跟蹤我……我必須有真正的神甫的樣子,可是這很傷腦筋!魔鬼看我腋下夾著一本經書,再也不會保護我了。”

這時候,由出納攙扶著離去的紐沁根男爵到了自己公館門口。

“我金(真)擔心,”他邊進門邊說,“打了一場大敗將(仗)……算了!我們再怕(把)它老(撈)回來……”

“糟糕的係(是),男爵先生太惹銀(人)居(注)目了。”這個好心的德國人回答,他一心想著禮儀問題。

“對呀,我的金(正)式青(情)婦的地位應該與我相親(稱)。”這位銀行界的路易十四回答。

男爵相信早晚會把艾絲苔搞到手,他現在又重新成了原先那樣的大金融家。他又認真地抓起自己的業務。出納看到他第二天早晨六點鍾就坐在自己的辦公室核實票據,不禁搓起了雙手。

“男爵先生昨天夜裏肯定積下了一筆錢。”他帶著德國人的半精明半天真的微笑說。

如果說,德-紐沁根男爵這類富人損失金錢的機會比別人多,那麼,他們賺錢的機會也更多,即使他們同時幹著那些荒唐事兒。雖然著名的紐沁根銀行的金融策略在別處已作了說明①,但是,指出這樣一點並非沒有用處:在我們時代的商業、政治和工業革命中,如果沒有大量喪失資本,或者說,對個人財產的征稅,那麼就根本不可能積聚、擴大和保存如此巨大的財富。投入世界公共財庫中新的財富是很少的。任何新的占有意味著總分配中新的不平衡。國家拿去的錢,還會用在百姓頭上,而紐沁根銀行拿去的錢,就自己留下了。這種雅爾納克式的手法②不遵循任何規律,那道理就在於如果弗雷德裏克二世③不去外省調兵征戰,而是搞走私或有價證券交易,那他就不是弗雷德裏克二世,而是成了雅克-柯蘭或芒德蘭④了。強迫歐洲各國以百分之十或二十的利率借款,用公共資本賺取這百分之十或二十的利息,以控製原料為手段向工業家大肆勒索,向企業的創業者拋出一條救命索把他拖出水麵,直至打撈起他那奄奄一息的企業,總之,所有這些得勝的埃居戰都是高超的賺錢策略。當然,銀行家與征服者一樣,也會遇到風險,但是,有能力進行這種戰鬥的人為數極少,綿羊般溫和的人根本不敢問津。這些大動作隻在牧人之間進行。那些被處決者(交易所行話裏的慣用詞)犯了貪心賺錢的罪,而遭到紐沁根之流算計而倒黴的人,人們一般很少注意。一個投機商朝自己腦袋開槍自殺,一個經紀人逃跑,一個公證人卷走一百家委托人的錢財——這些比殺死一個人更加嚴重,還有一個銀行家清算他的業務,等等,所有在巴黎發生的這些災難幾個月內就會被忘卻,會很快被這座大都市的海潮般的騷動所淹沒。

①見《紐沁根銀行》。

②雅爾納克(一五○五-一五七二),法國貴族,擊劍中以出人意料而正大光明的劍法而聞名。

③弗雷德裏克二世(一七一二-一七八六),一七四○至一七八六年為普魯士國王。

④路易-芒德蘭(一七二五-一七五五),法國強盜。

從前,雅克-科爾⑤美第奇⑥,迪埃普的安戈⑦,拉羅歇爾和奧弗雷迪⑧,富蓋⑨,蒂埃波羅,科爾奈⑩,他們的巨額財富是通過正大光明的手段獲得的,因為當時人們對各種稀有產品從何而來一無所知,而他們在這方麵則處於特殊的優越地位。但是到了今天,地理知識已深入大眾,競爭已大大限製了利潤範圍,任何暴富不外來自兩種情形:要麼出於偶然事件或某種發現;要麼是合法的敲詐勒索。小商業模仿醜惡的榜樣而變壞了,尤其是近十年來,通過可恥地攫取原料,使自己適應大商業的無恥觀念。到處應用化學方法,人們已經喝不到葡萄酒,釀酒工業因此而倒閉。為了逃避稅收,賣的都是摻假的鹽。法院對這種普遍的弄虛作假感到膽戰心驚。最後,法國的商業在全世界受到懷疑。英國也同樣敗壞了自己的道德。在我們這裏,邪惡來自政治法律。憲章規定了金錢統治,發財便成了這個不信神的時代的最高信條。高層社會盡管有眼花繚亂的金銀財寶,又有一堆外觀漂亮的大道理,它的腐敗遠比低層社會下流的基本上是個人的腐敗更為醜惡,其中某些細節成了我們這一“場景”的笑料,或者說可怕的笑料。政府看到任何新思想都心驚膽戰,將當今的笑料從戲院掃地出門。資產階級不如路易十四寬容,看到來了《費加羅婚姻》就渾身發抖,禁止上演政治性的《塔爾丟夫》,當然,今天也不許演出《杜卡萊》,因為杜卡萊已經成了君王。從此以後,喜劇成了講述的形式,書籍便成了文人們收效不快但較為可靠的武器。

⑤雅克-科爾(一三九五-一四萬六),法國大商人。

⑥美第奇:中世紀意大利佛羅倫薩的著名家族,經營毛織業起家,後來成為歐洲最大銀行家之一。

⑦安戈(一四八○-一五五一),法國大船主。

⑧奧弗雷迪:十三世紀法國大船主。

⑨富蓋:十四世紀德國銀行家家族。

⑩蒂埃波羅和科爾奈都是威尼斯貴族。

今天上午,紐沁根辦公室人來人往。他頻頻發號施令,不時進行數分鍾的會談,這裏簡直成了金融大廳。就在這一片忙亂中,他的一個經紀人告訴他,本公司一名成員雅克-法勒克斯失蹤了。他是他們中間最機靈和富有的一員,馬丁-法勒克斯的兄弟,於爾-德馬雷的繼承人。雅克-法勒克斯是紐沁根銀行正式經紀人。男爵與杜-蒂那和凱勒兄弟一起,冷靜地謀劃了這個人的垮台,就像過複活節宰一頭羊一樣。

“他頂不住了。”男爵平靜地回答。

雅克-法勒克斯曾為投機買賣的成功立下汗馬功勞。幾個月前的一次危機中,他大膽運籌,挽救了局勢。但是,要求這些“猞猁”向他表示感激,豈不等於要求隆冬時節的馬克蘭惡狼發善心麼?

“這個可憐的人!”報告消息的經紀人說,“他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他還在聖喬治街為他的情婦裝備一處小小的住宅,為油漆和家具花了十五萬法郎。他是那麼愛杜-瓦諾布爾夫人!……現在這個女人隻好離開這一切了……一切都是賒賬的。”

“號(好)!號(好)!”紐沁根心裏說,“介(這)回可怕(把)我那天夜裏的損失給老(撈)回來了……”

“他習(什)麼錢也莫(沒)有付嗎?”他問那個經紀人。

“嘿!”經紀人回答,“哪個商人消息會那麼閉塞,還會不允許雅克-法勒克斯賒賬?聽說還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地窖呢。附帶說一句,那是一所待售的房子,他打算買下來,房契上寫的是他的名字。真是愚蠢!銀器、家具、酒、馬車、馬匹,這一切都將成為資產負債總價,債主如何處理這些東西呢?”

“你命(明)天來吧,”紐沁根說,“我先去看看。雨(如)果不宣布破產,考(可)以友好協商解決,我將叫你開(給)介(這)些家具開一個合理的價錢,同時怕(把)居(租)約拿過來……”

“這肯定能順利辦成,”經紀人說,“您今天上午就去吧。您會碰上法勒克斯的一個合夥人和一些供貨商,他們都想為自己撈到優先權。不過,他們以法勒克斯名義開的發票都在瓦諾布爾夫人手裏。”

德-紐沁根男爵立刻派手下一名辦事員去找他的公證人。雅克-法勒克斯曾向他談過這幢房子,它最多值六萬法郎。他想馬上成為房主,以便在房租方麵行使優先權。

出納(他是一個正直的人)前來詢問主人在法勒克斯破產中是否會遭受什麼損失。

“相反,我的號(好)伏爾弗岡,我要老(撈)回習(十)萬法郎了。”

“哦,怎麼回事?”

“嘿!法勒克斯介(這)個考(可)憐的家夥,一年來為他的青(情)婦準備了一棟房子,我就要把它拿到朽(手)了。我開(給)那些債主五萬法郎,介(這)一切就全都歸我了。我的公金(證)銀(人)卡多先生即將得到我的吩咐,因為房居(主)去(處)境尷尬……我原來就基(知)道介(這)一點,但我湯(當)希(時)糊塗了。過不多久,我的天仙般的艾絲泰(苔)就會居(住)上一座小小的宮殿……法勒克斯把我帶進介(這)座宮殿。房子極為精幾(致),離介(這)禾(兒)很近……對我太合希(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