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猞猁翁”千金求愛 第七節(2 / 3)

以下就是剛才事情的經過:

當天上午十一點,德-格朗利厄公爵走進全家進餐的小客廳,親了克洛蒂爾德一下,然後對她說:“孩子,在沒有新的囑咐前,你再也不要理會德-魯邦普雷先生了。”接著他拉住公爵夫人的手,把她帶到一個窗口,對她輕聲說了幾句話。這使可憐的克洛蒂爾德大為不悅。德-格朗利厄小姐一直觀察母親聽公爵講話後有什麼反應,她看到母親大驚失色。

“冉,”公爵吩咐一個仆人說,“拿著,將這封短信送交德-肖利厄公爵先生,請他讓你帶回同意還是不同意的答複——我請他今天來和我們共進晚餐。”他又對妻子說了一句。

午餐氣氛非常沉悶。公爵夫人顯得若有所思,公爵仿佛在生自己的氣。克洛蒂爾德幾乎忍不住落淚。

“孩子,你父親做得對,聽他的話吧!”母親用溫和的語氣對女兒說,“我不能像他那樣對你說:‘別想呂西安了!’是呀,我理解你的痛苦。(克洛蒂爾德親吻一下母親的手)可是,我的天使,我要對你說:‘你等著,不要有任何行動。由於你愛他,那就默默地忍受痛苦吧。你要相信父母的關懷!’我的孩子,高尚的女子之所以高尚,是因為她們在任何情況下都懂得盡責,而且是高尚地盡責。”

“出了什麼事?……”克洛蒂爾德問,麵色慘白。

“我的心肝,事情太嚴重了,沒法跟你講呀。”公爵夫人回答,“如果這不是事實,你知道了,會白白擾亂你的情緒;如果是事實,那你就不應該知道。”

六點鍾,德-肖利厄公爵來了。德-格朗利厄公爵在他的書房裏等他。

“你聽著,亨利……(這兩位公爵彼此以‘你’相稱,互相叫名字,而不稱姓。規定這種細微差別是為了表示不同的親密程度,抵製法國式親熱的蔓延,抑止自尊心。)你聽著,亨利,我現在十分為難,隻能向一位熟悉這種事情的老朋友請教:你是有辦法的。你知道,我的女兒克洛蒂爾德愛上了那個小魯邦普雷,幾乎逼著我答應他做我女兒的丈夫。我一直反對這門親事。可是,最後,德-格朗利厄夫人拗不過克洛蒂爾德的癡情。後來,這個小夥子購買了地產,而且償付了四分之三的款項,我也就不再提出異議了。昨天晚上,我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你是知道在什麼情況下搞這類玩藝兒的),信裏說這個年輕人財源不正。他告訴我們,購買地產的錢是他妹妹給的,這完全是謊話。寫信人要我們以我女兒的幸福和家庭名譽為重,對這件事進行了解,並告訴我用什麼辦法能把情況搞清楚。給你這信,你先讀讀吧!”

“親愛的費迪南,我讚同你對匿名信的看法。”德-肖利厄公爵讀完信,回答說,“不過,對匿名信,既不必重視,也應該加以利用,有時候這種信就像是一個偵探。你把這個小夥子關在門外,再去了解一下情況……啊,你的事,我有主意了。你有個訴訟代理人叫德爾維爾,他是我們信得過的人。他掌握著很多人家的秘密,這樁秘密他也不會泄露出去。這個人正直、有影響,重榮譽,機靈,能用計謀。不過,他隻是辦案精明,你用他隻是為了取得你所注意的證據。我們通過王國警察總署,在外交部還有一個獨一無二的能發現國家機密的人,我們經常派他執行使命。你告訴德爾維爾,為了辦這件事,給他配備一名副手。我們這位暗探出麵時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先生,胸前佩著榮譽軍團十字勳章,外表酷似一位外交官。這個家夥去當獵人,而德爾維爾隻觀看打獵就行了。你的訴訟代理人將會告訴你,這樁事情是否虛張聲勢,或是你應該跟這個小魯邦普雷斷絕來往。一星期內,你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年輕人還沒有侯爵頭銜,一星期內來我家找不到我是不會生氣的。”格朗利厄公爵說。

“不會的,特別是,如果你把女兒嫁給他。”這個前大臣回答,“如果匿名信內所說的事屬實,那就更沒有關係了!你就叫克洛蒂爾德跟我的兒媳瑪德萊娜去旅行吧,瑪德萊娜正想去意大利呢。”

“你幫我擺脫了困境!我還不知道是否應該感謝你……”

“看事情進展吧。”

“啊!”格朗利厄公爵叫起來,“那位先生叫什麼名字?應該告訴德爾維爾……明天下午四點鍾,你叫他到我這裏來,我也把德爾維爾找來,讓他們兩人接上頭。”

“他的真實姓名,”前大臣說,“我想是叫科朗坦……(這名字你大概沒有聽說過)但是,這位先生到你家來,一定會用他在部裏用的名字,他讓人家叫他德-聖什麼先生……”

“啊!聖伊弗!聖瓦萊爾!非此即彼。”

“你可以信賴他,路易十八對他是完全信賴的。”

這次談話以後,管家便奉命將德-魯邦普雷先生拒之門外。這情況剛才已經出現了。

呂西安像一個醉漢似地在意大利劇院觀眾休息室踱來踱去。他看到自己成了全巴黎的笑柄。德-雷托雷公爵是他的一個冷酷的仇人,對這類仇人應該微笑而不能報複,因為他們傷害別人,而傷害別人符合上流社會的規律。德-雷托雷公爵已經知道剛才發生在格朗利厄公館台階上的那一幕。呂西安感到有必要把這場災禍告知他的現任私人謀士,但又怕上艾絲苔家去可能會遇到客人而敗壞自己名聲。他心煩意亂,壓根忘記了艾絲苔就在劇場裏。在茫然不知所措中,他還必須跟拉斯蒂涅克聊幾句。拉斯蒂涅克還不知道這件事,還向他祝賀他不久成婚呢。這時候,紐沁根微笑著走到呂西安跟前,對他說:“請您賞臉過來看一下德-向(尚)碧夫人,她想親基(自)邀請您參加我們的喬遷慶典……”

“非常樂意,男爵。”呂西安回答。對他來說,這位金融家就像是救命天使。

“讓我們單獨談談,”艾絲苔看到德-紐沁根先生與呂西安一起來到時,對德-紐沁根先生說,“您去看看杜-瓦諾布爾夫人,我瞥見她在三樓的一個包廂裏,跟她的闊佬在一起……很多闊佬出在印度。”她會意地望了呂西安一眼,補充說:

“她那位與您這位十分相像。”呂西安微微一笑說。

“嘿,”艾絲苔用另一個會意的動作回答呂西安,同時繼續對男爵說,“您把她和她的那位闊佬帶到我這裏來,他很想結識您,人家說他非常富裕。那可憐的女人向我不知訴了多少苦,抱怨說這個闊佬不行。如果您能叫他減輕點分量,掏點腰包,他就不那麼沉重了。”

“你們把我們看作披(騙)子休(手)嗎?”男爵說。

“你怎麼啦,我的呂西安?……”包廂的門一關上,艾絲苔的嘴唇便貼到他朋友耳朵上,低聲說

“我完了!人家剛剛向我關上了格朗利尼公館的大門,借口家裏沒有人,但實際上公爵和公爵夫人都在家,院子裏停著五輛馬車……”

“怎麼,婚事要告吹!”艾絲苔用激動的聲音說,她隱約望見了幸福的天堂。

“我還不知道他們對我在搞什麼陰謀……”

“我的呂西安,”她用溫存動人的語調回答,“你為什麼要煩惱呢?你以後可以結一門更好的親事……我要為你去掙兩份地產……”

“今晚你請吃夜宵吧,我好跟卡洛斯私下談一談,尤其要請那個假英國人和瓦諾布爾。這個闊佬毀了我,他是我們的仇人,我們要抓住他,我們……”呂西安說到這裏做了一個絕望的手勢,戛然止住了。

“嗯,怎麼啦?”可憐的姑娘問,感到焦慮不安。

“哎!德-賽裏奇夫人看見了我!”呂西安大聲說,“更倒黴的是,德-雷托雷公爵跟她在一起,他也看到了我的沮喪情緒。”

確實如此,就在這一時刻,德-雷托雷公爵正在拿德-賽裏奇伯爵夫人的痛苦尋開心。

“您讓呂西安到艾絲苔小姐的包廂去出頭露麵,”這位年輕的公爵指著這個包廂和呂西安說,“你對他那麼關心,應該告誡他不要這樣做。可以到她家去吃夜宵,甚至可以在她家……但是,格朗利厄家對這個小夥子確實冷淡了,這一點我不覺得奇怪。我剛才看到他被拒之門外,站在台階上……”

“這些煙花女子很危險。”賽裏奇夫人說,一邊用觀劇鏡對準艾絲苔的包廂眺望。

“不錯,無論從她們能做什麼,還是想做什麼來說,都是如此……”

“這些人會毀了他!”賽裏奇夫人說,“聽別人說,不管人家給她們錢,還是不給他們錢,那代價都很高。”

“對他來說倒不是這樣……”年輕的公爵故作驚異地回答,“她們非但沒有讓他花錢,必要時還給他錢,她們一個個都追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