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婚紗照還沒拍呢
一半春來，娉婷萬裏。
淩冽夫婦的婚期已定，慕亦澤夫婦、倪雅鈞夫婦便提前道別，畢竟在M市他們各自還有生意要做。
臨走前，慕亦澤別有深意地對慕天星說：“傾藍的算術能力很強，我帶著他一連睡了半個月，每天晚上我都跟他說一些計算方麵的東西，他也都能很快地解答出來，他的腦筋轉得比同齡孩子快。我覺得將來等我跟你媽媽老了，淩雲國際跟星燦紡織，還有紫薇宮的產業都可以交給他，讓他自立門戶。”
慕天星微微一笑，道：“孩子們還太小，我跟大叔沒打算這麼早給他們定性。”
聞言，慕亦澤似乎思索了一下：“如果你們將來決定讓傾藍做皇儲的話，他倒是沒有時間管理商業帝國了。”
剛才卓希將淩冽手下所有的產業都委托給慕亦澤夫婦處理了，這是淩冽吩咐的。
淩冽說，那些就當作他給慕天星的彩禮了，尤其慕亦澤正值中年，在M市也混了好幾年，各方麵的人脈都有了。
慕亦澤夫婦的養女是未來的國母，誰敢給他們使絆子？誰敢不給他們麵子？還別說，自從慕亦澤將淩雲國際接手後，淩雲國際的股價“噌噌噌”地往上漲。星燦紡織還沒有機會成為上市公司呢，但是慕亦澤在淩雲國際那裏過了一把董事長的癮。
淩冽夫婦站在月牙湖邊，親自將慕亦澤夫婦、倪雅鈞夫婦送上了車，再目送他們離開。
送完他們，淩冽夫婦一轉身，就看見卓希站在大太陽下傻笑著，那憨厚老實的模樣一如他跟淩冽小時候。
慕天星瞧著，“撲哧”一笑：“你傻了？”
卓希搖搖頭，眼中似有太多感動，隻道：“我隻是太開心了！能讓我繼續跟著太子，就是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我覺得禦侍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
慕天星跟青檸笑嗬嗬的，而淩冽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扭頭對慕天星道：“你先跟青檸去房間，我跟希說說話。”
“好。”慕天星上前，牽著青檸的手進了別墅。
淩冽頎長、清瘦的身影披著燦爛的日光，他仿佛是天地間最為尊貴的人，卓希覺得自己能夠陪伴在他身側，心中無比驕傲和自豪。
他看著淩冽沉吟的模樣，主動開口道：“太子有什麼吩咐？”
打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雖然身份向來不同，但是情意跟默契是不變的。
淩冽走向湖邊，看著還在孵蛋的蘇蘇，腦海中閃過當初把鱷魚蛋送給洛傑布的一幕幕，嘴角牽起一抹懷念的笑。然而他再看卓希的時候，這抹笑容自然地隱去，幽深的黑瞳中布滿了認真，一如他此刻鄭重的口吻：“你把之前傾容在幻天閣裏找東西的過程跟所有細節和我說一遍。”
卓希愣了一下，點頭：“好。”
從跟著傾容離開小院後開始，卓希將其中的所有細節都說了。大致就是傾容在前院跑了一遍，卻隻看房間的門，隻喜歡往富麗堂皇的地方去。他去過太上皇夫婦的臥室，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看到有幾個保險櫃上了密碼鎖，他打不開，就問了卓希，但卓希也不知道怎麼開。
他一路搜刮，挑中了很多名貴的東西，大多是鑲著金銀、珠寶的工藝品，抱不動了就全塞在卓希懷裏，讓卓希抱著。等到了洛天淩的書房，他一抬頭就看到櫃子上一個上了鎖的小匣子。
他讓卓希把匣子拿下來，然後就要卓希砸，卓希不敢，他就找了一個水晶做的又大又堅硬的煙灰缸，然後蹲在地上死命地砸匣子。
有一點傾容沒說錯，他真的砸得很辛苦才打開匣子。
他砸開匣子之後，發現了裏麵蓋了章的空白聖旨，就讓卓希把之前的寶貝全部扔在地上，然後他找了一塊幹淨的布，包好了聖旨，再一路朝著後院去了。
淩冽站在湖邊靜靜地聽著，溫暖的陽光曬在人身上很舒服，他原本該犯困的，但是他困不起來。他的腦海中不斷回蕩著皇爺爺對他的忠告：從來沒有得到過的人，不知道得到的滋味，也永遠不會滿足，隻會索取。
他輕歎了一聲，耳邊有幾縷清風吹過。
“以後，你對傾容要多注意一些。不要因為他是小殿下就一味地縱容他，一切要按照規矩來，像砸鎖這樣的事情今後不許再發生。如果他拿小殿下的身份壓你，你就拿長輩的身份去壓他。”淩冽說完後，卓希整個人愣在原地緩不過神來。
“我……我長輩身份……這個……”卓希嚇得話都說不全了。
淩冽搖頭苦笑：“青檸是我的表妹，你是我的表妹夫，那麼你自然是傾容的表姑父！”說完，他眉頭一挑，又道，“一會兒我要讓三個孩子都過來叫叫你，省得他們心中沒有這個概念。今後你要重點幫我注意、約束一下傾容。”
卓希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點頭道：“是，太子殿下。”
別墅門口，三個孩子拿著各種顏色的風箏出來了，慕天星跟青檸追在後麵。
淩冽嘴角含著一絲笑意，對著三個孩子招招手：“你們過來，爸爸有事情跟你們說。”
聞言，傾容第一個跑過去，傾藍、傾慕緊隨其後。三個孩子排排站，全部穿著漂亮的貴族風的條紋小襯衣，一個個的頭發修剪得帥氣，顯得十分精神。
淩冽瞧著三個寶貝，心裏非常柔軟，他挨個摸了摸他們的腦袋，道：“之前我一直沒有給你們介紹，這是青檸姑姑，是爸爸的表妹。這是青檸姑姑的丈夫，是你們的姑父，是爸爸的助手，也是你們的長輩，今後你們進進出出，看見他們要記得叫姑父、姑姑。”
三個孩子齊齊點頭，對著卓希道：“姑父。”
卓希耳根一紅，心裏卻有了幾分小驕傲，他決定幫著太子多多注意傾容。
“走吧。”淩冽接過傾容手裏的風箏，對著孩子們道，“今天我陪著你們放風箏，明天開始你們就要上課了。每天早上和晚上，小喬爺爺會來接送你們的。”
“爸爸，小喬爺爺好年輕，為什麼要叫他爺爺？”
“他輩分大嘛。”
“哦哦。”
淩冽從來沒有注意過孩子們的風箏，今天他把風箏拿在手裏才發現傾容的風箏是一隻很漂亮的紅色燕子，傾藍跟傾慕的是一樣的，都是長長的黃色的蜈蚣。
他忍不住笑了，問傾容：“你為什麼想要跟弟弟換這個風箏？”
傾容坦言：“我不喜歡跟別人一樣的禮物。”
淩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陪著孩子們瘋了一個下午。大人和孩子都精疲力竭了，紛紛往草地上一坐，小憩起來。
卓希分水給大家喝，淩冽不經意間問了問傾慕：“太爺爺的幻天閣裏全是寶貝，你怎麼就拿這個了？”
“我拿的就是寶貝啊。”這時，傾慕的小臉上全是汗了，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塊帕子，剛想擦自己臉上的汗，卻看見淩冽的額頭上也有汗。他上前兩步，小小的手抱住了淩冽的脖子，把淩冽頭上的汗全擦完了，這才坐在草地上，拿著給淩冽擦過汗的手帕擦著自己的臉。
這一瞬間，淩冽的心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傾慕“咕嚕咕嚕”喝著水，然後淩冽小聲問：“大哥拿了聖旨，二哥拿了鑲滿金銀寶石的筆筒，你卻拿了風箏，不覺得吃虧嗎？”
“不會啊！媽咪說過，燕子是報春的使者，燕子愛築巢，那是世上最溫暖的家。我看見風箏的時候，還沒有見過燕子，太爺爺告訴我那是燕子，我就拿了這個風箏。我希望我的家跟燕子的家一樣，是住在春天裏的。”
傾慕一邊說，一邊盯著傾容身旁的風箏，淩冽看得出來，傾慕很喜歡那個風箏。
淩冽輕歎：“你喜歡那個風箏，為什麼還把它讓給哥哥？”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啊！我的家在春天裏，大哥的家也會在春天裏。媽咪說過，如果看見我跟哥哥打架，她會傷心的，所以，我不想讓媽咪傷心。”傾慕說著，抬頭看著淩冽，表情認真，“所有讓媽咪傷心的人都是我的敵人；所有讓媽咪傷心的事情，都是我不喜歡的事情！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媽咪幸福，隻要媽咪幸福，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
淩冽吸了一口氣，心裏有什麼東西微微被小家夥的話語牽動著，鼻子有些發酸。他忽然想起當初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倪夕月，而倪夕月人到中年孑然一身時他的心情了。他心疼母親，所以他連帶著對洛傑布都有抱怨的心情。
仔細想一想，他的確虧欠傾容，心疼傾容，但對於傾藍跟傾慕，他也缺席了三年的時光。
當天晚餐後，淩冽專門抱著傾容回了房間，然後他拿出慕天星鎖在保險櫃裏的聖旨，對傾容道：“如果爸爸今天把這個小東西送給傾慕，你答不答應？”
傾容一下子跳了起來，要從淩冽手中搶走聖旨：“不行！”他凶巴巴的樣子像護食的小老虎。
淩冽將手臂一舉，原本他的個子就高，現在把手舉起來，傾容更不可能夠到。他看著傾容急得抓狂的樣子溫柔地笑了：“為什麼不行？”
“這是我自己砸來的！是太爺爺給我的見麵禮！”傾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他捏著小拳頭，嘟著嘴，一臉委屈，“爸爸不講道理！這是我的東西，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拿去給傾慕呢？爸爸一點都不講道理！”
淩冽點點頭，將聖旨還給傾容。
傾容把聖旨接過去，像拿著寶貝一樣拿在手裏，他看了又看，確認聖旨沒有破損，這才將聖旨抱在懷裏，有些不信任地看著淩冽：“以後爸爸不要這樣了，你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
稚氣的聲音飄蕩在屋子裏，聽得淩冽忍俊不禁，他將傾容小小的身子抱過去摟在懷裏，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的意思是，這是太爺爺送給你的禮物，所以不可以送給別人對不對？”
“嗯。”傾容點頭，“尤其是可以許願的！”
淩冽認真看著孩子，又道：“如果有弟弟要跟你搶呢？”
“那是他們不講道理！我不會給他們的，大不了打一架！我未必會輸給他們！”
“嗬嗬嗬……”淩冽看著他的孩子，哭笑不得，“寶寶，你的燕子風箏是從傾慕手裏搶來的對不對？”
“不是，我跟他要，他不給我，傾藍就過來幫他教訓我，我連著傾藍一起揍了！傾慕就主動把風箏送給我了！”說完，傾容揚起下巴，還道，“我要是不揍他們，他們不會給我風箏的！”
這下淩冽笑不出來了，他抓起了傾容瘦瘦的小手。回來這兩天，孩子是長了些肉，但比起兩個弟弟還是瘦了點，看起來讓人心疼，但是作為父母，淩冽不能懈怠對孩子的教育。
“風箏是太爺爺送給傾慕的，所以你跟傾慕要風箏，他不舍得給你。這就好像太爺爺送了你聖旨，爸爸剛才讓你把聖旨送給傾慕，你卻不舍得，這是一樣的道理。”
傾容嘟著嘴，把頭埋在爸爸懷裏，不說話了。
淩冽又道：“你剛才也說了，傾慕如果搶你的聖旨就是不講道理。那麼你去跟傾慕要風箏，難道你講道理了？你回來以後，弟弟們跟你玩，跑前跑後照顧你，爸爸媽媽都看見了。你有沒有想過弟弟們為什麼要對你好？”
傾容搖搖頭：“可能是我比他們大，他們怕我揍他們。”他抬頭看著淩冽，幽深的黑瞳同樣認真地盯著淩冽，“就好像以前假媽媽會揍我，所以我對假媽媽好一樣。”
淩冽抬手輕輕摸了摸傾容微微長出來的頭發，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們是跟著媽咪長大的，在他們心裏，媽咪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們害怕媽咪知道你們兄弟打架不開心，所以傾慕才會把風箏送給你。”
傾容麵無表情地盯著淩冽，有些不懂。
淩冽卻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傾容，道：“如果傾容以後再揍弟弟們，爸爸會傷心難過，媽媽也會的。那麼傾容以後能不能為了不讓爸爸媽媽傷心，不再對弟弟們動手了呢？”
傾容想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掙紮：“那好吧。”
淩冽笑了笑：“那你能不能把風箏還給傾慕呢？因為這是太爺爺送給傾慕的，你拿走本身就是不對的。你覺得呢？”
傾容嘟了嘟嘴，看了眼淩冽，有些不情願地垂下眸子。
淩冽又晃了晃傾容的小身子：“嗯？”
淩冽半哄半施壓，傾容終於默默地點了點頭：“但是我不喜歡跟別人有一樣的東西，我不要那個蜈蚣的風箏。”
“你不喜歡的或者你想要的東西，都可以跟媽媽和爸爸說，但是你不可以用破壞兄弟感情的方式來解決或者得到，更不可以傷害弟弟們。你先動手推了傾慕，傾慕沒有還手，傾藍過來幫傾慕是害怕傾慕會吃虧。你要知道，傾藍是一個哥哥，是傾慕的哥哥。他可以為了自己的弟弟挺身而出，你呢，你是大哥，隻會欺負兩個弟弟，你會不會覺得很慚愧？”
淩冽的聲音宛若午夜的大提琴，悠揚婉轉，分外好聽。他很有耐心，一點點引導孩子，因為明天喬歆羨會帶著孩子們去幼兒園。
考慮到孩子們的特殊身份，洛傑布想過讓他們在家裏上幼兒園，讓早教的教師每天來月牙灣報到。但這樣的話，孩子們會失去很多童年裏該享受到的樂趣，比如如何跟其他的小朋友相處，如何處理人際關係，如何學習本領等。
但是讓孩子們上幼兒園的話，選擇幼兒園就成了大難題。
老師們一定會因為孩子們的特殊身份給他們很多特權，他們會成為班裏的孩子王。看起來是好事情，但是對他們的身心健康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所以喬歆羨提出建議，送孩子們去部隊的幼兒園。而且，目前三個孩子的身份還沒有曝光，就說他們是喬歆羨遠房親戚家的孩子。
淩冽跟慕天星商量之後，定下了這件事情。
眼下在家裏，傾容跟兩個弟弟都相處不好，去了幼兒園又如何跟其他的小朋友好好相處呢？
臨睡前，傾藍和傾慕的房間門口站著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淩冽牽著傾容的手，傾容的手裏拿著風箏。父子倆相互看了一眼，淩冽給了傾容一個鼓勵的眼神，傾容歎了一口氣，鬆開爸爸的手去敲門。
房間裏麵傳來慕天星的聲音：“進來。”
淩冽一打開房門，就看見大床上慕天星睡在兩個孩子中間，她穿著一件雪白的蕾絲邊睡衣，手裏捧著一本精致的童話故事。孩子們眨巴著眼睛，安靜地躺在她身邊，見爸爸跟大哥來了，他們從被窩裏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