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跟大叔的奇遇
兩人沿著後門小徑的路下山，有小溪流，有小碎石，有高大的樹木，偶爾還能遇見幾個遊客或者僧侶。
淩冽始終牽著慕天星的手，小心翼翼地護著她。
走了二十分鍾，他們終於來到了傳說中竹林的最外一層。
瞧著眼前一片清新、如翡翠般的竹林，淩冽夫婦覺得快要醉了，他們從來不知道世上有這麼美麗的竹林，這兒好像遠離了城市的喧囂，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淩冽牽著慕天星，兩人一路走一路拍照。
風兒掠過的時候，耳邊有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金色的陽光從頭頂照下來，隨著竹葉的擺動晃出一地細碎的金子，有的落在淩冽肩上，有的落在慕天星的臉上，好像通往天堂的聖火般，竟帶著幾分神聖的味道。
竹生空野外，梢雲聳百尋。它們一身正氣，聳立於天地之間，宛若鐵骨錚錚的漢子，不由得令人肅然起敬。
“好浪漫！當年太爺爺就是在這裏向太奶奶求婚的嗎？”
慕天星跟淩冽走了好久，剛才還能看見少數當地人從這裏經過，但是兩人走著走著，越往竹林深處走，越是覺得人跡罕至了。
清晨的山頂是很冷的，現在正值中午，又下了山頂，慕天星跟淩冽都很熱了。
淩冽摘下了帽子跟太陽眼鏡，露出一整張俊美無雙的臉。慕天星也脫掉了外套，將兩隻袖子隨意地係在腰上。
“大叔，我好想一直走下去，這裏真的很漂亮。”
“嗯，那就走走看，看看這片竹林有多大，竹林的盡頭又是什麼。”淩冽很寵慕天星，她要怎樣，他就怎樣。反正他的背包裏有礦泉水、麵包、餅幹，都是昨天在村裏的集市小超市買的。所以即使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他們也不用擔心挨餓。
可是漸漸地，當他們終於走到了竹林的正中心，卻赫然發現眼前有一座漂亮得不得了的大別墅。
別墅占地麵積特別大，沒有高聳的圍牆，隻有很清新的一米多高的白色柵欄。
“大叔，好有詩意啊！”慕天星鬆開淩冽的手跑了過去，她站在柵欄前，扭頭指著那一層層向日葵道，“大叔，這裏還有向日葵！”
她歡快地跑起來，像一個發現新大陸的孩子，又跑到別墅的另一邊，指著屋頂：“大叔，這頂上還有玻璃花房！”
她的小臉紅撲撲的，跑了回來，拉著淩冽的手，笑著喘氣：“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這裏生活，這片竹林應該被人家買下來了。好有錢哦，這塊地皮得有多大啊？”
淩冽認真回想著山下房東老奶奶的話，不禁挑眉。
之前還有僧侶說，這裏有護國軍守護，但是他一路過來暢通無阻，沒有發現護國軍。
淩冽攬著慕天星的肩往別墅正門口走去，發現沒有門牌。
當他疑惑不已的時候，別墅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個白發蒼蒼、高大威武的男人。男人麵帶笑意，拄著拐杖走過來看著他倆。
淩冽趕緊道歉道：“我們一不小心走到了這裏，如有冒犯，還請見諒！”
老人擺擺手：“我是百歲老人了，能見到年輕人自然是歡喜的！你們要不要進來歇歇腳，喝杯熱茶再走？”
淩冽覺得詭異，想要告辭。但見別墅裏又出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還朝著他們的方向喊著：“冠玉！你怎麼還沒把客人請進來？”
當“冠玉”兩個字入了淩冽的耳，他忽然想起四年前在紫薇宮裏，他與洛傑布一起做魚的時候，洛傑布說起過家裏最護著他的就是冠玉爺爺了。
眼前的老人白發蒼蒼，年過百歲，也叫冠玉，還住在這樣一個清新雅致、被護國軍暗中保護的地方……
淩冽忽然不想走了，他覺得這次的尋根之旅是對的。
至少，他應該找到了皇爺爺暗中給冠玉他們置辦的頤養天年的地方。
淩冽牽著慕天星的手，對著冠玉笑了笑：“剛好我們也累了，就在您這裏歇歇腳吧，還希望不要打擾了老人家。”
“不會不會。”冠玉微笑著拉開了柵欄，讓他們進來。而不遠處，另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則微微一笑，轉身先進了屋裏。
跨過柵欄，腳下是一條窄窄的紅磚路，宛若鋪上了紅色的地毯般，每一步都讓人覺得仿佛是命運的指引。
立在家門口，放眼望去，每一處好像都有春天的感覺。希臘風的象牙白用得最多，米色跟金色偶爾搭配融入視野，再加一點點小碎花點綴著，整個屋子充滿歐式田園風。
“老爺爺，你們家裏好漂亮！”慕天星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從山野一路走來，她的鞋有些髒。
冠玉看出慕天星的為難，嗬嗬一笑，對著裏麵道：“方言，要新的拖鞋！你在忙什麼呢？拖鞋呢？”
剛剛在門口催促的那個老人很快過來了，他一隻手提著一雙嶄新的拖鞋，道：“來了！”
鞋子放在門口，淩冽夫婦換上了拖鞋，這才好意思走進了屋裏。
別墅的大門一關，慕天星忍不住四下參觀起來。她邊看邊想：好漂亮的房子，但怎麼覺得有些女性化呢？
淩冽夫婦被冠玉請到了沙發上坐著，空氣裏飄散著白咖啡的味道。白色的茶幾上，除了白咖啡，還端上了兩碟點心。
在花旗的時候，淩冽曾經跟洛天淩徹夜聊天，聽洛天淩講述祖輩的事情。
如果說剛才隻是懷疑，那麼現在淩冽是真的肯定了。他咽下一口白咖啡，牽著慕天星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給冠玉和方言鞠了一躬：“兩位太爺爺好！”
慕天星愣了一下，心中有了定論。
冠玉跟方言則紅了眼眶，冠玉道：“坐吧。莫問前世，人生苦短，來路即是歸途。”
正說著，餐廳那邊又傳來了聲音。
很快，另一個白發如雪的老人端了一個托盤出來。老人將托盤放下，淩冽趕緊將裏麵的食物一一端出來。
不等老人們互相稱呼，淩冽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已經洞悉一切，對著他們鞠了一躬：“樂池太爺爺。”
樂池聞言一愣，沒想到眼前的孩子會這般聰明。
淩冽轉過頭對慕天星解釋：“當年太爺爺淩予打天下時，身邊跟了三個大管家，就是方言、冠玉、樂池。後來皇爺爺他們長大了，太爺爺留了方言在身邊，讓樂池跟了大爺爺，讓冠玉跟了皇爺爺。眼下，大家以為他們不在了。原來，他們都被皇爺爺安置在這裏頤養天年了。”
聞言，慕天星忽然道：“那太爺爺跟太奶奶呢？”
廚房忽而傳來器皿墜地的聲音。
慕天星扭頭望去。
方言當即笑著安撫：“是家裏的廚子不小心。你們既然來了，就好好吃飯，歇歇腳。你們該趕路的話，就接著趕路吧。”
淩冽朝著廚房看了一眼，當回過神來的時候，對著三個老人撒起嬌來：“小孫兒第一次來這裏，太爺爺們都不留我們住一晚？”
“嗬嗬嗬……”冠玉笑了，“你們趁熱吃吧。吃完了，你們早點回去。”
三個老人不再陪淩冽夫婦，而是一起離開了，他們都朝著廚房的方向去了。
淩冽目光深邃，盯著廚房的方向。他拉著慕天星坐下來：“小乖，吃吧。”
眼前是兩碗排骨湯麵，看這湯的香濃程度，應該是一早就熬好的，見他們來了，臨時下的麵。
眼前有兩樣簡單的小炒，還有幾份小菜。
淩冽跟慕天星吃了第一口麵就驚奇起來，麵真的很好吃！
慕天星讚不絕口，淩冽則邊吃邊思考。
這裏鍾靈毓秀，環境絕美，是天然的大氧吧，又遠離一切汙染喧囂，肯定容易使人長壽。但是跟隨太爺爺淩予的大管家全部年過百歲，倒不至於吧？
淩冽吃完了麵，覺得自家老祖宗有秘密！
那護國軍定是洛天淩安排在這裏的，而洛傑布根本不知道情況。所以，上次在幻天閣裏祭祖的時候，太爺爺、太奶奶的連理樹，樹葬下的衣冠塚，都是騙人的。
淩冽安靜地坐著，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麵湯，他接著在腦中推理。
那不是人的大腦，而是一個聰明的鬼腦。
終於，麵湯全部喝完了，淩冽把勺子放下，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整個人往沙發上一躺。
見三個老人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他幹脆閉著眼睛，大喊了一句：“這裏好舒服啊！我決定從今天開始不走了！”洪亮的聲音出自壯年男子的口中，震得整座宅子的人都聽得見。
慕天星揉了揉耳朵，抬手在淩冽的腿上拍了一下：“你幹嗎這麼大聲？”
誰知淩冽又喊了一句：“老人家們年紀大了，我不喊他們聽不見啊！”
說完，淩冽從沙發上站起來，這裏看看，那裏摸摸，然後調皮地喊著：“攝像頭到底在哪裏啊？想見我就出來見，又想見我，又怕嚇到我，當我的膽子跟蚊子一樣小嗎？”
慕天星一下子站起來了。她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應該是淩予夫婦根本沒死，他們都在這裏！隻是出於某種原因，淩予夫婦想見見曾孫，就把淩冽放進來，在電視機前麵見？
慕天星也這裏看看，那裏摸摸，最後對淩冽道：“大叔，我們搜房吧？一間間地搜，先去廚房搜！”
淩冽站在大廳中央，抬起頭轉了好幾個圈圈，找到了攝像頭，又道：“老祖宗，您再不出來，曾孫的嗓子都要喊啞了！老祖宗，曾孫好喜歡吃您煮的麵啊……”
淩冽在別墅的大廳裏撒潑耍賴起來，聲音一下比一下大。他衝著慕天星眨眼，慕天星立馬意會，忽然道：“大叔，你別再叫了！你喊得我心情煩躁，我還是一個孕婦呢！我一心想要一個小公主，你再喊下去，我的肚子該疼了！”
這一句話比什麼都管用。
三個老人當即從廚房裏出來了，一個個圍著淩冽夫婦站著。
方言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有孕在身，你怎麼能帶著她走這麼遠的路上山呢？”
冠玉道：“太子殿下，洛家的子孫都是寵妻如命的，這是美德，是優良傳統，你可不能摒棄了！”
樂池道：“太子殿下，其實老爺跟夫人都想見你，但是他們真的怕嚇到你。我們在這裏隱居，宗親、皇嗣一概不見是有原因的！你要體諒我們！”
淩冽一下子恢複正常了，扶著慕天星在沙發上坐下，然後看著眼前的三個老人，道：“其實我心裏有數。這裏風景再好、空氣再好，也不至於讓你們都活過百歲。你們是不是有什麼奇遇？老祖宗明明活著，卻不肯見我，還說他們一出現可能嚇著我……難道說，他們真的跟神仙一樣，容貌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淩冽不信鬼神。他陪著慕天星上山拜拜，也隻是想要走一走祖宗們走過的路。他從小失去親人，崇拜祖先們的功績卻無緣相見其人。所以，他很想走一遍祖先當時走過的路，感受一下祖先心中感受的萬分之一。而他的話剛剛說完，三個老人都沉默了。
淩冽挑眉：“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他摟著慕天星，臉色一沉，接著耍賴，“俗話說得好，請神容易送神難！我既然進來了，就不是吃一碗麵能走的。”
三個老人：……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齊齊看向了方言。
“剛才老爺和夫人說了，讓你先給太子殿下解釋的。”
“對，你先解釋，解釋完了他們才能出來。”
淩冽認真坐好，洗耳恭聽。
大廳裏很安靜，靜得讓人的心跳跟著亂起來，隻見方言微微斂了下眉，道：“這是你皇爺爺的主意。”
慕天星愣了一下：“皇爺爺？洛天淩？”
方言點頭：“對。當年淩雲帶著四個神醫來到寧國，神醫一直幫著皇帝研究長生藥。他們先研究出了三粒藥，還給了你皇爺爺，但不知道效果如何，你皇爺爺就將那三粒藥給我們服下，看看是什麼效果。”
淩冽有些難以置信，搖頭道：“太誇張了！”
冠玉又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無法用科學解釋的。”
淩冽驚得額頭上全是汗，慕天星拿起餐巾幫他擦了擦汗。他用力抓著慕天星的小手，終於明白在古墓的時候，為什麼莫善的血可以打開小門。原來，淩雲真是南宮家族的後代！
方言又道：“我們吃了那幾粒藥，在一年的時間裏容貌迅速變老，長成了現在這樣，但是我們身體的各項功能又非常健康。你皇爺爺大怒，找人調製解藥，讓人潛心研究了多年，最終製成了兩粒解藥。你皇爺爺讓我們自己選兩個人吃下解藥，我們沒肯吃。剛好那時候你太爺爺的身體快不行了，你皇爺爺接受不了你太爺爺會離世的消息，便將那兩粒藥給了你太爺爺跟太奶奶。”
冠玉點點頭：“所以說，你太爺爺跟太奶奶其實都沒有離世。隻是原本該離世的老人還活在世上，就是這藥產生了副作用。我們怕嚇著你們，也怕傳出我們去世的消息你們會傷心，所以隻能說我們環球旅行去了。”
淩冽夫婦全部懂了，然而淩冽的額頭上還是有汗。
他一向認為嚴謹的邏輯分析可以推斷出這世上的一切秘密，卻沒想到這世上還真的存在著他根本無法推斷的事情，因為現在太爺爺說的事是科學和邏輯完全無法推斷的。
“吃了那種藥以後，我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可能今晚就死了，可能還能活很多年，誰知道呢？”
樂池輕歎了一聲，又道：“你若是能接受，老爺和夫人就出來見你；你若是不能接受，那就算了。但是請你對這件事保密，隻當你今天沒來過這裏。”
慕天星趕緊站起身，她看著眼前的老人們，神情無比認真道：“我們怎麼會接受不了呢？對我來說，這簡直是大大的驚喜啊！小學的時候，我就讀過如歌夫人的自傳了，我還專門到博物館裏看過她的《禁歡》，我好想見她！一想到她現在居然是我孩子的老祖宗，一想到他們還活著，我就激動得不行！”
淩冽擰著眉頭，又道：“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不是不信你們的故事，而是不信我皇爺爺洛天淩！他心思太深沉了，也許他的身上還有那種藥，也許他心裏還有什麼我們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可是他呢，一個人悄悄藏著秘密，就是不說！”
“天淩他……一直是這麼心思縝密的人。”忽然，一道嬌媚的女聲從廚房那裏傳了過來。
眾人放眼望去，隻見一個穿著一身橘紅色長袖連衣裙的絕美女子站在廚房門口，默默地注視他們。
當女子看見淩冽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時，臉頰上便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
難道這是那藥的副作用？淩冽先愣了一下，然後起身朝女子走去，“撲通”一聲跪在了女子的麵前：“老祖宗！”
靳如歌幾乎輕顫著捧起眼前孩子的臉，淚如雨下：“好像……好像我的孩子，果然是我的孩子。”
別墅大廳裏非常安靜，隻有靳如歌輕輕啜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