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良反駁道,“那你為何要逃?你要知道我們是一輛車上的人。既然同車,就要同心,不然誰都不得安穩。”
我嘲諷道,“誰跟你同心?這話說得太惡心了,你不覺得嗎?”
餘良玩笑道,“要是你是個女的,說不定我還會愛上你。”
“你才是個女的。”我說。
餘良看了我幾眼,他可能是想確定我長得像不像一個女人,以至於能夠對我抱有企圖。當我有這樣意識到的時候,在我的心中同時透出很重的寒意,盡管夏天裏的淩晨時分還很燥熱。餘良舍不得開空調,他說未來的路途還很遙遠,亂揮霍總有一天會彈盡糧絕。所以能節約的就要盡量節約。
餘良這時提醒我道,“快把安全帶係上。別待會被交警給攔了,不然,我們就隻能投案自首了。”
“交警還管這!你太緊張了。就算管,這麼黑,誰會知道?”我說。在我說完話的同時,我老實地將安全帶係在了身上。我的意識和行為總是很難在一個節奏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性格。似乎餘良也習慣了這一點,見我如此這般也不再說話。
車繼續往前行駛,前方被路燈照得光影重疊,映在眼裏的這條馬路似乎無窮無盡。因為車在流動,情景就在無止境地轉變著。在我眼裏,它們又像是沒有變過一樣。這條路在我看來最熟悉不過了,因為它是通往我所讀大學的必經之路。現在是如此陌生。
車在飛速行駛,距離學校越來越近,在我心裏卻越加遙遠起來。當車與學校擦肩而過的時刻,我忍不住專注地看了一眼,盡管在路燈的照耀下隻能看得見門口的幾個大字。很快,學校的情景就被甩在腦後。我看著後視鏡,看著它在鏡中越來越渺小,越來越遙遠。視覺上的感受和心中的感覺終於達到一致,都是越來越遙遠。
餘良邊打方向盤邊說,“別看了。學校,我們是回不去了。”
車轉了個彎,學校的影子完全在後視鏡中消失,此刻出現的情景是一棟高樓。我問道,“你怎麼知道?”
餘良堅定道,“肯定是被開除學籍了。更何況,現在我們還犯了這事。”
我說,“你不要自暴自棄,更重要的是不要教唆別人自暴自棄。”
餘良不作聲,隻是繼續開車。出事情之後,餘良說話的語氣和方式出現了大逆轉。在此之前,對話中說出最後一句話的人往往是他。如今卻成了我。這讓我找不到存在感。如果說二人行必有蠢貨,相比較而言,此時此刻我正充當了那個相對幼稚的角色。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此時的他,在我所儲存的詞彙之中隻能搜尋到冷靜這個詞了。但我很快想到,越是看似冷靜的人其實越不冷靜。之所以會這樣定是因為他的心比以前更慌亂了。
在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以後,餘良終於將車停在了路邊。再過一個小時,這個夜晚就算是結束了,迎來的將是新的一天,此刻的我這樣想。我總是將太陽升起的時間定為一天的開始,因為這是我被鬧鍾吵醒的時刻,雖然我很少在這個時候起床。但對於餘良來說,零點過後才是一天的開始,因為他經常失眠,總是守著時間過夜。很顯然,意識的不同是因為習慣的不同罷了,但許多人會為此毫無意義地爭論不休。
當闡述完我所想的這些道理時,餘良的第一反應是問我“你怎麼知道我經常失眠”。我說我猜的。餘良瞥了我一眼道,“你看,你的這些道理都毫無根據。雖然聽起來是有條有理,但其實這些推論都是你一個人的意淫。”
此時,另外一個問題讓我感到好奇。我問道,“那你失眠嗎?”
餘良很從容道,“從未有過。”與此同時,我很認真地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在此期間我沒能找到夠證明他撒謊的細節。是我的推論出了差錯,我暗想。
很快,我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被我忽略。於是我問道,“你停車幹嘛?不是說好要趕路的嗎?”
餘良眯上了眼睛,輕聲道,“其實趕路並不重要,方向才最重要。我隻是停下來認清方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