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們終究還是一步一步走出了甬道,迎接我們的是兩道手電的光柱,後麵是12雙期待了半個小時的眼睛,還有白骨。
又回來了,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現。就像不知不覺間通過了一扇空間轉移的大門,自己卻一無所覺。
何運開和朱自力拿的手電,光芒又暗了一些,看來用不了多久,就要沒電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著甬道,握著手電的手顫抖著,晃動的光線更使甬道口看起來莫明的妖異。我相信許多人都想再去試試看,如果是在別的地方,人一定會再做很多次徒勞無望的努力,才會徹底放棄希望,可是在這裏,在黑暗中,那個甬道讓人產生的恐懼,竟然讓人連試一試的勇氣,都產生不出來,寧願停留在這個滿是白骨的洞裏。因為就連我也相信,這個甬道既然能讓人走不出去,很可能也可以讓人走不回來。
“你對學生說些什麼吧,現在需要安撫大家的情緒。”梁應物對我說。
“說什麼啊,你說說什麼,連我們都沒有辦法,還能說出什麼來。至於安撫情緒這種事,你最擅長。”
梁應物歎了口氣,沉默了片刻,開口對大學生們說:“同學們,我想大家都已經明白,我們被困住了,原因不明。總之我們暫時走不出去。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的這種困境,似乎不太可能是人為的,而是這個‘人洞’在起著神秘的作用。我相信事情一定有解決的辦法,隻要我們這14個人在一起,齊心協力。我們都受過高等教育,應該相信自己的知識和能力。今天大家已經很累了,所以先休息,明天早晨開始,我們詳細分析討論目前遭遇的情況。今天晚上大家也可以想一想,有什麼可能性會造成我們現在的處境。”
我承認梁應物是個好老師,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可以照顧到學生的情緒,盡可能地使他們不要悲觀絕望,集合起眾人的力量以求突破難關。可是在我的心底裏,一點都不樂觀。
我同意梁應物的觀點。照目前的情況看,似乎不太可能是有什麼人故意使我們陷入到這樣的困境。但這樣反而糟糕。如果是人的話,再怎麼先進的技術,人總會有破綻,有馬腳,有線索可尋,人是會犯錯誤的。可是如果沒有人的因素在裏麵,隻是單純的這個洞的古怪,那就幾乎無懈可擊。
你可以想像,人類破解自然的一個奧秘,需要多少代人的知識、經驗和智慧的積累,絕沒有一蹴而就的先例。如果這個洞的現象,代表著一種新的知識,新的規律,那麼憑我們這14個人想要破解,這是連奇跡也無法做到的事,如果真的可以發生,那隻能稱之為神跡了。要知道,我們並沒有時間,我們的食物有限。
梁應物繼續說著:“現在頒布幾個臨時規定,如果大家想出去的話,就一定要遵守。一,從現在起,限量供應食物,每人一天供應一次食物,原因不用我多說了吧;二,晚上睡覺時,所有男士輪值,每一輪兩小時,每晚四輪,從我和那多開始。另外還有一個建議,建議大家不要隨意單獨進入甬道,那裏一定有古怪,隻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那是什麼。”
黑暗中,除了手表,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可以當做時間的標誌。到了晚上7點多,照射四周的手電筒光柱,隻剩下一根。那並不屬於之前何運開和朱自力的任何一支手電,那兩支手電已經沒電了。現在亮著的,是路雲的手電。
在50平方米居住區的外麵,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廁所。沒有其他的材料,惟一可用的,隻有人骨。用人骨堆出來的隔離牆。在後麵方便的時候,蹲下去,對著自己的是好幾個骷髏頭,和人身上各種各樣的大骨。在壘這道牆的時候,朱自力和卡小鷗的手在發抖。這將是他們很多人今後上廁所時的噩夢,如果還有以後的話。
其實,什麼地方都是一片黑暗,隨便跑一個地方上廁所,都不會被人看見。可是一來女生不習慣,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人,包括我和梁應物,都希望在上廁所這種相對單獨的處境中,可以有一道手電照著自己的位置,心裏安定一些。
沒有人有聊天的興致。朱自力曾打起精神,和大家講鬼故事,可是隻講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自己已經臉色慘白,被恐懼牢牢抓住心神,這鬼故事怎麼還說得下去,隻怕沒等嚇到別人,自己的心髒就已經受不了了。
我不停地看表,時間從未過得像現在這麼慢。每一分鍾都那麼難熬。到8點多的時候,大家就開始睡覺了。
每個人的衣衫都很薄,沒睡的時候,已經有點冷,隻是心思被恐懼占領了,才不太覺得。一躺到地上,冰冷的地麵就讓人一抖,然後陰寒的山氣直逼上來,冷得直打哆嗦,幾乎躺不住,還怎麼睡得著。沒有辦法,五個女生抱成一團,男人們也拚命擠在一起,一來取暖,二來壯膽。
我是第一個值夜的,兩個小時,比兩天還長。四周寂靜,隱隱傳來女生的抽泣聲。好在兩個小時守下來,沒什麼異常狀況發生。當然,在那手電筒照不到的大部分的黑暗區域中,或許無聲地發生著什麼,也未可知。
大約快11點,我把梁應物叫起來接替我。
等到梁應物值完兩小時,躺到我身邊的時候,我還沒有睡著。這裏,實在太陰冷了,危機四伏的地方,要安心睡去,談何容易。我心裏不斷想著今天進來時的情景,從外麵的洞進入甬道,然後到白骨洞,然後幾次折返,像電影一樣,一點點回放。我想努力整理出些頭緒,卻最終還是一團亂麻。
惟一回想起來、有點印象的是,在第一個石洞的時候,就已經稍稍感覺到有點異樣了。這種異樣的感覺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如果可以想到,或許就有希望了。
“這些人,像是清朝的。”察覺了我沒有睡著,梁應物躺在我身邊輕輕說。
“清朝,你說這些人骨?”
“我看到幾塊沒有爛幹淨的衣服布料上的圖案,還有,我看到了一些紮辮子的頭繩。”
我不由暗暗佩服梁應物的觀察力,這些我都沒有發現。
“我還有一些發現,我推想,推想……”
梁應物的語音忽然低沉了很多,並且欲言又止。
“什麼?”我追問。
“算了,慢慢再說,先睡覺。”梁應物出人意料地回避了我的追問,不管我再怎麼催促,竟自顧自睡了過去。
“見鬼。”我暗暗罵了一聲,也隻好努力培養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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