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倫勃朗會幹出這樣的事情,我不信。這你也可以認為因為我和他們的關係才有些偏執,但是倫勃朗的動機有問題。”
“動機?你是說錢?”
“倫勃朗是個迷人的家夥,是有一些女伴,不過還沒到混亂的地步,就算他有許多用錢的地方瞞著我,但他這麼幹能為他掙來多少錢?”
“一筆單子一萬美金,如果他幹過五十次,就是五十萬美金。”我說。
“即便他幹過一百次,一百萬美金,你覺得多嗎?可我不認為他會為了一百萬幹這樣的事情。而且一百次他到底到手會有多少錢?”
“到手?”我皺起眉,然後想起了程偉平的案子。沒錯,為了把範氏病毒送到程偉平的手上,倫勃朗該花了不少錢,而且要把這一過程的安全係數提得越高,所需花費就越大。他們幹了這麼多次,從沒因為交貨方式而出問題,可以推斷出他們在這上麵的花費不會少。
“你也想到了嗎?另一點不要忘記,一萬美金裏,還有相當一部分是要給匕首當提成的。我想至少是百分之二十吧,也可能是百分之三十。那麼扣除所有的花費,最後還能剩下多少錢?”
“剩不下多少了。”我點頭。
“一萬裏麵還剩下四千,三千,還是不到兩千?這點錢能讓一個花花公子幹多少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哥哥和倫勃朗真想搞錢的話,以他們在海勒國際的便利,絕對會有一大堆來錢快得多的方式,風險和被發現後的罪名都會比現在低得多!”
何夕的話讓我的臉有些發燙。這個漏洞並不難發現,可我居然要她提醒才能想到。
“倫勃朗製造一個虛假的動機,是什麼東西要讓他這樣掩蓋?”我看著何夕,她麵沉似水,但眼睛裏卻有憤怒的火焰。
“你問他是否故意染上病毒,他沒否認?”
“是的。”
“哈,真是個愚蠢的家夥,他想用死亡來掩蓋一切,他寧可把自己和哥哥打扮成十惡不赦的罪犯,也要把某個該死的秘密守住。”
何夕惡狠狠地說著,淚水卻禁不住流下來。
“他是個誠實的人,從來不知道該怎麼撒一個完美的謊言。他想把罪惡都攬下來,到他的死為止,可卻沒想到,自己的話裏有這麼大的漏洞。”
“回想起來,我當初不清楚情況,向他打聽關於你的事情,並且告訴他你拿照片給程偉平看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緊張了。等到我陰差陽錯地向他扯謊,說警方也注意到範哲的時候,他肯定認為有一部分秘密就要保不住了,範哲的暴光會把他也牽扯進來,而他如果不死,遲早會把更多的東西一起扯出。”
我頓了頓,看了眼何夕,說道:“但是,他在動機上說了謊,行為卻肯定是真的。大量的範氏症患者不是自然染病的,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不是為了錢……”
要不要說下去,我有些躊躇。
“你想說什麼?”何夕冷冷地問。
我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們每一次在送出病毒後,對買家都會有一個非常奇怪的要求,就是要求病毒感染者的詳細染病資料。既然現在已經排除了金錢這個因素,那麼這個不同尋常的要求背後,就隱藏了他們這麼做的真正意圖。”
何夕很認真地聽著我分析。
“倫勃朗對這點也有解釋,他說是因為範哲希望能從中找到治愈範氏症的希望。可是……我認為實情不會是這樣。”現在我的腦子清楚了很多,倫勃朗和我說過的話一句句在腦海中回映,漏洞一個個顯現出來。
“為什麼不會?他並不一定在每件事情上都說了假話。”何夕不假思索地反駁我。
“不要讓你的感情成為蒙住雙眼的迷霧,何夕,我不相信以你的智力會看不出其中的關竅。”我盯著她說。此刻我想我已經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因為感情在一個女人麵前束手束腳?這可不是我喜歡的。
何夕蒼白的雙頰驀地湧起兩坨病態的嫣紅,又慢慢褪下去。
“為什麼倫勃朗要選擇死亡,那是因為與可能暴lou出的秘密相比,他死亡的代價要更輕些。如果他和範哲以人體做試驗是為了研究出範氏症的疫苗甚而治療方法,他為什麼不說出來?難道他要將自己付出這麼多代價才獲得的研究成果永遠埋葬嗎?”
紅暈褪去後,何夕的臉色更蒼白了,她艱澀地說:“你說的對,他們另有所圖。”
“為什麼倫勃朗會自殺,我想到了兩個可能。”
“是嗎,我隻想到了一個。”
“第一個可能是,他們正在做某項見不得光的事,並且這件事情還在進行,為了達到最終的目的,他選擇了自我犧牲,以換得整個計劃的延續。這件事至少在一般人的眼睛裏,是罪惡的。更具體一些,他們在研究範氏病毒,但目的絕不是救人!”
“你想說什麼?病毒騎士嗎?恐怖襲擊嗎?”何夕怒聲問我。
“事情發展到現在,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能忽視這兩者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
何夕和我對視著,她的怒火一點點化作頹然。
“是的,你說的這些,其實我想到了。”她終於把視線移開,說。
“我也希望倫勃朗和範哲所做的事情和病毒騎士無關,哪果那樣就太可怕了。但要是說他們想通過研究範氏病毒獲得永生,那也太可笑了些,或者說他們相信身體炸開死去的人可以上天堂嗎?”
“夠了。”何夕打斷我:“說說你另一個猜測吧。”
“另一個可能你沒想到嗎?那就是倫勃朗如果不死,會把另一個人牽扯出來,而出於某種感情,他寧死也不願警察找上那個人。”
何夕冷笑著反問我:“那你是說我囉?你覺得我是何夕寧死也要保護的人?這一切都是我幹的?”
我愣了一下。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甄達人對何夕的鬼扯猜測,不可能是這樣的,我把這個念頭驅趕出腦袋。
這樣看起來,何夕是知道倫勃朗對她的感情的,倫勃朗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其實在何夕的眼裏,早已經暴lou無遺了吧,隻是她沒有說出來罷了。既然不準備接受,就沒有必要挑明了。
她居然想起自己也沒想起那個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也可據此推想倫勃朗了。
“我當然不是說你。”
何夕也愣了。我這麼一說,她當然想到了那個人。
“我說的是範海勒先生。”我說。
“這太荒唐了。”何夕低聲說。
“不管是不是荒唐,我想警方是會對他進行一定程度的調查的。”
何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反正不管哪種可能,在倫勃朗和範哲之外,一定還有其它人存在的。”這是個不太愉快的話題,在沒有進一步證據的情況下,進行各種假設會讓何夕的心情更差。所以我也不準備再說下去。
“你要不要再吃點東西,我出去幫你買。”
“不用了。”何夕搖頭。
“可你剛才隻吃了這麼一點。”
“沒關係,我的飯量一向不大的。”
“是嗎,還以為你最近食量會增大些。”心底裏有個小鬼不斷地撓撥著,我終於問出了這麼一句。
“為什麼?”何夕不解地問。
房間裏的暖氣很足,何夕隻穿著一件不太厚的毛衣,我瞥了眼她的小腹,看不出一點異樣。當然看不出,這才幾周。
“那個,你準備怎麼處理,拿掉嗎?”我裝著用若無其事的口氣問,其實緊張得連脖子上的汗毛都在顫抖。
何夕順著我的目光往下看去,然後猛地抬起頭。
“你怎麼會知道的?”她問。
“其實你去瑞金醫院的時候,給那個護士杜琴看見了,她給我打了電話,當然是因為其它的事,不過她順口把看見你的事告訴我了。我以為你又瞞著我做調查,所以問過熟人查了查,才知道你懷孕了。”我就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剛才還告訴自己不要在一個女人麵前患得患失,轉眼間那種鎮定就飛到九宵雲外去了。
“什麼?”何夕失聲說。
她一定是惱怒我竟然私調她的病曆了。我囁嚅著說:“你知道,那段時間你的行為對我來說很詭秘,所以……”
“你以為我是懷孕?”何夕打斷我問。
我張口結舌:“呃,呃,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何夕猶疑地看著我,臉上突然lou出些許笑意,說:“你該不會以為是你讓我懷孕了吧?”
我相信我的臉已經像煮熟的蝦一樣紅了,天哪,我還從沒有這麼難堪過,竟在一個讓我心動的女人麵前說她有了我的孩子,其實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以為那天喝醉之後我們發生關係了?”何夕繼續著讓我難以招架的追問。
“可是瑞金醫院的醫生說,說……”
何夕收斂了笑意,說:“沒錯,醫生是以為我懷孕了。”
“那麼是怎麼回事?”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我沒和任何一個男人發生關係。”何夕說到這裏,眼中竟流lou出些微的懼意,我可從來沒見她害怕過什麼。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不是腫瘤,也絕不是胎兒。”
“那是什麼?”
“我準備回到瑞士之後,再作進一步的檢查。其實我近來的食量是比從前大了些,或許是我的錯覺,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體裏。”
我直愣愣地看著何夕的腹部,倒吸了一口冷氣。
莫明在體內長出的胎兒?
是胎兒,還是惡魔?
何夕勉強笑了笑,說:“沒關係,大不了到時開刀切掉。嗬,怪不得我覺得你有時對我的態度有些奇怪呢。”
我看著她,突然間鼓起勇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手機響了。
我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個不認識的坐機。
“喂?”
“那多嗎,我是郭棟。倫勃朗自殺案現在歸我調查,在他的辦公室裏發現了一些東西,很奇怪,你見識廣,能不能來一次莘景苑看看那是什麼。”
“奇怪的東西?好,我這就來。”我這才意識到這是莘景苑的專線電話號。
“倫勃朗的辦公室發現了些東西,走吧,一起去。”我對何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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