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我看見何夕那張蒼白的臉。
沉沉睡去。
特事處的效率極高,到次日中午,第一輪調查的回報就已經出來。
有新的進展了。可是當我們透過迷霧真的看到了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形勢變得更糟糕了。
特事處調出了海勒國際所有高級雇員的名單,協同國際刑警,連夜徹查名單上所有人近一個月的出入境記錄。結果發現,有一個人在今年十一月十日從中國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入境,用的是旅遊簽證,至今沒有離開中國的記錄。
而十一月十三日夜間,莘景苑第一個範氏症患者死在自家屋內,推算下來,他應於十二日染上範氏病毒。
這個至今還在中國,甚至極可能還在上海的海勒國際高級雇員,名叫趙自強!
就是範哲發病時在他身邊,卻聲稱什麼都不知道,隻是給範哲送咖啡的那個趙自強。
特事處隨即電話聯係海勒國際總裁辦公室,一個秘書表示趙自強屬於停薪休假,並不清楚他具體的去向。
幾乎在同一時間,上海最好的私人生物實驗室之一,荷氏基因實驗室在接受警方詢問時表示,該實驗室於十一月十五日至十一月二十一日租借給一名男子租借期間實驗室對外封閉,沒有別人知道他在進行什麼實驗。雖然這名男子報出的名字是“周誌平”,但他的外貌,據描述和趙自強十分吻合。
隨後在荷氏基因實驗室附近,有目擊者稱看見過一輛白色依維科開進實驗室的專用地下車庫。
各種跡象都表明,趙自強和倫勃朗與莘景苑爆發範氏症有著直接的聯係,警方已經印了許多份趙自強的照片,在莘景苑小區內和小區附近找居民進行辨認。
東方早報的副刊編輯收到病毒騎士的填字宣言“試驗已完畢,王者複仇即將開始”是在十一月二十五日,其中的“試驗已完畢”,讓人第一時間就聯想到趙自強四天前在荷氏基因實驗室裏結束的神秘實驗。
坐實了趙自強嫌疑的,是國際刑警在下午對日內瓦海勒國際總部的一次突擊搜查。結果發現在內部電腦的原始文本裏,趙自強前往中國並不是幾小時前範海勒聲稱的“休假”,而是“公務”!隨之而來的另一個驚人的消息,是範海勒不見了。
何夕聽到她養父失蹤的消息時,默然不語。
我們在心裏都有過這樣的猜測,很遺憾它被證實了。
曾若有若無懸掛在這座城市上空的恐怖之劍,已經lou出了它猙獰的鋒刃。
現在光憑特事處已經無法應對這個案子。當病毒騎士上升為真正的威脅,這個案子的性質迅速升級,毫不誇張地說,這是共和國建國以來要麵對的最嚴重的城市安全案件。下午兩點鍾我得到郭棟的消息,升級版的病毒騎士專案組,以上海市公安局局長領銜,特事處原調查組為核心,調集上海所有可能調動的警力,撒開了一張大網。
城市已經在血海邊緣了,一千七百萬人的鮮血彙成的海!
老實說,雖然趙自強很小心地抹去了大多數的痕跡,以特事處人員的能力,以及能調動的人力物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並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問題是時間。
病毒騎士還會留給我們多少時間,他打算什麼時候發動致命一擊,萬一他發現自己處在危險中,會不會立刻發動襲擊?
要知道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變成人體炸彈,在身上帶一些裝著範氏病毒的易碎容器,被警察抓住之前往人群裏一扔……
我在莘景苑的采訪已經結束了,這是上午我到莘景苑的時候,歐陽局長正式通知我的。
“下午我想回次報社,你怎麼樣,不會想繼續在莘景苑一直到封鎖解除吧?”我問何夕。
“當然不,我已經沒有待在這裏的任何理由。整理完倫勃朗的東西之後,我就回賓館。”
“你就準備住在賓館裏等警方的消息嗎?那樣的話還不如先回去,不是都一樣嗎?”我想勸何夕先把自己身體的情況查清楚。
“不,我想趙自強要動手的話,時間不會太長,而且,我想親手把他找出來。”
“你……不會有什麼線索了吧?”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先去報社吧,真有線索我給你電話。”
她不會又想單幹吧,我心裏嘀咕著。
幾個星期沒去報社,新聞中心裏繁忙依舊。
我拿濕布擦了邊桌子,宗而看見我回來,一臉笑容,快步走過來。
“回來啦,那多,怎麼樣?”
“該采的都采了,接下來能不能發該怎麼發還得等候命令。”
“正好正好,我還愁著呢你就回來了。”
“怎麼了,說得我像天降神兵似的。”
“複旦新聞係搞了個活動,請上海各報出些年輕的優秀記者去做演講,這也是好事,要知道現在實習生的素質一年不如一年,寫出稿子要改好幾茬。”
“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才剛回來,肯定不是叫我去吧。”
“怎麼沒關係,怎麼沒關係。”宗而急了:“哎呀他們讓我去,我哪行啊,一來我哪算是年輕記者,又不在崗位上,再來我那口才,往台上一站不是丟臉嗎?”
“不是吧主任,我看您挺能說的。”
“我有演講恐懼症,不行的不行的。本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因為你不在才落到了我頭上,現在你回來正好。說起晨星報年輕記者,你絕對是頭塊牌子,連這樣的才訪者讓你去了,牛啊,再說你又能說……”
“得得。”我打斷他:“說吧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一點半在複旦。”宗而lou出了輕鬆的笑容。
“什麼,明天?”我大叫。
宗而已經走出好遠,回頭以加勉的口吻對我說:“那多,你絕對沒問題。嗯,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不用這麼早回來上班嘛,明天說完了,再休息個一兩天,嗬嗬嗬嗬……”
我搖了搖頭,坐回椅子上。
和無數的人打過了招呼,正用手支著下巴回想著自己這幾年記者生涯裏有多少光榮事跡可以拿出去炫的時候,手機響了。
“有沒有時間去哈爾濱?今晚。”何夕用淡淡的口氣問,好像是在問我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去喝咖啡一樣。
“今晚?”我苦笑。
“那我一個人去。”
“剛剛答應別人明天去做一場演講。是不是趙自強的線索?他在哈爾濱?要不我去把演講推了。”
“是和趙自強有關,但現在還不知道是否對這個案子有意義。既然你先答應別人就不要推掉了,很可能我也是徒勞無功。我會買晚上七點四十飛哈爾濱的飛機。你現在過來的話,我可以和你簡單說下情況。”
“好,我立刻過來。”
到瑞金賓館時四點半,何夕已經整理好行裝了。
“到那兒你保持開機狀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我進門就說。
“你不是知道我沒……”何夕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我已經拿出剛買的諾基亞6111開始快速充電。
“很漂亮的手機。”何夕聳了聳肩膀說。
我想我早該這麼幹了。
“說說吧,為什麼去那裏?”
“趙自強是十一月十日來上海的,不過我卻知道他在十月初還來過一次中國。我想郭棟應該很快也會查到這個。”
“他去過哈爾濱?”
“是的,我下午打電話回海勒國際確認過了。十月初在黑龍江一個叫石人城的地方,有一個農民因範氏症而死。每發生這樣一宗案例,海勒國際都會派人到當地了解情況,機構那次就派了趙自強。但他很快就回來了,那裏後來也沒人再次感染範氏病毒,所以是不是和這次的事情有關,我也拿不準,隻是想去看一看。”
“石人城?離哈爾濱遠嗎?”
“應該不到一百公裏吧,我今晚飛到哈爾濱,明天一早就去石人城。”
“你有更進一步的線索嗎,雖然那肯定是個小城,但你就這麼去怎麼找法?”
“我知道是石人城下麵一個叫前溝村的地方,一個小村子,如果有人因為範氏症而死,肯定是個大新聞,不會找不到的。”
“嗯,不過你得小心點,中國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習俗,人死得這麼慘,也許當地居民會對重提這件事很忌諱。你又是個……”我看了何夕一眼:“有問題記得打電話,過了明天我就沒事了,需要的話我過來。”
何夕笑笑。
“對了,一會兒我送你去機場吧,是虹橋機場嗎?”
“是浦東國際機場。”
“哎呀,那該走了,這時候堵車呢。”
“嗯。不用你送了,吃飯我也準備到了機場吃快餐。有些東西你幫我帶回家,暫時寄放在你那兒。”何夕向兩個大箱子呶呶嘴。
“一個是倫勃朗的,他剩下的東西都在裏麵,還有一個是我的。”
“沒什麼貴重物品吧。”我笑著說。
“就是些衣服……”何夕忽然遲疑起來:“你……你可別打開看。”
“啊。”這麼說的意思,是裏麵有內衣來著……
我嘿嘿地笑。
晚上何夕到賓館的時候主動那隻諾基亞6111給我打了個電話,雖然隻是報平安式的幾句話結束,卻著實令我意外。看到來電顯示上的那串數字,我的心少年般悸動了一下。
早上爬起來,牙沒刷就撥通何夕電話,她已經從哈爾濱搭上長途車,很快就到石人城了。
下午走進複旦校園的時候,我猶豫了半天,又摸出手機撥她的電話。我想我應該矜持一些,不能這麼頻繁。可這是為了獲得趙自強的消息,我這樣說服了自己。
無法接通。
整個演講過程我都有些心不在焉。我毫無表現的**,隻想快快結束,好再給她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