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一下，祝青羅清晰地聽見心頭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仿佛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又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心頭。
她竟微微垂眸，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個反應有點微妙。
祁蒼華心中沒底，便拉住祝青羅的手很認真地道：“阿羅，我喜歡你的，想和你長相守、共白頭的喜歡。”
喜歡了很久、很久，久到對於祝青羅來說隻是十二年的分離，他卻當成了一輩子。
祝青羅微微一笑：“嗯，我知道的，我也……”
她說不下去了，許久才歎了一口氣：“少卿，這件事情先放一放吧，至少……至少等到解毒後，咱們再談。”
這毒埋伏在她經脈中十餘年，縱使真的找到解毒之物，隻怕也很難連根拔除。到那時，她和祁蒼華要如何麵對這樣一個滿目瘡痍的未來？
她將眼神錯開，但祁蒼華很固執地扳過她的肩，湊到她麵前，將她細微的神色變化都收入眼底。
“可是，阿羅，這件事情和解毒並不相關。”
祁蒼華想和祝青羅成親，與任何事情都無關。
他將一顆真誠的心完完整整地捧出來，毫無保留地送到祝青羅麵前。祝青羅透過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了他心裏那個閃著光的未來。
那是一個她從來不敢奢望的，卻又一切願望都能實現的人生。
祝青羅便再也舍不得逃避。她心尖擰得生疼，試探著將額頭靠在了祁蒼華的肩上。
祁蒼華的身體湊近了一些，將祝青羅環抱在懷裏。祝青羅的手從身側抬起，在空氣裏抓了抓，最後還是輕輕地放在祁蒼華的脊背上。
這個姿勢並不算舒服，但祝青羅沒有放手，埋在祁蒼華胸前悶悶地道：“我覺得有點怕。”
他們不是第一次談婚論嫁了。十二年前，擺在祁蒼華麵前的是重重“考驗”，他掉過陷阱，中過機關，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才換來了一紙婚書。
但是這一次，攔在他們麵前的是殘酷的命運。前路瞢闇不明，他們誰也不知道明天會如何。
“你……真的要和我成親？可別後悔不認賬哦。”
“怎麼會呢。”祁蒼華抬頭，讓祝青羅落進自己漾著笑意的雙眼，“當初沒能和你成親，我已經後悔了十二年。”
太露骨了。
祝青羅聽見心髒在胸腔裏一陣狂跳。她抬手按住胸口，張了張嘴也說不出來什麼話，她頭昏腦漲地想，難道是蠱毒又發作了嗎？
可是，毒發的時候總是痛的，如今她心中卻很快樂，四肢百骸都輕飄飄的，像是漂浮在水中一樣。綿長歲月裏，時間忽然變得緩慢，變得讓她難以舍棄，麵前的人影在慢慢折舊，一點點回溯，漸漸地變回了從前的模樣。
這一刻，她聽見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清澈幹淨，那是祁蒼華少年時的聲音；另一道溫和沉靜，卻是眼前這個遍曆世事滄桑的祁蒼華。
它們齊聲問她：祝青羅，你願意和我成親嗎？
她願意的。
遺憾也好，愧疚也罷，就讓它們都留在過去的時光裏吧。因為她的怯懦，他們已經錯過了十二年，這對祁蒼華並不公平。
她將自己的手塞進祁蒼華的手心裏，鄭重其事地發下承諾：“不會有第十三年了。”
那一瞬，黑暗裏祁蒼華的瞳孔幹幹淨淨，流光溢彩如月色下粼粼的波光，讓祝青羅恍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個黃昏。
彼時雲霞漫天，屋頂上的少年眉眼含笑，意氣飛揚。他將兩隻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祝姑娘！你——喜——歡——嗎？！！”
我喜歡的，祝青羅在心裏對她的小少年說，當年沒有親口告訴你，我真的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