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長鯨運集耳力,竟未聽出有何動靜,正待出聲詢問,突然一陣衣抉飄風之聲傳入耳內,果有數人飛向懸崖奔來,心中不由大為駭異,即此一事,已可證明杜君平的功力比他高出甚多,他乃極其高傲好強之人,暗忖:“此人無論劍術功力,均高出我甚多,無怪七妹會看上他,若不設法除去,日後終是禍害。”
他心中雖動殺機,嘴上卻讚歎道:“杜兄好敏銳的耳力啊。”
杜君平笑了笑道:“任兄過獎了。”
來人行走極速,晃眼已到崖下,乃是一群身佩刀劍的江湖人,個個步履矯健,俱都不似庸手,內中一位長髯道士對崖上看了看道:“此崖光削如鏡,哪能容人起居,你們莫非看錯了。”
另一五旬老者接道:“此是兄弟親目所見,哪能錯得了,而且此人極似隱伏多年的神……”
驀地,崖上傳來一陣琴聲,打斷了他下半截的話音,在場之人不自主地俱向崖上望去。
這陣琴聲來得十分突兀,頓時抓緊了在場每個人的心弦,俱都聚精會神,傾耳細聽。杜君平細味琴韻,隻覺其聲悠悠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真似猿啼絕澗,情婦夜泣孤舟,甚是淒切,他乃情感十分豐富之人,不自覺地悠然神往。
琴聲直來愈哀傷,在場之人,為這淒切琴音感染,無不黯然神傷,觸動生平所遭之慘痛往事,杜君平身世悲涼,自然也不例外。
此時琴音已由衷傷轉為低沉,頓時各人心頭如遭重壓,恍似受到極大的屈辱,但又有一股無可抗拒之力,壓製得無法發澄一般。隻覺一股忿怒之氣,直衝上來,恨不得把眼前的一切,俱都予以毀滅。
杜君平與任長鯨離著懸岩雖遠,但夜深人靜,聽來仍然十分真切。就在此際,任長鯨似無法再忍受那種無形重壓,驀地長身麵起,朝杜君平撲了過來。
畢竟杜君平乃是夙具慧根之人,兼以根基渾厚,當琴音轉變之際,腦際靈光一閃,心頭倏然省悟,急忙澄清神智,提聚功力將心神護住,頓覺心神一暢,長籲一聲,把心中一股抑鬱之氣吐了出來。舉目看去,隻見任長鯨滿臉氣忿之容,作勢向自己撲來,急運玄功,沉喝道:“任兄,你醒一醒。”
他這一聲沉喝,乃是運集功力用傳音送入任長鯨耳內,猶如一聲春雷暴發,任長鯨不禁地打了一個寒戰,霍然驚覺,頭腦一清,撲出的身形也及時停下。
杜君平複又喝道:“這琴聲大是古怪,任兄快運功護住心神。”
任長鯨乃是修羅門下得意弟子,為人機智絕倫,聞聲立時省悟,急忙澄神濾智,運功抗拒琴聲。
杜君平見任長鯨已然安定下來,這才放心舉目朝崖下望去。隻見底下之人,已然展開一場混戰,這場混戰可說是慘絕人寰,參與之人,都似遭逢世仇大敵一般,出招俱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以致人人渾身浴血,傷痕累累。但仍舍死忘生,狂呼猛撲,不禁暗暗搖頭忖道:
“看來琴聲如不停止,他們是不死不休的了。”
他乃夙具俠腸之人,眼看這副慘狀,隻見熱血沸騰,顧不得自身的安危,一挺身站了起來。
但就這一轉眼間,崖下拚搏之人已然次第倒下,琴聲也嘎然而止。
任長鯨一挺身立了起來,長長籲一口氣,搖頭道:“厲害,厲害,此人竟能以琴聲殺人,當真是不可思議。”
杜君平輕喟一口氣道:“還幸咱們離的較遠,不然的話,也很難說呢。”
任長鯨舉步往洞外行去,杜君平急用手一攔道:“且慢,那人下來了。”
任長鯨急把身形往回一縮,舉目望去,隻見崖頭一點白影,快如隕星下墜,順著峭壁急瀉而下,瞬刻之間已到了崖下,卻是一位頎長白衣人。行至死屍前巡視一番,嘿嘿冷笑二聲,飛向江邊掠去。
杜君平一拉任長鯨道:“咱們追。”
兩人急展身追去,到達江邊,但見滾滾江流中,隱約似有一縷帆影,急如奔馬地向下遊駛去。不禁一呆道:“此人身法如此快捷,江湖確實少見。“任長鯨生性高傲,對人向不輕許,此刻卻是傲氣全消,搖頭歎道:“兄弟此刻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杜君平接道:“以琴音殺人,兄弟亦是頭一次見到,咱們快回去看看那批死傷之人是何來路。”
二人重又回到絕崖下,對死傷之人,細細察看了一番,但見一片直肉模糊,每個人的身上,都不止一處傷痕,死狀極是淒慘。
任長鯨搖搖頭道:“好險,如若咱們也和這些人一般,冒失來到崖下,隻怕也難幸免。”
杜君平接道:“這些人的武功造詣俱都不凡,若是對麵動手相搏,斷不致一個個都重傷而死。”
任長鯨似是突然想起一事,急道:“兄弟得將此事,即速轉告本派之人,我要先行一步了。”舉步疾行而去。
杜君平心中若有所悟,暗忖:“此人如此殘暴,如若是天地盟之人,倒是一大患呢。”
心中正自暗睹思忖,突然似有所覺地抬頭一看,隻見一位頭戴銀盔的白發老者,沿著絕崖飛瀉麵下,不覺心裏一動。
銀盔老者行動極速,晃眼已到麵前,沉聲道:“杜公子,你怎的也來了這裏?”
杜君平認得他是在華山接引之人,當下斂容答道:“晚輩是偕同修羅門下任長鯨來的。”
銀盔老者看了地下的死屍一眼道:“這些人是如何死去的?”
杜君平道:“他們於琴聲之下。”
銀盔老者駭然歎道:“如此說來這魔頭果已功德圓滿,練成魔音了?”
杜君平麵現驚疑之色道:“前輩認識他?”
銀盔老者點頭道:“老朽雖未麵見其人,但猜想必定是此人。”頓了頓又道:“這山崖之下,蘊藏有大量寒玉,對修習太陰柔功,有極大裨益,是以此魔選定了這地方閉關,兼以此崖麵對浩潮江流,於修習魔音,亦有甚多的幫助,唉……”
他似有極大的感慨,長歎一聲,住口不言。
杜君平心中甚是驚異,複又問道:“此人可是天地盟那麵的人?”
銀盔老者沉忖有頃道:“此刻還很難說。”
遲疑半晌又道:“他老人家久就懷疑是此人作祟,苦於無法找到他,想不到他竟暗藏在此閉關。”
杜君平想了想道:“前輩懷疑此人就是天地盟幕後操縱之人?”
銀盔老者點點頭道:“即令不是主腦人物,亦必是極其重要之人。”
杜君平又道:“照前輩如此說,鐵髯蒼龍肖前輩果已在盟中失去了權力?”
銀盔老者唉聲一歎道:“天地盟之事,錯綜複雜,直到此刻仍難看出他們是何用心,這也就是他老人家遲遲不肯發動的原因。”
他所指的老人家,自然是指紅臉老人而言,杜君平幾度想提出,問問他到底是誰,但知問也問不出所以然,終地沒有開口。
銀盔老者看了看天色道;“天已漸明,你也該休息去了。”
杜君平知他行將離去,急道:“前輩此番來到金陵,可是專為來尋找崖上之人?”
銀盔老者搖頭道:“老朽乃是到金陵後才聽說的,不想遲來一步,他已功得圓滿了。”
喟歎一聲又道:“一著之失,滿盤皆輸,此人一經進入江湖,隻怕情勢要大加改變了。”
杜君平大惑不解道:“前輩所指,可是九九會期之事?”
銀盔老者點頭道:“他老人家原準備於九九會期中,與天地盟攤開底牌,作一總的了斷,不想他們狡猾得緊,竟提前在金陵采取行動。”
杜君平接道:“參與此次大會之門派不下數十之多,天地盟縱有陰謀,恐怕也難於得逞。”
銀盔老者喟歎一聲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天地盟既公然齊迫各派前來會盟,自是早有預謀。”
杜君平不以為然地冷笑道:“我就不信天地盟有辦法能強迫數十個門派之人,聽命於他們。”
銀盔老者知他少年氣盛,不知江湖上之險惡,當下輕輕拍著他的臂膀道:“此類事情說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世間事往往難以預料,就拿今晚之事來說,若不是你親眼目睹,也斷不相信音律亦能殺人。”
杜君平暗暗點頭忖道:“是啊,這等事情當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銀盔老者緊接又道:“你也不用為這些事灰心,有他老人家為你作主,天大的事也能解決。”
杜君平略感不快地道:“他老人家雖然給了在下甚多的恩惠,但也加重了我心裏上的負擔,老實說,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在下不敢對任何人寄以信任。”
銀盔老者大為駭異道:“你是聽了什麼人的讒言,竟對他老人家也起了懷疑。”
杜君平輕籲一口氣道:“沒有人對在下進讒言,在下隻是自己有這感覺罷了。今後我要自作主張,不能聽人擺布了。”
銀盔老者聞聽之下,神色驟變,沉聲道:“孩子,你這種想法太過危險了,他老人家為杜門之事,可謂費盡心血,料不到你竟辜負了他老人家一片苦心。”
杜君平感喟地道:“我現在有些明白了,他就是鐵髯蒼龍肖錚,已經有人見他在金陵露麵,在下原先有些不信,現在見著你後,那就可以斷定不會錯了。”
銀盔老者全身一震,厲聲道:“你胡說,他老人家明明已去飄香穀,怎會來此。”
杜君平冷冷道:“就算在下胡說好了,不過我總覺得內中的情形太過複雜了,如果他當真是盟主,為什麼不向盟友公布內幕,而竟甘心讓人藉他之外為禍江湖,如他不是肖錚,也必是武林知名之士,何用藏頭露尾,始終不透露真實姓名。”
銀盔老者聽後心中似是甚為激動,沉忖半晌方道:“孩子,你不用胡思亂想了,委實因為內中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以一再瞞著你,這事於你有益無害,好在真象不久即可大白,你還是忍耐點罷。”
杜君平點頭道:“但願如此。”
銀盔老者又道:“天已快亮,你仍回丐幫去吧,天地盟之會凶險異常,你切不可冒險前去。”
杜君平應道:“多謝關懷,在下知道了。”
銀盔老者知他心中仍存甚多疑竇,但似急事在身,無暇細說。當下匆匆對他揮了揮手,騰身疾奔而去。
杜君平此刻亦感到事態十分嚴重,想起天地盟的會期隻有今日一天了,自己亦該早作準備才是,他乃意誌十分堅強之人,覺得杜門之事,不應寄望於旁人,應該自己挺身而出,與天地盟作一了斷。
他原與雲夢山人約定於夫子廟見麵,看看天色已然破曉,遂匆匆趕入城內往夫子廟行去,向廟主一打聽,果有一位道爺在廟內借住。
當他跨步進入客房之時,雲夢山人也剛好把早課做完,一見他來到,長眉微微一皺道:
“你可知道情勢已然有變化?”
杜君平點頭道:“在下略略知道一點。”
雲夢山人又道:“情勢目下既然有變,咱們的預定計劃也得改一改了。”
杜君平朗聲笑道:“不錯,在下決定以本來麵目,堂堂正正地進入會場。”
雲夢山人見他神色有異,大感詫異道:“杜兄忽然改變主意,可是有所感觸而發?”
杜君平慨然言道:“先父乃是天地盟的副盟,在下要以他老人家的後人身份,參與此會。”
雲夢山人沉忖有頃道:“天地盟召開此會,決無好意,杜兄若以真正身份進入,不大妥當吧。”
杜君平朗聲笑道:“喬裝進入與公然進入並無分別,如若他們果真有什麼陰謀,喬裝進入照樣無法避免。”
雲夢山人神色凝重地道:“杜兄既有此決定,老朽也不便阻攔,但不知可有什麼成算?”
杜君平搖頭道:“毫無成算,為了申雪父仇,即令粉身碎骨,在所不懼。”
雲夢山人輕籲一口氣道:“邊荒四異中,除去百毒門主擅使百毒外,北妖亦是使毒高手,此點不可不防。”
杜君平道:“暗中施毒乃是意料中事,與會之人俱是老江湖了,自然想到了這點,另外有件可慮之事,隻怕都不會料到。”
雲夢山人大感驚異道:“杜兄指何事而言?”
杜君平隨把在山崖下,所見之事詳說了一遍。
雲夢山人駭然大驚道:“此事老朽亦曾聽家師說過,隻是此類音律,尚須配合稀世之寶琴才能相得益彰,照杜兄剛才所說,證明此人已獲得一具寶琴了。”
杜君平想了想道:“此人不見得便是天地盟之人,咱們大可不必為此擔心。”
雲夢山人喟歎一聲道:“但願如此。”頓丁頓,複又哈哈笑道:“至於天地盟所用之毒,老朽已配了百餘顆解毒丹,他們可謂弄巧成拙。”
杜君平問道:“道長已知他們用的是什麼毒?”
雲夢山人點頭道:“你可記得蠍娘子請老朽醫病之事?據老朽判斷,此毒乃是百毒門主所配製,他是用來考量我師徒能耐的,老朽當時雖可為他解去,可是我沒有這樣做,或許他們當真會認定老朽無能為力。”
說著從懷中取出二瓶丹藥來,一瓶交給杜君平道:“你把此瓶丹藥帶在身上,說不定到時可以用得著。”
杜君平接過丹藥聞了聞,丹藥呈暗綠色,帶一股辛辣之氣,甚是難聞,順手納入懷中道:
“如若他施用旁的毒物,又當如何?”
雲夢山人笑道:“此丹能解百毒,恁毒的毒物尚且能解,旁的毒品,自然不在話下。”
杜君平又道:“至時道長去是不去?”
雲夢山人慨然道:“此是義不容辭之事,豈有畏縮之理。”
心念一轉之下,複又道:“咱們去時每人懷中帶上幾個絨布卷,萬一對方以琴聲對付群雄,咱們就用絨布把耳朵塞上,聽不到聲音,自然不會受感染。”
杜君平大笑道:“妙啊,這辦法雖笨,但不失為有效之策,咱就這麼辦。”
雲夢山人修為深湛,見多識廣,他並沒有杜君平那麼樂觀,微微一歎道:“此不過是想象而已,事實上能不能管用尚在兩可之間,但願咱們是備而不用。”
杜君平突然想起藥中王之事,話題一轉道:“道長近日可會見著令師?”
雲夢山人搖頭道:“他老人家近日似乎很忙,很久不曾見著了。”頓了頓又道:“倒是有件事情,老朽甚是難解。”
杜君平急問道:“道長有何難解之事?”
雲夢山人道:“老朽近日默察金陵情勢,不僅邊荒四怪的人馬全到,連昔日四大副盟的人,也都來了,老朽真弄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杜君平沉忖有頃道:“這也不是什麼難解的事,據傳聞昔日四大副盟,俱是獲選後失蹤,安知他們不是與先父一樣,為人所暗害,他們的門人屬下,自然要展開追查,是以都來了金陵。”
雲夢山人歎道:“這隻是推斷而已,究竟哪方是敵,哪方是友,一時之間實難判別。”
杜君平立起身來道:“咱們不要盡是談論這事了,談些別的好嗎?”
雲夢山人笑道:“老朽一生在草藥堆裏渡過,除了藥性外,我是什麼都不懂。”
杜君平突然靈機一動道:“道長可知世上有沒有一種藥物,能以改變人的性情?”
雲夢山人想了想道:“自然是有,隻是老朽卻沒有試驗過呢,你問這個幹什麼?”
杜君平道:“在下在想著天地盟的事。”
雲夢山人笑道:“不用想得太多了,明天便是會期,說不定有場狠鬥,你休息一會養養精神吧。”
杜君平起身道:“好吧,道長你請休息,咱們明兒再見。”
舉步行出客房,堪堪行至大殿,隻見阮玲與王珍並肩行了進來,不覺甚為意外地道:
“阮姑娘,你們也來了?”
王珍飛步上前道:“平哥,我們找得你好苦啊。”
杜君平微微一笑道:“誰著你們找我來著?”
阮玲麵現不快之容道:“你原說來一趟金陵便即趕回飄香穀,如何直到如今仍沒有回去。”
杜君平怔了怔道;“是不是有什麼急事等著我辦?”
阮玲悄聲道:“此間人雜,到我姊妹下處再談吧。”
兩姊妹領著杜君平來到一處僻靜小巷,推門進入一所民房道:“我姊妹來金陵已經好幾天了,據丐幫說,你和修羅門下混在一起,可有此事?”
杜君平點頭道:“不錯,修羅七煞俱已來到金陵了。”
阮玲並不感驚訝,徐徐道:“如此說來你對目前局勢已然十分清楚了。”
杜君平搖頭道:“在下是弄糊塗了,根本分不清何人是友何人是敵。’阮玲不悅道:“原來你到現在仍然敵友不分?”
杜君平冷冷道:“在未明白暗害先父的真凶是誰以前,我能說誰是友誰是敵?”
阮玲喟歎一聲道:“這也難怪,好在真象不久便可大白,到時你便可以分清敵我了。”
杜君平點頭道:“但願如此。”話題一轉道:“姑娘此來可是參與天地盟的大會?”
阮玲搖頭道:“我姊姊沒有參與此事的必要,不過卻是為此會來的。”
杜君平感慨地道:“各路人馬俱為此會趕來了金陵,我真不知將要產生如何的一個結局。”
阮玲哼了一聲道:“我可以告訴你,那將是一個血肉橫飛,積屍盈野的淒慘局麵。”
杜君平吃了一驚道:“當真會如此嗎?”
阮玲長歎一聲道:“你認為我是危言聳聽?”
杜君平朗聲笑道:“事情早晚得作一個了斷,能夠早些掀開底牌,倒是一件痛快事。”
阮玲麵容一整道:“他老人家也親自趕來金陵了,隻是到目前為止,尚未發現天地盟中的首腦人物。”
杜君平接道:“孟紫瓊她算得是主腦人物嗎?”
阮玲搖頭道:“她不過是受利用而已,真正主腦人物,還算不上她。”
杜君平轉臉見王珍坐在一旁,默不作聲,遂問道:“珍妹,剛才你不是說要尋我嗎,究竟有什麼事情?”
王珍看了阮玲一眼道:“他老人家原準備將你召回,分派一些事情與你幹,但因時機迫切,等不及了,是以另行派了旁人。”
杜君平又問道:“公孫大叔與薛姑婆可好?”
王珍道:“兩位老人家都奉派辦事去了。”
杜君平想了想道:“你們二位沒分派事情?”
王珍欲言又止,終於住口不言,阮玲接道:“我姊妹奉命陪伴你。”
杜君平朗笑道:“在下並非三歲孩童,何須人陪伴。”
王珍見師姐既然吐露,索性直言道:“他老人家不準你去參與此會,以防萬一出事。”
杜君平冷笑道:“是以派你二位來看住我。”
阮玲正容道:“不錯,此是長者之命,你必須遵從。”
杜君平冷冷道:“此事在下不能從命。”
他乃個性倔強之人,當下激動地道:“在下剛才已然說過,至今仍然敵友難分,你叫我聽誰的?”
阮玲大為震駭,失驚道:“你今天是怎麼了?”
杜君平冷冷道:“天地盟的盟主乃是鐵髯蒼龍肖錚,據我所知,他老人家就是肖錚,內中究竟有何隱情,令人難以想象。”
阮玲大驚道:“這事你是聽誰說的?”
杜君平道:“此是在下暗中意會出來的,是以在下必須親自參與此會,弄個明白。”
阮玲輕歎一聲道:“你既然知道了,妾身也不瞞你,他老人家確然是真正盟主,隻因另有難言之隱,是以沒有對你明說。”
杜君平甚為感慨地道:“在下並非忘恩負義之徒,對我明說又何妨。這兩年來,在下不啻是盲人騎瞎馬,到處亂闖,以致一無所成。”
阮玲接道:“你不用太過自責,你在江湖所作所為,他老人家十分滿意,即令你不提起,金陵會後,他老人家也準備把真象對你說明。”
此時杜君平激動的情緒稍定,徐徐言道:“在下已然與人約定,明晨一定得去,不然將會誤了大事。”
阮玲為難地道:“你若前去,叫我姊妹如何對他老人家交代?”
杜君平道:“你可把事情推在我的身上,縱然見怪,有在下承擔。”
阮玲沉思有頃道:“此行甚是凶險,如若你一定要去,咱們一道去如何?”
王珍接道:“也該有我一份。”
阮玲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當這是好玩的嗎,你不能去。”
王珍素來敬畏這位師姐,氣得小嘴一嘟,便不言語。
杜君平道:“珍妹如若想去,就讓她去吧,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一宿過去,次日一早,杜君平便偕同阮玲姊妹,先行會合了雲夢山人,齊往天地盟的江南分壇行去。此處杜君平與雲夢山人乃是舊地重遊,不用尋找,一徑行至大門。
江南分盟對這次請各派前來會商,籌備十分周到,各路口都派有向導接待之人,門首張燈結彩,猶如辦喜事一般。
杜君平等一行人,被接待至門首,出來迎接的,赫然仍是那位黑袍老者,一見雲夢山人,哈哈笑道:“道長也來了,歡迎,歡迎。”
看了杜君平等一眼道:“這幾位是哪派高人?”
雲夢山人忙代引見道:“此位是杜君平兄,乃是杜副盟的哲嗣,那位阮姑娘與王姑娘,係飄香穀謝穀主的高足,俱是代表師長來的。”
黑袍老者拱手笑道:“久仰,久仰。”
阮玲冷冷道:“尊駕可是關外來的?”
黑袍老者一怔,此人乃是東三省有名的魔頭,外號黑風怪,隱跡已久,想不到阮玲竟能一口道出他的來曆,當下也不否認,點點頭道:“兄弟張炎。”
阮玲又道:“有位趙三麻子可是高足?”
黑風怪張炎極是不悅地冷冷答道:“那是當年手下的一個小弟兄。”
杜君平想起在華山受他威迫之事,從旁插言道:“在華山承蒙厚賜,在下至今難忘,有天還得向尊駕討教一番。”
張炎朗聲笑道:“好說,好說,兄弟隨時等候便了。”一側身道:“各位請至客廳待茶。”
雲夢山人也不謙讓,大步行入門內,隨有人一徑將他們引導至客廳。
此時廳內已然來了不少的人,隻是不見修羅門下,幾人分別坐下,阮玲對江湖情勢較熟,暗中細一打量,來到之人竟有大部分是掌門人,不禁暗暗點頭,忖道:“各派掌門人都親自來到,想是暗中都有了準備。”
在天地盟方麵,除了黑風怪周旋於賓客之中外,尚不見其他之人出麵,想是時間尚早。
雲夢山人年事雖長,但他從不在江湖走動,認識之人有限,一經入座,便即閉目養神,杜君平與阮玲都是後生小輩,也極少有人注意。
不多會,丐幫幫主四海遊龍陸賈,偕同護法夏楚,亦已來到,他雖明明見杜君平等人在座,卻不上前招呼,與在座之人一一頷首後,隨即就坐。
此時祁連山主褚一飛、雪嶺居士韓三公、黑白雙煞項英、項傑、大力殃神彭虎、鐵掌開碑羅定遠等人,亦均陸續來到,黑白兩道人物,同聚一堂,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是以場麵甚是尷尬。
四海遊龍陸賈目視黑風怪道:“今天主人究竟是誰,何不請出來相見?”
張炎拱手答道:“此會乃是天地盟江南分壇所約請,自然是由分壇壇主古當家的主持。”
目光四下一掃,見場中正派人士,大都出現鄙夷之色,複又道:“古當家的位列邊荒四異,乃是本盟新近聘任的副盟……”
但聽人群一聲暴吼道:“胡鬧,憑她那老苗婆,也配做副盟?”
張炎冷笑道:“此是盟主的金諭,諸位如不服氣,等會盡可說話,”頓了頓,見人群並無隨聲附和之人,複又道:“今日約請諸位前來,最重要的是對諸君引見四大副盟,就便對本盟今後的推廣,作一番商談。”
突然人群中又一聲暴吼道:“黑風怪張炎算得什麼東西,亦敢在此胡言亂語。”
丐幫幫主四海遊龍陸賈,德高望重,隱然成為正宗門派中領袖人物,當下起立徐徐道:
“諸位請稍安勿燥,此刻尚非說話之時。”
經此一來,喧鬧的人開始緩緩靜了下來,黑風怪知道眾怒難犯,不敢多言,緩緩退到屏風後去了。
四海遊龍陸賈見在場之人已恢複冷靜,遂又言道:“在座的同道們,有的是天地盟的盟友,有的是新加入的同道,姑不論以後情勢發展如何,今天咱們最重要的一件事,乃是要見見盟主肖大俠。”
人群轟然答道:“對啊,肖大俠自當選盟主後,即未見在江湖露麵,咱們確有要求一見的必要。”
陸賈知道江湖上人,俱對此事,存有甚多疑竇,即令那祁連山主等黑道人物亦不例外,當下又道:“各位都知天地盟成立之始,曾選出了四大副盟,如今四大副盟突然換了邊荒四異,究竟不知這四位副盟是如何來的,等會也得問個明白。”
武林中人大多領袖欲極強,祁連山主、雪嶺居士俱屬一方雄主,在江湖上的地位,並不低於邊荒四怪,雖因有不得已的苦衷,屈處於天地盟之下,但叫他們聽命於邊荒四怪,確實是一百廿個不願意,故陸賈提出此議後,無不正中下懷,心中甚是高興。
正值群雄議論紛紛之際,突然屏風大開,露出一座金碧輝煌的佛堂,供台之後一排坐了五人,右首二位是東魔厲陰平、西怪公羊轂,左首是南毒莫懷仁、北妖古蘭香,中央是一位蒙麵宮裝少婦。
群雄先是一怔,隨即訝然。四海遊龍陸賈排眾而出,朗聲言道:“今日江南分盟邀請各派前來,竟用這種排場接待,那是全不將各派放在眼裏了。”
當中蒙麵宮裝少婦徐徐立起道:“陸賈,你先用不著挑眼,容本座把話說完後再挑眼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