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正自感慨萬千之際,突然一條人影由山那麵翻來,飛向寺內投去,隻覺那人影熟極,心裏不覺一動,立即展開輕功跟了上去。
遠遠見那人影投向後院,遂也跟著追去,前麵那人似有急事,竟未覺察,一躍進入了寺後的一座小佛堂內。
杜君子愈看愈覺可疑,縱身趴在簷頭,悄悄向內察看,此刻才看清那人原來竟是神風堡的總管皇甫端,心中更覺疑竇叢生。
那皇甫端進入佛堂,輕咳一聲道:“老禪師在嗎?”
隻聽後而-聲佛號,行出了-位發眉皆白的長眉老和尚,口宣佛號道:“是哪陣風兒把施主吹來了這裏。”
皂甫端拱手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在下此來乃是奉家主人之命,有求於老禪師。”
白眉和尚低宣佛號道:“施主遠來辛苦,請快坐下,有話慢慢再談。”
皇甫端也不客氣,隨在一張椅上坐下。
杜君平此刻已然恍然,原來那白眉和尚就是神風堡寺內的老和尚,並曾說與杜飛卿認識的話,如今突然在泰山出現,必然與天地盟九九大會之事有關。
隻聽皇甫端唉聲一歎道:“老禪師可知事情已然起了大變化麼?”
白眉和尚搖搖頭道:“老衲久已不問江湖之事了,此番因來泰山朝聖,是以在這寺內掛單幾天。”
皇甫端朗笑道:“老禪師與家主人乃是知已的方外之交,為何把在下當作了外人?”
白眉和尚正容道:“老衲自入空門,此心已如止水,豈有再參與江湖殺伐之理。”
皇甫端道:“你可知就因為貴派的那本琴譜,已然為江湖帶來了一場殺劫嗎?”
白眉和尚喟然歎道:“老衲已然知道了,無論如何,老衲當盡一己之力,收回師門失物,至於此外之事,恕老衲無能為力。”
皇甫端立起身來道:“家主人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既蒙禪師慨允,在下先行向撣師道謝。”
白眉和尚起身合什道:“旋主言重了……”
猛地一抬頭,微闔的雙目睜開,冷電似地朝簷頭一掃,沉聲道:“何方施主夤夜光臨,何不請下來相見。”
杜君平暗中聽他們交談,正自聽得入神,聞言心裏一驚,心中猶豫是否現身相見,或者一走了之之際,但聽一陣微風聲響,佛堂已落下了一位中年宮裝婦人,正是飄香穀的叛徒孟紫瓊,麵凝寒霜對著白眉和尚冷哼一聲道:“我早知你會來,想不到你果真來了。”
白眉和尚對她似乎十分忌憚,合十嚅言道:“老衲此來乃是朝山,別無他意。”
孟紫瓊冷笑一聲,目光朝向皇甫端沉喝道:“你鬼鬼崇崇前來會晤他,存的是什麼心?”
皇甫端拱手賠笑道:“在下因老禪師亦來了泰山,是以趕來看看,別無他意。”
孟紫瓊冷冷道:“剛才你們談了些什麼?”
皇甫端忙道:“隻是幾句寒喧話,沒說什麼。”
孟紫瓊重重哼了一聲道:“你放明白些,東方玉明現在我們掌握之中,你們若不安分,小心我先宰了他。”
皇甫端躬身道:“在下豈敢有異心。”
孟紫瓊微曬道:“量你也不敢。”霍地轉過身來,對著白眉和尚冷冷道:“九九會期已到,你與我馬上離開。”
白眉和尚合十道:“老衲一俟朝過山便行趕回。”
孟紫瓊聲色俱厲地道:“不行,朝山的事以後再來,我已為你備好了車,今晚便起程。”
白眉和尚麵現難色道:“老衲已然許過願了,你如此緊逼,那是逼著老衲……”
孟紫瓊臉色一沉道:“你敢。”
白眉和尚合十低宣佛號道:“求施主容我朝過山再上路,老衲感激不盡。”
孟紫瓊仰著臉道:“我說話向無更改,不用再說了。”
白眉和尚以求援的目光看了皇甫端一眼,意思是要他幫腔說話。
皇甫端會意,幹咳了一聲,徐徐道:“老禪師既已許了宏願前來朝山,求副盟還是讓他朝了山再走吧。”
孟紫瓊白了他一眼,厲聲道:“此是我們中之事,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她似是根本沒把皇甫端看在眼裏,轉過臉來又朝白眉和尚冷冷道:“你走是不走?”
白眉和尚唉聲一歎道:“你不嫌太過份嗎?”
皇甫端此時已然怒容於色,他知目前僵局如若無法打開,白眉和尚勢必要順從孟紫瓊的意旨,她如把白眉和尚囚禁,豈不誤了大事,心裏一急之下,暗中把心一橫。
就在這時,簷頭呼地飛來一團黑物,直向孟紫瓊撲去,孟紫瓊一身功夫已盡得老飄香穀主的真傳,乃是武林中有數的高手,聽風辨位,身形的溜一轉,就勢羅袖一拂。
但聽撲通一聲,那團黑物被她那股拂勁推得倒碰在牆壁之上,頓時鮮血四濺,滾倒地下。
孟紫瓊目光銳利,一掃之下已然認出是自己帶來的屬下,想是被人點了啞穴扔下來的。
心中立時大怒,身形一起,如一道青光朝簷頭射去,恍眼沒入了暗影之中。
白眉和尚低宣一聲佛號,複又搖了搖頭。
皇甫端心中大感不服道:“禪師乃是師兄,怎的如此怕她,難道她……”
白眉和尚喟然一歎道:“此是我師門之秘,施主請不要問了。”
皇甫端知他必有難言之隱,話題一轉道:“她既知老禪師駐於此寺,必定還要再來,禪師還是離開這裏吧。”
白眉和尚點頭道:“目前隻好如此了。”
二人雙雙騰身而起,飛向簷頭,直向皇甫端來時所行的山脊奔去。
再說杜君平自孟紫瓊現身後,重又把身形隱匿,看她作何舉動,及見她威迫白眉和尚離開,心中大感不平,一長身正待躍下,突見一個高大蒙麵人,挾著一個女的奔來,對他搖了搖手,一抬臂把那女子朝孟紫瓊扔去,扔過之後轉身就走。
杜君平知道這一來孟紫瓊定必追來,遂又把身子伏下,果見孟紫瓊身如紫燕躥空,飛躍而上,朝前門追去,心中如釋重負地長長籲了一口氣。
他心中盤算著,皇甫端與白眉和尚已雙雙躍出,朝山脊奔去。心知二人都是高手,腳程極快,不敢怠慢,也急展身形追蹤上去。
翻過山脊,行了約有三五裏,已來到一處山穀之內,前麵的皇甫端霍地把腳步停下,杜君平不防他有這一著,趕緊一閃身,藏在一堆岩石之後。
皇甫端突然仰天一陣哈哈大笑,冷冷道:“朋友,出來吧,你跟了我們這麼遠,究竟為何?”
杜君平心知行藏已為對方覺察,躊躇起來,出去之後,究竟用什麼話來掩飾?
皇甫端發過話後,並未朝他藏身之處行來,仰著臉冷笑道:“朋友,藏著不是辦法,你不妨回頭瞧瞧。”
杜君平回頭一看,隻見穀口早已為人堵住,那是一群江湖打扮的壯漢,人數約有十餘名之多,顯然皇甫端預先便有布置,以防暗中有人追蹤。
杜君平不禁暗暗點頭,覺得皇甫端倒不愧是一位具有謀略之人,思慮極是周詳,當下一挺身站了起來,大步朝皇甫端行去,拱手一笑道:“在下隻是一念好奇,井無惡意,尊駕別誤會。”
皇甫端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是一位英氣勃勃的年輕人,倒大出意料之外,徐徐問道:
“小哥是哪個門派的高足,追蹤兄弟意欲何為?”
杜君平答道:“在下姓朱,乃是東海派門下,因見二位翻山越嶺,行色匆匆,是以跟來看看。”
皇甫端冷冷一笑道:“你可知兄弟是什麼人?”
杜君平搖搖頭道:“在下已然說過,我隻是一念好奇,並不知二位是什麼人。”
皇甫端哈哈笑道:“果真隻是因為好奇?”
杜君平道:“在下似無撒謊的必要。”
皇甫端點頭道:“兄弟相信你說的是實話,我不難為你,去吧。”
這話聽在杜君平的耳內,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怔了怔,把手一拱道:“如此在下告辭。”
皇甫端微微一笑道:“請便。”
杜君平原意是看看千手神君,但因不能泄露身份,隻好作罷,扭轉身子朝來路行去。
突地,一條人影飛奔而來,在皇甫端的耳釁說了幾句話,皇甫端聽後突然色變,厲聲喝道:“回來,老夫有話問你。”
杜君平停下腳步道:“尊駕有何賜教?”
皇甫端沉哼一聲道:“老夫原以為你是誠實的君子,想不到全是一派謊言。”
杜君平大為不悅道:“在下何時說謊了?”
皇甫端沉下臉來道:“此時老夫無暇和你多說,你還是乖乖與我站著吧。”
杜君平隻覺一腔怒火直衝上來,冷冷道:“在下話已說明,恕我不能久耽。”放步朝前奔去。但見人影連閃,飛來四個壯漢將去路擋住,齊聲喝道:“乖乖與我站著。”
杜君平心中雖覺氣憤,但處此敵我難分之際,倒也不能責怪對方,當下一回頭,朗聲道:
“皇甫總管,我與你是友非敵,莫要太過誤會。”
他一口喊出了對方名號,倒把皇甫端怔住了,略一沉忖,朗笑道:“好啊!原來你早知我們來曆,那麼此番跟蹤是有意的了。”
杜君平-應聲道:“實不相瞞,此番跟蹤隻是想看看東方前輩。”
皇甫端大感驚詫道:“尊駕究竟是誰,請說明來曆,免得我們得罪了好朋友。”
杜君平搖頭道:“請恕在下有難言之隱,此刻尚不能說明身份。”
皇甫端冷冷一笑道:“皇甫端並非三尺孩童,豈能僅憑你幾句話便深信不疑。”
杜君平輕籲一口氣道:“尊駕要如何才能相信?”
皇甫端道:“老實把你的身份來曆說明。”
杜君平搖頭道:“在下已然說過,此刻尚無法奉告。”
皇甫端色變道:“如此說來,兄弟隻好從武功上來判別你的身份來曆了。”
杜君平微感不耐地道:“動手過招,難免死傷,那又何苦呢。”
皇甫端方待答話,前路已然傳來喝叱之聲,想是有來敵侵入,杜君平緊接又道:“在下已然說過,你我是友非敵,前路想是有人怪人,尊駕先應付強敵去吧。”
皇甫端想了想,突然放步往前路奔去。
杜君平此刻倒不好走了,他知隻要一行動,勢必招致四個壯漢的截阻,雖然四個壯漢並未放在他眼內,究竟不太好動手,是以靜立不動。
哪料,就在皇甫端放步前行之際,二條人影已悄沒聲地落到了眼前,來人不僅身法輕靈,形象尤為怪異,一個頭大如鬥,滿頭黃發披肩,身高不滿五尺,一個身材細長,一張馬臉,猶如活無常一般。
皇甫端久走江湖,識得二人乃是川湘一帶,凶名久著的苗疆二醜披頭煞常風、活無常金亮,不禁暗吃一驚,霍地把腳步立定。
二醜目光四下一掃,旁若無人地朝白眉和尚行去。
皇甫端驀地一聲沉喝道:“站住。”
披頭煞冷冷道:“此地乃是泰山,不是神風堡,不過倘若有人阻撓我兄弟辦事,那可就說不得了。”
皇甫端明知他是衝白眉和尚來的,卻故作不知,緊接道:“但不知二位所辦何事?”
披頭煞手一指道:“我兄弟找的是那老和尚。”
杜君平此時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知神風堡或許尚有難言之隱,不能放手一拚,試是自己出頭的時候,於是跨前二步,擋在二醜的身前道:“他一個出家人,與世無爭,你尋他作甚?”
披頭煞突見一十麵生的年輕人出麵說話,微感一怔,冷哼一聲道:“小哥莫非是神風堡的少堡主?”
杜君平朗聲笑道:“錯了,在下與神風堡扯不上關係,我乃是過路人。”
披頭煞森森一笑道:“既不是神風堡的人,你與我滾遠點,免得惹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