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泰山古寺(3 / 3)

阮玲自知失言,忙道:“小女子乃是有所感而發,此刻不談也罷。”

青衫劍客不便再追問下去,話題一轉道:“於謙巴巴地趕來傳信,隻那一句話,說了直當沒說。”

鶴棲道長搖頭道:“尹大俠你該細細體會他話中之意,你我昔日誓言何等光明正大,他今囑咐毋忘昔日誓言,正是說明凡屬盟友,俱應以誓言為重,行所當行。”

青衫劍客大笑道:“道長,你別盡往好處想,你該看看天地盟的所作所為,哪一件事照誓言作了。”

鶴棲道長不徐不疾,緩緩言道:“這些事是否出自肖大俠的本心,目前還難斷定,說不定他是受了部分盟友的脅迫,是以才暗中著於謙傳信,俾在九九會期,同時聲討那些不守誓約的盟友。”

妙手書生從旁插言道:“道長之言不無道理,總之真像如何,不日當可大白。”

杜君平正準備離去,經這一來,不自覺地將腳步停下,接道:“不幾天便是天地盟的九九會期了,在下有幸躬逢其盛,倒可開一開眼界呢。”

頓了頓,見大家都沒接聲,複又道:“在下於海外時,風聞天地盟乃是三十六十武林大派,為伸張武林公道發起的組織,用意至善,時至今日,其所作所為,已然大反往昔宗旨,幾位俱是盟中知名之士,如何竟不加聞問?”

妙手書生重重哼了一聲道:“小娃兒懂得些什麼,休得亂說。”

杜君平朗朗大笑道:“在下果是不懂得甚麼,有天天地盟淪為異端邪派,在江湖之上興風作浪,那時諸位拿什麼向同道交代。”

鶴棲道長稽首道:“小施主有話盡管說,貧道洗耳恭聽就是。”

杜君平目光四下一瞥,莊容言道:“在下所要奉告諸位的,有兩件事:第一,諸位的處境絕不孤單,有幾位久已隱跡的非常人物,已然插手過問此事。第二,天地盟中絕不是近日常露麵的那些人在主持,真正的主體人物,直到此刻尚未露麵,此人城府深沉,莫測高深,諸位務必多加留意才是。”

鶴棲道長麵色凝重,頻頻點頭道:“小施主之言大是有理,此人能於暗中挾持鐵髯蒼龍,自是非常人物。”

阮玲姊妹與李俊才等,早於鶴棲與杜君平說話之時行了過來,阮玲忍不住冷笑一聲道:

“此人陰沉毒辣我倒承認,若說他們已然挾持了肖大俠,那可未必見得。”

鶴棲道長深深打量她一眼點頭道:“但願如姑娘所說,肖大俠並未受協迫。”

妙手書生輕搖紙扇,正待開言,突地,穀內傳來一陣喝叱之聲,不由怒道:“又是什麼人闖關,咱們出去看看。”

鶴棲道長一指門外道:“闖關之人已來,不用去了。”

大夥兒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隻見一位銀盔銀麵人飛射而來。

阮玲脫口叫道:“咦?怎麼又是他。”

皓首摩勒一向均以銀麵行走江湖,各派首腦人物,大多認識他,以為是於謙去而複返,怒火頓熄。

眨眼之間,來人已到麵前,妙手書生迎上前去,哈哈笑道:“於老何事又踏賤地。”

銀麵人停下腳步,從懷中摸出一麵龍紋金牌,高舉過頂道:“盟主著在下傳諭盟友,九九之期,定辰牌時分於鬆鶴觀外集齊,盟友憑本門人信物入場,每派以三人為限。”

妙手書生點頭道:“除此之外尚有何吩咐?”

銀麵人接道:“無故不到者,盟規處斷。”

青衫劍客大為不悅道:“此話可是肖盟主親自傳諭嗎?”

銀麵人冷哼一聲道:“有信物為憑,在下豈敢捏造。”

妙手書生朗聲笑道:“很好,到時我得問問他,若是盟主不遵盟規又當如何?”

銀麵人冷笑不答,收起金牌,轉身疾往觀外奔去,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青衫劍客怒氣勃勃地道:“肖錚果真是變了,竟把盟友視作幫眾屬下,真個豈有此理。”

鶴棲道長徐徐地言道:“兩位覺出來了麼,此一於謙與先前的於謙乃是兩人。”青衫劍客大感詫異道:“何以見得?”

鶴棲道長道:“先前那於謙嗓音,剛陽蒼勁,聲若洪鍾,適才那銀麵人話音低沉陰狠,口音雖一般,卻大有分別。”

杜君平見過銀麵人多次,原不曾留意這些,經鶴棲道長一提,暗中細加玩味,果覺大有分別,不由暗讚道:“掌門師伯,果真與眾不同。

鶴棲道長點了點頭,目視青衫劍客與妙手書生道:“前後兩個於謙,所傳令諭不同,前者所傳,話雖甚為簡略,用意深長,耐人玩味,後者所傳,全是九九會期之事,說他是假,卻又不能不信,兩位看法如何?”

妙手書生沉忖有頃道:“前麵一個於謙,乃是以真麵目示人,但話說得太以簡略,且含有挑撥之意,後麵的銀麵人,雖說聲調稍有不對,但持有龍紋金牌,且傳的都是咱們應遵之事,他沒假冒的必要,依兄弟看來,前麵的於謙是假。”

青衫劍客冷笑道:“豈有此理,隻有戴著麵具才可假冒,那有真麵目能騙著人的。”

妙手書生針鋒相對道:“江湖之上,無奇不有,善於易容者,連至親好友同樣可以瞞過。”

鶴棲道長忙打圓場道:“兩位不必爭論,反正二人之中,必有一個是假,好在所傳的話,都無關緊要,大可不必深究。”

轉過身來,對著阮玲微微一笑道:“阮姑娘對此事有何高見?”

他說這話的用意,不問可知,是在探問阮玲的口風,阮玲心念一轉之下,莊容答道:

“小女子深佩道長的高論。”

話音一頓又道:“來此耽誤了幾位甚多時間,我們該回去了。”

鶴棲道長忙道:“姑娘除了打聽平兒的下落外,尚有其他的事嗎?”

阮玲搖頭道:“沒有了,咱們九九再見吧。”

鶴犧道長又道:“姑娘現住何處?貧道一有平兒消息,當著人即時通知。”

阮玲搖頭道:“小女子在何處落腳,此刻還難決定,如有必要,自當親來拜訪。”

撿衽一禮,拉著王珍姍姍行出了廟門。

杜君平突然開言道:“姑娘請慢行,在下有話說。”

阮玲回過頭來冷冷道:“你有何話請說吧。”

杜君平想了想道:“在下與姑娘一路出穀如何?”

阮玲冷冷道:“有何不可。”

杜君平大步行了出來,阮玲一邊走著,一邊冷冷道:“你究竟是誰,此刻可以透露了。”

杜君平搖搖頭道:“恕我有難言之隱,以後再說吧。”

阮玲道:“你既不願透露來曆,我們不勉強,不過你要求與我姊妹同行,總該有個說法。”

杜君平點頭道:“這個當然。”

略頓一頓接道:“在下與杜君平相識雖不久,但情誼甚深,並知他血劍傳書之事,如今他突然失蹤,九九會期該怎麼辦?”

阮玲冷笑道:“這是杜門之事,問我姊妹不啻問道於盲,你少費心吧。”

杜君平輕喟一聲道:“如此說來在下是多此一問了?”

王珍接道:“本來就是多管閑事。”

杜君平複又道:“不過在下深信杜君平必可在會期之前趕到,姑娘可否說個地址,在下見著他時,也好通知他去拜訪。”

阮玲微曬道:“多謝好意,不用了。”

杜君平知道不說出真情,那是絕對沒辦法使她姊襪說實話,當下故作訕訕然地,微微一歎,加快腳步往前行去。

王珍望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道:“這人不知哪裏來,討厭極了。”

阮玲輕聲道:“在未摸清來路前,犯不上得罪他。”

王珍哼了一聲道:“若不是看在他是平哥的朋友份上,小妹真得教訓教訓他呢。”

杜君平行出不遠,對她姊妹的話昕得清清楚楚,但卻故作不聞,快步往穀外行去。

回到下處,已是未牌時分,隻見修羅王倒背著雙手站立在階沿之上,見他行來,壽眉微皺道:“你這趟出去收獲如何?”

杜君平搖頭道:“可謂毫無收獲。”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你要找的人現住法藏寺。”

杜君平大感意外道:“前輩指的是誰?”

修羅王緩步行入房中,徐徐道:“飄香穀的人。”

杜君平大感訝異道:“前輩如何知道?”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老夫既已插手此事,便得把事情弄一個水落石出。”

旋即斂去笑容,鄭重地道:“是老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意欲獨攬下來,此刻才知前途困難重重,凶吉實難預料。”

杜君平素知修羅王乃是極其高傲自負之人,不是遭遇了極大困難,不會說出這等話來,遂接道:“照前輩如此說來,必是天地盟中出現了極其厲害的人物。”

修羅王哼了一聲,仰著臉道:“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還不知怎麼樣的人才算是厲害人物。”

杜君平雖覺出他說話前後矛盾,但已意識到九九之會,前途實未可樂觀。不覺微一歎道:

“晚輩亦知九九之會,凶吉難料,不過無論如何我得拚一拚,我就不信天地盟能一手遮盡天下人的耳目。”

修羅王點了點頭,徐徐言道:“飄香穀方麵,已然為你預備一個替身,此人你我都見過,他近日以血劍傳書,呼號武林同道,出來主持公道。可是據老夫聽知,各派對此事反應極是冷淡,尤其是武當與少林,為了本派的安危,竟然置身事外,目前隻有華山、昆侖等派,準備出來為你說話,可是力量畢竟太少……”

杜君平接道:“這些事晚輩都知道,那位代替晚輩之人,就是藥中王聞人可前輩。”

修羅王臉上一片凝重之色,繼續又道:“據傳聞天地盟仍是鐵髯蒼龍主掌大權,並勾引了許多久未在江湖露麵的邪魔外道,看來天地盟改組已是意料中事了。”

杜君平怒形於色道:“難道他就不理睬盟友們的反對?”

修羅王輕喟一聲道:“三十六盟友,至少已有廿個以上與他同流合汙,反對又有什麼用?”

杜君平哼了一聲道:“我看最後的演變,就隻有以兵戎相見了。”

修羅王冷笑道:“他們若是怕動武,也就不會如此胡為了,自然是早已有備。”

杜君平又道:“天地盟乃是武林同道的聯盟,道不同不相為謀,盟友們不滿盟主所為,可以憤而退盟,或竟直斥盟主,豈不是一了百了。”

修羅王搖頭道:“事實擺在麵前,少數盟友縱是退盟,亦發生不了多大作用,說不定天地盟已然布下天羅地網,竟欲一網打盡反對的盟友。”

話音一頓複又道:“當然,他們要斬盡殺絕,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咱們卻不得不防。”

杜君平心中甚是憤激,忿然道:“咱們既知天地盟采取卑劣手段,便該早定對策才是。”

修羅王哈哈一笑道:“孩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如若不是防到他們這一著,老夫何用易容。”

杜君平又道:“據晚輩所知,飄香穀方麵早已有備,咱們仍該找到他們才是。”

修羅王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飄香穀方麵的動靜,或許早已為對方偵知,咱們此刻去聯係定必引起天地盟的疑竇,不如暗中單獨進行,倒可以收到出其不意之效。”

杜君平恍然若有所悟地道:“原來如此。”

修羅王沉思有頃道:“不過有些事情已然大在老夫竟料之外,前途凶古如何,已然沒有十分的把握了。”

杜君平滿臉述惘之色道:“前輩一再提到事情巳然有了變化,究竟所指何事?”

修羅王忿然道:“老夫原認為肖錚也與老夫一般,遭了人的暗算,失去功力,以致為小人挾製,但近日由種種跡象看來,一切事情竟是他自己出麵主持,此人一身武功已致化境,再有那幾個老魔頭相助,不啻如虎添翼,老夫雖不一定怕他,但卻棘手得很。”

杜君平心頭一震道:“前輩已然見著肖錚了?”

修羅王輕籲一聲道:“此人一生耿直,想不到竟在晚年失節,老夫實為他惋惜,由此看來,隻怕令尊之死,與他大有關連。”

這話雖是推斷之言,但聽在杜君平耳內,不啻火上加油,霍地立起身來道:“此話大是有理,先父與他並稱乾坤雙絕,有道是雙雄難並立,必是他害了先父,晚輩與那老賊誓不兩立。”

修羅王疾忙搖手道:“你且稍安母躁,此事真象如何,此刻仍很難說,老夫既已插手管這事,我就得弄個水落石出,何必急在一時。”

杜君平見修羅王臉上已現怒容,心中甚感不安,忙改容謝道:“晚輩一時氣憤,以致口不擇言,尚望前輩海涵。”

修羅王點了點頭道:“這還像話,你也不用難過,對手就算是鐵髯蒼龍,老夫也要放手與他鬥一鬥。”

杜君平心中暗暗思忖,為他暗中策劃複仇的紅臉老人,從種種跡象看來,似乎就是鐵髯蒼龍肖錚,而那傳自己飄香步法的宮裝婦人,也有些像飄香穀主謝紫雲,現經修羅王這般一說,倒把自己墜八五裏霧中了。思忖半晌,得不到一個結果。

修羅王見他半晌不語,不由笑道:“是老夫的不是,令你心中不安,不用胡思亂想了,修羅門自開山以來,已傳六世,到目前為止,尚沒有在江湖栽過大跟頭,我不信就鬥不過天地盟。”

杜君平這才如夢初醒,忙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

就在這時,後殿突然傳呆一陣雲扳聲,修羅王立起身來道:“走,隨我後殿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