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上官女俠(1 / 3)

棲霞道長哈哈笑道:“難得謝女俠尚識得貧道。”

宮裝婦人微微笑道:“道長俠名久著,哪有不識之理,但不知此番來至中原何事?”

棲霞道長又是一陣大笑道:“風聞天地盟於此大會,特來瞻仰一番,別無他事。”

宮裝婦人點頭道:“原來如此。”

杜君平乘他答話之時,已然行至宮裝婦人麵前,翻身拜倒道:“原來前輩就是穀主,晚輩竟一直被蒙在鼓裏。”

飄香穀主微微笑道:“孩子不用多禮,起來吧。”

杜君平立起身來道:“前輩可是來接應晚輩。”

飄香穀主麵色微沉道:“你一身血仇,怎可逞強鬥狠,輕易與人約鬥,萬一有個損傷,明天豈不誤了大事。”

杜君平臉上一熱,低頭不語。

棲霞道長見杜君平受責,急從旁解勸道:“此事乃是貧道的不是,因貧道意欲見識杜門劍法,是以約他比鬥。”

飄香穀主麵容稍霽,徐徐地道:“並非老身要說他,而是事情委實急迫,絲毫大意不得。”轉臉又對杜君平道:“你與道長的事情既了,咱們該回去了。”

杜君平躬身答應了一聲,轉過身來對棲霞道長拱手道:“恕在下無法奉陪,泰山事了再陪道長深談吧。”

棲霞長哈哈笑道:“貧道此來原無緊要之事,今已訂交,貧道不得清閑了。”

杜君平搖頭道:“在下之事自己清了,道長方外之人,不必卷入是非漩渦。”

棲霞道長正容道:“貧道自有道理,不勞兄弟你擔心。”對著飄香穀主稽首一禮,飄然而去。

飄香穀主輕喟一聲道:“此老雖是方外之人,卻不失武林人本色。”旋身緩緩前行。

阮玲、王珍緊隨在師父身後,杜君平則隨在王珍身後,王珍突然回頭對杜君平輕聲道:

“今天的事實在險極,若不是於大叔暗將他們傳信之人截下,後果真很難說呢。”

杜君幹微感吃驚道:“他們向什麼人傳信?”

王珍道:“自然是天地盟了,祁連山主等人雖是天地盟之人,但還夠不上份量,無法調兵遣將,若讓他把信傳出,就得大費周折了。”

杜君平知她所指的麻煩,就是那些失去憶力,迷失本性的黑衣人,這批人俱是江湖高手,任人暗中驅策,不死不休,被攻之人除了將他們一個個殺死外,決難使他們停止攻擊。

一行人回到法藏寺,已是傍晚時分。飄香穀主一語不發,徑自往後麵靜室去了。

杜君平心中甚感煩悶,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他仍有許多事情不明白,他明知阮玲比他知道的多,但也知她是不會實說的,於是他找到了銀麵摩勒於謙,劈頭一句便道:“於大叔,明日便是天地盟九九之會了,你能告訴我幾件事嗎?”

於謙愕然道:“你所要知道的事,明日便可大白,何苦現在急著要知道。”

杜君平唉聲一歎道:“明日之會凶險極多,萬一不幸我死了,豈不是死了仍是一個糊塗鬼?”

於謙見他臉色十分難看,遂把他領到一間靜室坐下,徐徐道:“我知道有許多事你悶在心裏很久,但這不能怪他老人家,他委實是迫不得已。”

杜君平搖頭道:“他老人家對晚輩恩重如山,豈敢嗔怪他老人家,隻是我希望把事情弄明白。”

於謙長歎一聲道:“好吧,老朽拚著挨頓責罵,就把事情對你說了吧。”

杜君平急替他斟上一杯茶,卻沒出聲打岔。

於謙先呷了一口茶,這才緩緩地道:“我知道你第一個要明白的是自己的身世,對嗎?”

杜君平點了點頭道:“請大叔擇要說吧。”

於謙幹咳了兩聲說道:“這是廿年前的事了,武林之中出了兩位傑出高手,一位因劍術馳名,一個以掌法稱尊,因地分南北,遂有南拳北劍之稱。”

杜君平插言道:“南拳想是師父他老人家,北劍便是先父了?”

於謙點了點頭,繼續言道:“他們彼此原都隻是聞名,但俱與當時的一位傑出女俠相識,那位女俠對二人極是佩服,有時不免於言談中誇獎二人,哪料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二人便都存下了鬥一鬥對方之心,於是便造成了二人的一場龍虎之鬥……”輕籲一聲又道:“這場拚搏下來,雙方都已精疲力盡,恰逢那位女傑的師妹無意中經過鬥場,她原就認識二人,知道都是師姊的好友,誤認二人係為爭奪師姊而作生死之搏,心中頓起一種莫名的妒意,於是挺身而出,把二人冷嘲熱罵,大大地戲弄了一番,並硬拖著令尊走了。”

杜君平哼了一聲道:“此人定是孟紫瓊。”

於謙長籲一口氣道:“實則你師父練的是童子功,根本沒有娶妻的打算,而令尊已是使君有婦,也沒有再娶的可能,不過雙方都不知道就是,那孟紫瓊起先隻是一種微妙心理作崇,嗣因令尊風儀翩翩,竟果真有了愛意。”

杜君平接道:“難道她不知先父已然是成了家的人?”

於謙歎道:“問題就出在這裏了,令尊當時已然覺出她的意圖,便微露口風,說明自己已然情有所歸,縱是仙女下凡,他不致動心,而孟紫瓊誤會指的是師姊,於是由愛生恨,一怒脫離師門,造成今日之禍。”

杜君平隻覺一腔怒火直衝上來,怒道:“如此說來罪魁禍首是她了。”

於謙疾忙搖手道:“你稍安毋躁,且聽我說,當時你師父與令尊江湖上譽為乾坤雙絕,但實際上是三絕,因為飄香穀主的輕功亦屬一絕,那時武林各派正籌組天地盟,並邀約他們三位加入,且有意選出其中一位為盟主,隻是究竟選哪一位卻無法確定……”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據說當時有名位、美人各擇其一的傳說,可有此事?”

於謙怒形於色,道:“此是一種惡意中傷的謠傳,亦是對飄香穀主的一種侮辱,怎麼你也相信了?”

杜君平道:“晚輩不過聞人傳說如此,我哪會相信這種事。”

於謙道:“令尊生性灑脫,對名位之事極淡,得知此事後,立即南下,表示無意於盟主,於是盟主之位便落於令師的身上,天地盟成立後,除了令師為盟主外,並選下四位副盟主,那時天地盟並無固定盟址,就借了千手神君東方玉明的神風堡為行壇,並由神風堡設宴慶賀……”一麵敘說,一麵在追憶,繼續又道:“當時我記得第一席坐的是盟主及三大副盟,哪料席散不久,盟主突然察覺中毒,他功力深厚,原已修成金剛不壞之身,這一覺出中毒,便知毒性十分劇烈,並推想其餘三大副盟必亦已中毒了……”

輕籲一口氣,又道:“當時老朽沒有中毒,盟主立命老朽暗中通知飄香穀主,連夜離開了神風堡隱避起來……”

杜君平突然從中打岔道:“不知當時謝前輩有沒有中毒?”

於謙道:“既是慶賀宴,且千手神君亦是副盟,大家哪裏會防備,謝穀主平日雖不飲酒,在那場合她哪能不喝?不過飲得少一點罷了。”

杜君平複又問道:“當時可有人追襲?”

於謙搖頭道:“他們所下的乃是慢性毒藥,發作極慢,解去卻不易,盟主與三大副盟功力深厚,如若當時有人追襲,那是自尋死路。”

杜君平道:“他們既敢於下手,自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於謙道:“盟主當時亦是這般想,是以連夜逃出,並囑謝穀主速回飄香穀準備應變,他老人家則與老朽深入苗疆尋找解藥……”深歎一聲又道:“總算機緣湊巧,於深山得遇藥中王聞人大俠,他與盟主彼此聞名,卻不相識,但他醫道通玄,一眼便看出盟主身中劇毒,盟主也不隱瞞,即請他診察脈象,聞人大俠當時並不知他是盟主,但一按脈象,覺出他是非常人物,立即提出交換條件……”

杜君平道:“晚輩記起來了,聞人前輩要以杜門遺孤之事托師父。”

於謙長歎一口氣,道:“當時盟主並不知令尊遇害之事,經聞人大俠這一談起,才知對方乃是有計劃的行動,愈感匡複不易,便決定徐徐設法,哪知一晃便是十餘年,唉……“杜君平又問道:“這些年來可曾查出對方主謀之人究竟是誰?”

於謙深長一歎,欲言又止。

杜君平發急道:“為什麼不說了?”

於謙沉忖有頃,道:“盟主已然略略猜著了一點,此人似是他師門中人。”

杜君平驚異地道:“這就奇了,他老人家師門中人為何要暗算他呢?”

於謙輕輕一歎,道:“這事或許又牽扯了男女間的事,隻是老朽也和你一般,委實弄不清楚。”

杜君平聞言後,對事情已然略為明白一點,想了想,還待問時,隻見阮玲輕輕推門行了進來,悄聲道:“夜已深沉,你們怎麼還不睡?”

於謙尷尬一笑,道:“老朽與杜公子閑談。”

阮玲不悅道:“於大叔你也真是的,明天便是會期了,怎的還有工夫聊天。”

於謙立起身來打了個嗬欠訕訕笑道:“老朽真得去睡了。”

杜君平時阮玲雖極尊重,可就是不喜歡她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子,當下一聲不哼,也隨著於謙起身行進房來。

阮玲知他心中不悅,輕輕歎了一口氣,追了出來,悄聲地問道:“平弟你在生我的氣了?”

杜君平道:“沒有呀!”

阮玲幽幽一歎,道:“你不用瞞我了,我看得出來的。”

杜君平見她一臉幽怨之容,眼中已隱泛淚水,心中頓覺不忍,當下立定腳步,道:“倒沒別的,你那股嚕嗦勁兒我受不了。”

實則阮玲比杜君平大個一歲半歲,隻是她出道較早,近年來又權代穀主,不知不覺便擺了架式,此刻經杜君平坦然指出,方始恍然若有所悟,點點頭道:“我也知道有時是多餘的嘮叨,不過愚姐亦是一番好意。”

杜君平道:“小弟並未說你不該說呀!”

阮玲盡量壓低嗓音,酸酸幽幽地道:“平弟,你老實對我說,你心裏是不是很討厭我?”

杜君平無意中與她那蘊泛淚光的雙目接觸,隻覺她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期待之容,身不由主,情不自禁的伸手執著她的玉手道:“你怎麼說出這種話,小弟感激都來不及,豈有討厭之理。”

阮玲任由他將手握著,破涕一笑道:“不準你以後再說感激我的話。”

杜君平詫異道:“為什麼?”

阮玲臉上微現紅暈,低低地道:“為你做事乃是我份內的事,說客氣話便顯得見外了。”

杜君平輕喟一口氣道:“許多人為杜門之事勞心勞力,為人子者能不衷心感戴!”

阮玲似乎是受了他的感染,也歎了一口氣,半晌方柔聲道:“夜深了,你也該去歇息啦。”

杜君平亦知明日之會關係重大,點了點頭道:“咱們真得歇息去了,我送你回房去吧。”

二人適才的一點小風波,到此總算是煙消雲散。

杜君平回至臥房,摒除雜念做了一會功課,這才睡下,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趕緊爬起,漱洗完畢趕至前麵,聞人可、薛姑婆、於謙等人已然都到了。

公孫喬招手令他坐在自己身旁,輕聲道:“等會大概是你與我一路。”

杜君平道:“去的就隻咱們爺兒倆?”

公孫喬一指聞人可道:“還有聞人大俠。”

就這說話工夫,鐵髯蒼龍肖錚已與飄香穀主並肩行了出來,阮玲姊妹則跟在後麵。

肖錚落座後,隨即吩咐道:“時候已然不早了,老夫先把人手分配一下。”

目光一掃接道:“請聞人兄領著公孫兄與平兒作一路,並先行到場。”

聞人可拱手道:“老朽遵命。”

肖錚轉臉又對飄香穀主道:“穀主可與薛姑婆領著玲兒姊妹一路,老夫與於謙最後再露麵。”

飄香穀主點了點頭,沒有表示意見。

肖錚隨即起身道:“如諸位沒有異議,此刻便可起程了,老夫得出去略事安排。”

聞人可起身抱拳道:“既如此老朽先行一步了,諸位去時務必先行服一顆解毒丹,免致誤中那老毒物的無形之毒。”言畢對君平招了招手,大步行了出去。

杜君平跟著行出道:“到時晚輩如何說話?”

聞人可沉忖有頃道:“今日之會十分凶險,你務必謹慎,看老朽眼色行事。”

頓了頓又道:“最可慮的一件事便是那位久已失蹤的‘神機羽士’,按說此人尚在人世,極可能已投入天地盟。”

杜君平亦知有這麼一個人,隨問道:“前輩認識他麼,他的武功如何?”

聞人可道:“此人機智詭詐,天份極高,武功方麵倒不見得怎樣,隻是心機委實深沉得可怕,後來突然消聲斂跡,神秘的失蹤了,一般人都猜想他是在暗中進行什麼陰謀。”

杜君平道:“他既號羽士,想是道門中人,說不定已悟澈真如,悉心向道了。”

聞人可搖頭道:“此人極為自負,絕不甘寂寞,豈肯就此虛度一生。”

杜君平若有所悟道:“莫非前輩懷疑天地盟的幕後主持人就是他?”

聞人可輕歎一聲道:“他縱不是首領,亦必是盟中重要人物。”-

頓,又道:“此人當年便有逐鹿副盟之心,後因武功聲望均不及選出的四大副盟,便知難而退,從此下落不明。”

杜君平道:“經前輩這麼一說,晚輩倒覺著有幾分可能。”

因為當日乃是九九之會,各方來的武林人極多,而且都是朝一個方向走,二人說話漸覺不便,於是住口不言。

天地盟會場之地乃泰山最大的東嶽廟,此廟不僅建築宏偉,廟外的空地亦極其廣闊,此刻各處都派有接待之人,聞人可和杜君平等,俱也被接待至廟前廣場之上。

廣場的布置與第一次會盟時的布置大同小異,正麵一座棚是盟主與四大副盟的座位,盟主的對麵是監盟人的座位,兩廂並有觀禮的席次。

所有盟友則被招待至盟主座前的席上,公孫喬看了監盟席上一眼道:“第一次監盟之人乃是少林與武當兩門派的掌門人,這一次不知他們請了誰?”

杜君平並沒有留心聽他的話,目光四下轉動,不斷地在人群中察看,意欲找到“華山三鶴”與“青衫劍客”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