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中嶽廟會(1 / 3)

肖錚剛吃了一個暗虧,已知他身懷絕技,如對拚三掌,勢將露出馬腳,故作極其不悅地喝道:“此刻是什麼時候,你竟公然攪擾盟台,分明有意藐視盟規,再不知進退,本座可要以盟規處治你了。”

老者揚聲一陣大笑,一長身上了盟台,指著肖錚喝道:“在旁人之前你或可蒙混,老夫在此,你的奸謀休想得逞。”

把手往臉上一抹,掀去人皮麵幕,露出本來麵目,赫然竟是修羅王郭德。

台下之盟友先是一陣驚愕,跟著一陣歡呼道:“郭副盟來得正好,這段公案,今日務必要查明。”

修羅王高聲對台下道:“聞人大俠可曾來到,請上來敘話。”

聞人可應聲飄身飛上盟台,拱手道:“副盟有何吩咐?”

修羅王道:“兄台既號藥中王,定知當日神風堡下的是什麼毒?”

聞人可道:“那是集百餘種毒性不同之藥煉成,發作雖慢,但卻甚是頑強,進入體內之後,漸漸侵入骨髓,令人精血枯幹而死,幾乎是無法解救。”

修羅王麵現詫色道:“可是兄弟身中之毒,卻是兄台的解毒丹解去。”

聞人可輕歎一聲道:“這或許是皇天不讓中原武林遭劫,有一天在下深入苗疆采藥,竟巧得幾株罕見的異種草藥,均屬解毒聖品,在下為此足足費了兩年的工夫,又搜集了幾十味藥品,才配成一葫蘆解毒丹,不想竟派上用場了。”

修羅王長長籲一口氣道:“如此說來,可說是兄弟命不該絕了。”

聞人可道:“正是如此。”

二人在台上說話的嗓音極大,台下之人俱聽得明明白白,無不怒形於色。

盟台上之人,除了神機羽士神色自若外,肖錚與上官麗卿俱已麵現殺機,尤其上官麗卿業已沉不住氣了,手掌一抬,裝作用手去掠鬢邊亂發,但一縷指風已直襲修羅王的百會穴。

修羅王何等之人,聽風辨位,已知有人暗襲,突地舉指一彈,竟把那縷指風震散,當下臉一沉道:“你這妖婦膽敢偷襲本座,目中哪還有我這副盟。”

上官麗卿正蹩了一肚皮怒火無從發作,麵容立變,反唇相譏道:“你目中已無盟主,旁人自然也不用把你當副盟。”

神機羽士急用傳音阻止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此刻切不可與他鬧翻,免得誤了咱們的大事。”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我這副盟乃是眾盟友所舉,諒他們還不致於把我當作冒牌。”

修羅王已有多年漢在江湖行走,此刻猝然露麵,盟友多疑信參半,不知是真是假。

青衫劍客悄聲對妙手書生道:“想不到此老尚在人間,今天有他出麵,局勢對咱們大是有利。”

杜君平道:“在金陵之時,晚輩多虧了郭前輩相助,他對晚輩尚有傳藝之恩呢。”

跟著又將去修羅島的經過詳說了一遍。

台上的肖錚見修羅王竟然喧賓壓主,大有取代他來主持會盟之意,不由大怒,沉喝一聲道:“就算是你的副盟,現有本座在此,哪兒有你說話的份兒。”

修羅王冷冷道:“老夫向不喜與人作那無謂的口舌之爭,自然會還你一個明白。”

隨對千手神君道:“東方兄,你對他們的事,比我明白得多,還是由你來說吧。”

千手神君霍地從座上立起,大步行了出來,揚聲道:“兄弟亦是和你一般,若不是得助於聞人兄的解毒丹,隻怕此刻仍在他脅製之下呢。”

喟然一歎又道:“神風堡淪入魔掌,一晃十年,總算皇天有眼,沒讓我東方玉明永淪九幽。”

千手神君這一行出,實是大出肖錚等人意料之外,坐在他身畔的孟紫瓊尤感驚諤,大有莫知所措之態。

台下的盟友一半人是驚,一半人是欣喜,青衫劍客哈哈笑道:“四大副盟已來了其二,今天的事情就好辦了。”

東方玉明行近修羅王,哈哈一笑道:“郭兄且請稍安毋躁,兄弟不妨對你實說,不僅我的功力已恢複了,連肖大俠與謝穀主的功力也早複原了,他們不久便到,咱們等一等他們。”

修羅王這才明白,原來千手神君剛才的病態,完全是有意假裝,以等待時機。

這些意外的變故,均大出肖錚意料,令他有些莫知所措,畢竟神機羽士乃是深沉之人,臉上仍是神態自如,慢慢踱近修羅王道:“今日之會乃是盟友三年一度的歡聚之日,縱有一些小事故,咱們不妨杯酒言歡,慢慢說個明白。”

修羅王把眼一翻,沉聲喝問道:“羽士以什麼身份說話?”

神機羽士道:“兄弟亦添為副盟,此刻說話為的是保存盟友們的一團和氣,以期大事化小事,小事化為無事。”

修羅王仰麵笑道:“我且向你,你這副盟之位從何而來?”

神機羽士不徐不疾道:“山人乃是受肖盟主所指定的,乃是填補故世杜大俠的空位,並征得多數盟友的同意。”

修羅王冷冷道:“你所說的盟主是指何人?”

神機羽士答道:“自然是鐵髯蒼龍肖大俠。”

修羅王一指台上的肖錚道:“就是他嗎?”

神機羽士道:“不錯。”

那位上官麗卿似乎甚是惱怒,橫了肖錚一眼道:“你乃是一盟之主,怎的竟任由這些人飛揚跋扈,不聞不問了。”

肖錚行前二步拱手道:“難得二位副盟俱已康複,請協同兄弟主持此會。”

故作感慨地一歎道:“兄弟自感才鮮德薄,難以領袖群倫,今日便請另推新盟主,俾兄弟得卸肩才好。”

修羅王重重哼了一聲道:“不要來這一套,你當老夫不知,哼,簡直是無恥已極。”

肖錚被他一罵,臉上神色立變,已然有些忍耐不住,有即時發難之意。

神機羽士忙道:“郭兄如何可以出口傷人,有話好講!”

修羅王道:“你且叫他老實坐著,老夫先處理幾件事情,再與他說話。”

神機羽士確有過人的涵養,點頭道:“這也使得。”

一拉肖錚道:“盟主且請坐下,容他把要說的話說完。”

有意無意之間,暗對上官麗卿使了一個眼色。上官麗卿故作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邁動腳步,徑往後台去了。

千手神君與修羅王,均注意肖錚,可沒留意那婦人的行動。

修羅王緩緩行至台沿,高聲道:“兄弟理要代理盟主暫時主理此會,諸位盟友同意嗎?”

青衫劍客應聲道:“此是理所當然,郭副盟不必客氣。”

祁連山主卻立起身表示異議道:“盟主現在,何用副盟代理。”

修羅王哈哈笑道:“兄弟與東方兄乃是名正言順的副盟,即令盟主在座,而暫時由兄弟代理,那也不算超越了。”

祁連山主見肖錚並未發話,他倒也不好再表示反對了,隻得重又坐下。

修羅王道:“現有兩件事必須查明,第一是神風堡內毒害盟主與副盟之事,這件事東方副盟極是清楚,可由他來處理。

第二是杜副盟遇害之事,這事兄弟已查明,人證物證俱在。”

一聲沉喝道:“把奪命羅刹帶上來。”

台下應聲閃出一位大漢,肋下挾了一個妖冶婦人,一縱身躍上台來,把婦人往台上一扔。

修羅王指著那婦人道:“這妖婦乃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奪命羅刹,她為了暗害杜大俠,竟不惜喬裝秦淮歌女,預行潛伏秦淮河上,俟杜大俠至遊艇尋樂買醉之時,暗下蝕骨銷魂散,致令杜大俠不出兩個時辰便即全身潰爛,皮肉皆消,慘不忍睹。”

台下的杜君平已然滿懷憤恨,悲不自勝,一縱身躍上台來,悲聲道:“請前輩將這妖婦交給晚輩,我要取她心肝致祭先父。”

修羅王搖頭道:“且慢,這妖婦與令尊並無怨仇,她乃受人指使,老夫要她當眾供出主使之人。”

隨對地下的婦人一聲沉喝道:“把你對老夫所說的話,再對大家說一遍。”

詎料,連問數聲竟不見她回答,聞人可行前一步,低頭用手一摸,失聲道:“她已死去多時。”

大漢吃了一驚道:“她來時還是好好的,怎的會死了呢?”

聞人可蹲下了身於檢視了奪命羅刹一會,搖頭歎道:“她是被人暗用隔空打穴之法,點中死穴而死,現已沒救了。”

修羅王道:“老夫已然猜著是誰下的手,雖然他滅了活口,一樣的難逃公道。”

東方玉明行前幾步,麵對台下道:“在座的盟友大部分來過敝堡,當時兄弟因身中劇毒,不得不委曲求全,暫作傀儡,徐圖恢複。”

長長籲了一口氣又道:“那時本堡明著是兄弟為堡主,實際一切俱都操在孟紫瓊之手。”

座上的孟紫瓊聞言勃然臉色立變,但卻沒有說話。

千手神君又道:“孟紫瓊是飄香穀主的師妹,按說是代表死去的師姐,暫行副盟之權。”

一歎道:“實際她也是奉命行事,暗中仍有發號施令之人。”

修羅王哼一聲道:“此人想是眼前這位冒牌的盟主了。”

千手神君搖手道:“郭兄請稍待,肖盟主想必該來了。”

肖錚突地從座上立起,岔岔地道:“汝等如此胡言亂語,全不把我這盟主看在眼裏,那是迫令老夫退席了。”舉步往台後行去。

神機羽士急從後追上道:“盟主請息怒,是非自有公論,何用退席。”

孟紫瓊亦已追上前道:“你若退席了,豈不是害得自己的理虧了。”

修羅王見肖錚想借機溜走,正待出言攔阻,嗣見神機羽士與孟紫瓊二人出麵勸駕,於是不便再言語了。

詎料,一個前行,二個在後勸解,晃眼俱都閃入後台去了。

千手神君沉聲道:“不好!咱們上當了。”

縱身撲向後台,但聽“拍!”的一聲爆響,後台陡起一片五彩濃煙,從窄門直湧了出來。

千手神君撲出的身形一刹,連退兩步。

藥中王聞人可迎風嗅了嗅,大喝道:“此是苗疆極厲害的五彩桃花瘴,諸位快退下台去。”

一拉杜君平當先躍下。

修羅王所領來的錦衣大漢乃是孟雄,跨步上前把呆呆坐著的任長鯨一把抓起,也躍了下來。

此時台上之人,俱已躍下台來了。

修羅王岔然道:“老夫一著失算,竟然讓他們逃跑了。”

在場群雄齊聲道:“諒他跑不了,咱們衝進去。”

就在群雄紛爭之際,一位紅臉老人,偕同一位中年宮裝婦人緩步行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不少人。

群雄閃眼一看,齊吃一驚,原來來的赫然竟是本盟的盟主肖錚,另一位則是傳言已死的飄香穀主謝紫雲。

修羅王搶前二步道:“肖兄你遲來了一步,他們已逃到後台去了。”

這座蘆棚乃是臨進所搭蓋,隻有盟台是利用原有的戲台所改裝,後台甚寬。

肖錚望了盟台一眼道:“兄弟因臨時有件急事須得安排,是以來遲了一步,這台若無後門,諒他們也跑不了。”

此時台上的五彩瘴毒已漸漸擴散,藥中王揚聲叫道:“棚內不能久呆,請各位都出去吧。”

話猶未了,“拍,拍,拍……”一連幾聲爆響,入口的兩座門已濃煙滾滾,又湧進了許多瘴毒來。

聞人可大呼道:“好歹心腸,竟用這種卑汙手段來對付咱們,諸位快把解毒丹放在嘴裏。”

在場的三十餘位盟友,有一半已為天地盟收買,自然不虞會對自己加害,想不到此刻竟遭了池魚之殃。

祁連山主耳聞藥中王喝叫含上解毒丹,不禁一聲長歎道:“咱們上當了。”

韓三公皺眉道:“咱們此刻該怎麼辦?”

祁連山主恨聲道:“五彩桃花瘴中人必死,咱們縱然屏息衝出,仍將沾上。”

韓三公道:“可是咱們又不能坐在此地等死呀!”

祁連山主搖頭一歎道:“隻有等瘴毒散去了,再覷機衝出。”

接著又是幾聲劈拍之聲,濃煙再起,比前更加來得凶猛。

祁連山主一攤雙手道:“完了,看來咱們也得遭殃了。”

此時棚內已是一片怒吼之聲,群雄紛紛撤出兵刃,意欲破壁而出。

就在此時,一縷琴音悠悠由後台傳出,緩緩擴散開來,在場之人俱感心神一震,還未及轉念,四下琴音齊鳴,有如急風驟雨,直敲心扉。

杜君平揚聲叫道:“諸位留意,此是魔音。”

實則場中之人不待他喊叫,已然俱都覺察,那琴音隱隱似有一種蝕骨銷魂魔力,聽後俱感心神搖撼,無法自持,熱血直住上湧,大有從口鼻中噴出之概。

心知厲害,俱都暗暗運功抗拒。

篷內原是一片紛亂,此刻竟突然靜了下來,顯然都在全力苦撐,內中隻有肖錚、千手神君與幾位功力較深之人,尚能支持。

聞人可壽眉微皺道:“若是單獨一項魔音,咱們或能設法,若他們再以五彩桃花瘴毒攻出,可就難以抗拒了。”

肖錚沉忖有頃道:“看來,咱們隻有先衝出去再說了。”

聞人可一指群雄道:“這些人俱都在運功拒抗魔音,已失去行動之能。”

修羅王忿然道:“兄弟深悔適才大意,竟讓那魔頭跑了,不然他們也無法施展這毒謀了。”

千手神君搖頭道:“這些話都不用說了,兄弟的意思,不如咱們幾人先行衝出去尋打那撫琴之人。”

肖錚道:“看來隻好如此了。”

杜君平一反手撤出長劍道:”弟子願為前驅。”跨步往前便行。

可是,就在跨出不及五六步之際,一縷琴音突然脫穎而出,化成另一種奇異音調,於空中跳躍回旋,悠悠不絕,在場之人,隻覺那跳躍的音律,猶如無數把鐵惺,在心頭敲擊,令人無法忍受,少數功力淺的盟友,口鼻中已然滲出鮮血。

任長鯨“啊”的一聲,一口鮮血直噴了出來,修羅王舐犢情深,唉聲一歎,舉手點了他的暈穴。

杜君平隻覺心神猛震,氣血浮動,趕緊停步運功抗拒,肖錚、千手神君雖然功力深厚,亦不敢開口說話了,各自提功護住心神。

此種琴音果然霸道,在場的盟友,已有多數不能行動,還幸門外的瘴毒已然散去,想是那散放之人,亦難禁受此種魔音。

修羅王強提著真氣開言道:“肖兄,咱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飄香穀主謝紫雲似乎胸有成竹,一直默然未發一語,還有她身旁的阮玲與王珍姊妹,竟然閉目屹立,若無其事,如以內功修為來說,她二人該是最弱的了。

杜君平眼看琴音愈來愈疾,大有將篷內群雄一網打盡之意,不禁心頭火發,驀地引吭一陣長嘯,他功力深厚,這聲長嘯猶如虎嘯龍吟,直上九霄,竟把琴音掩蓋,在場群雄俱感心神一暢。

隻是琴音恍似大悔碧波,嘯音僅不過是一陣狂風而已,風過又複如舊。

千手神君覺出此法不失為緩衝之策,杜君平的嘯音一落,他亦引吭發出一聲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