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中嶽廟會(2 / 3)

千手神君過後,修羅王、聞人可亦也跟著施為,群雄如此交替抗拒,總算讓那些功候淺的同道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隻是硬用功力與那無形的音律相抗,終難持久,輪換幾次後,群雄俱都大感吃力。

飄香穀主突然開言道:“諸位請稍息,老身所約之人也該到了,等會隻怕還有一場惡鬥。”

修羅王猛然想起飄香穀向以擅諳音律馳譽武林,不由心裏一動,當下依言暗中運息調元,不再以嘯音去抗拒魔音。

暗中撫琴發出魔音的,似乎不隻一人,但內中卻有一人極其利害,他的琴音時奏時歇,歇時便由另一個琴音填補,當他的琴音一響之後,篷內的群雄所受的壓力便愈大。

雙方相拒約有一個多時辰,篷內群雄三成中已倒下了約有一成。

肖錚偷眼一看,暗中搖頭一歎道:“隻為老夫無能,竟讓同道受此魔劫,老夫實是愧對盟友。”

飄香穀主歎道:“肖兄不必自責,老身亦難辭其疚,不過咱們總算都盡了心力。”

此時琴音又變,已成了雙琴合奏之勢,音調而變異常怪厲急疾,似狼嚎亦似虎嘯,淒愴尖銳,直扣眾人心扉。

篷內黑漆一片,既不見星光亦無燈火,但覺暗影中,隱隱似有無數張牙舞爪的魔影,跳躍奔騰,俟機而動一般。

凡屬練內功之人,最忌心神旁騖,群雄原都在竭力苦撐,琴音一變,無形中都受了感染,驚愕之餘,心神不覺一懈,琴音立時乘虛而入。”

隻聽接連幾聲慘叫,已有五六人沁血而死。

青衫劍客、華山三鶴等,定力較強,心神雖遭琴音侵蝕,以致內腑受傷,倒還能勉強支撐。

那些根基不穩,平日沉溺酒色之人可就慘了,一個個俱都麵容慘厲,搖搖欲倒。

杜君平亦感心神搖撼,頗有把持不住之概,還幸他得天獨厚,一經警覺,立即拚除雜念,瞑心內神,才算無事。

肖錚內功深湛,定功尤深,但一麵提功抗拒,一麵察看,見盟友大多已不能支撐,心中不由大急,立時提聚功力,大喝一聲。

此類棒喝的功夫,頗具佛門獅子吼,對付魔音,甚是有效,搖晃中的盟友,耳聞此喝,確有振聾發聵之功,但覺精神一振,神智立清。

隻是此種吼聲甚耗功力,自無法繼續施為,一次過後,維持不及盞茶時刻,群雄又均陷入危境。

正當危急之時,門外驀地傳來一聲洪鍾似的佛號,一位須眉皆白的老和尚,手敲木魚,口吟經文,緩緩行了進來。

群雄一聽他那梵唱,恍如春風拂麵,痛苦全消,神誌隨著一清。

老和尚入得門來,也不與任何人說話,自行盤膝坐下,口中繼續高誦經文。

那麵證盟台上的靈空上人,原屬佛門高僧,慧根甚深,一聞這梵唱,心中若有所悟,竟跟著唱了起來,他雖不知經文詞句,但已領會了音韻是以能加仿效。

二位高僧修為深湛,不久二音便合而為一,威力頓加,外麵的魔音全部竟被掩蓋。

修羅王睜開雙目,長長籲一口氣道:“肖兄,時不我與,請快發號施令,合力除去此惡魔。”

肖錚立起身來道:“郭兄之言極是,眼下咱們共有四人,可分東南西北四方衝出,一有敵蹤,立用長嘯示警。”

千手神君道:“事不宜遲,就由兄弟率領本堡之人,搜查北麵。”

修羅王接道:“既是這樣,西麵就交給我了。”

肖錚道:“請穀主領著薛姑婆與平兒、阮姑娘往東麵吧,老朽與於謙負擔南麵。”

飄香穀主道:“如此分派倒也使得。”

肖錚又對藥中王道:“此間盟友負傷的甚多,一切便仰仗聞人兄了。”

聞人可躬身答道:“此是在下份內之事,不勞盟主吩咐。”

修羅王隨即吩咐孟雄將地下的任長鯨抱起,當先往棚外行去。

千手神君亦隨著行出。

杜君平見修羅王已出,行至飄香穀主的前道:“前輩,咱們是不是就走?”

謝紫雲道:“走吧,魔琴雖有抗拒之人,前途危機尚多,咱們仍得處處小心。”

杜君平道:“這點晚輩明白,就拿黑道門派來說,力量便不可輕侮。”

此時琴音已然停歇,門外冷冷清清,竟然不見一個人影。

杜君平道:“想是他們因為正牌盟主與副盟俱已出麵,是以逃跑了。”

謝紫雲搖頭道:“你別把他們太低估了,他們敢於公然在泰山會盟,便不會就此罷休。”

杜君平突問道:“前輩可認識一位名叫上官麗卿的婦人?”

謝紫雲道:“她年歲與老身差不多,長相生得十分豔麗是不是?”

杜君平道:“她長得確實好看,如此說來前輩是認識她了。”

謝紫雲道:“她是你師父的師妹,亦可說是罪魁禍首。”

杜君平大吃一驚道:“這怎麼可能?”

謝紫雲道:“我那師妹孟紫瓊亦不是和她一般樣麼,真不知她們是什麼用心。”

杜君平素來謹慎,對這些是是非非,他絕不肯輕易說一句話,自然,阮玲姊妹也和他一般,亦不敢輕易插言。

或許是因為大廟的四周,俱在魔琴範圍之內,是以大夥行出之後,竟未發現人影,但因各人俱都分派有方位,一出蘆篷,便即分向四處,各朝所分配的方向行去。

飄香穀主行在最前,突然感喟一歎道:“他們邀集了七十餘黑道門派,倘若把這些凶煞分派在各通道攔截咱們,倒是十分惹厭之事。”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事到如今,隻有大開殺戒了。”

薛姑婆道:“是啊,他們隻要敢於攔截,咱們就管不了那許多。”

飄香穀主道:“汝等隻知逞那血氣方剛之勇,何曾想著後果,咱們此番縱能把七十二個黑道門派來的人俱都全部擊敗,試問他們會不會就此幹休?”

杜君平恍有所悟地道:“晚輩明白了,想是他們明知本盟絕不能容納黑道之人,遂故意把他們約了來,等到事情一經決裂,本盟在無形之中便與這些門派結上怨了。”

飄香穀主道:“你們能明白便好,等會如遇攔截,未得老身許可,不準動手。”

她知說服這批黑道門派,絕非易事,是以再三告誡杜君平忍耐,免得把事情鬧僵。

一行人離開古廟行了約二三百丈,突見前麵人影晃動,湧出一批黑道人物,左麵是東魔厲陰平,右麵是西怪公羊轂,身後各有十餘人。

快斧手公孫喬眼皮較雜,認得東魔西怪身後三人,並非他們的屬下,而是一批黑道中有名的凶煞,當下暗對飄香穀主道:“穀主,這可是一批棘手的人呢。”

飄香穀主道:“知道了,本座自有道理。”

此時雙方相隔不遠,西怪公羊轂突然一聲沉喝道:“來的是何人,都與我站住。”

飄香穀主徐徐道:“公羊轂,你不會不認得老身,阻我去路是何用意?”

公羊轂這時倒不好故作不認了,當下拱手賠笑道:“原來是謝穀主,請恕老夫不知之罪。”

笑容一斂接道:“老夫奉命阻截要犯,任何人不得通行。”

飄香穀主把臉一沉道:“你是奉何人之命?”

公羊轂仰麵笑道:“誰不知老夫乃是一派之主,除了盟主之外,還有什麼人能夠支使得了。”

飄香穀主冷笑道:“這就奇了,老身亦是奉盟主之命,追緝要犯,難道天地盟有兩個盟主不成?”

公羊轂哼了一聲道:“你所奉的盟主,僅僅隻是三十六派的盟主,老夫所說的盟主,乃是擴大後的天地盟盟主。”

飄香穀唉聲一歎道:“你們都受愚弄了,主張七十二門派加盟的那人是冒名的鐵髯蒼龍肖錚,老身此去便為緝拿此人。”

公羊轂意外地道:“此話當真?”

飄香穀主又道:“諸位有意加入天地盟,老身絕不反對,但無論如何得將此一公案先行了斷。”

公羊轂身後的群凶,聲高喝道:“俱是一派胡言,不要聽她的。”

公羊轂回頭喝止道:“諸位不容插言,兄弟自有道理。”

群凶複又大聲鼓噪道:“謝紫雲早已死去,怎的又跑出一個謝紫雲,她才是冒名的。”

薛姑婆大怒,朱拐一頓道:“都與我住口,哪個再敢出言汙蔑,老婆子可不饒他。”

群凶雖知這婆子不是好惹的人物,但此刻人多勢眾,膽力頓壯,齊聲喝道:“這婆子狗仗人勢,咱們先毀了她。”

薛姑婆性情本極暴躁,聞言有若火上加油,朱拐一掄,大有即時出手之意。

飄香穀主瞪了她一眼,喝道:“住手!有我在此,不用你多管。”

薛姑婆強忍心頭怒火,不敢出聲。

公羊轂見群凶聲勢滔滔,遂對厲陰平問道:“厲兄對此事有何高見?”

厲陰平目光呆滯,茫然接道:“我看把她們都宰了,然後割下腦袋交差。”

公羊轂索性沉鷙,心知他本性已失,眉頭一皺,突然想起一條毒計,當下點頭道:“厲兄既有此意,那就由你辦吧。”

曆陰平應聲道:“這個不用說得,自然是由兄弟動手。”

掌上凝功,緩緩朝飄香穀主行去。

杜君平知他已迷失本性,急挺身上前道:“這人受藥物所製,本性已失,交給晚輩吧。”

飄香穀主道:“此魔武功不俗,你得小心,最好能讓他恢複本性。”

杜君平道:“晚輩遵命。”

身近阮玲道:“玲姐,帶有百花仙釀沒有?”

阮玲從懷中取出交給他道:“有倒是有,你如何能使他飲下?”

杜君平亦知不是易事,接過玉瓶道:“待小弟先試試看。”

舉步行至厲陰平身前。

就在這時,一位獨臂老者領著一位青衣女郎,飛奔而來,女朗見著厲陰平,高喊道:

“爹……”

嗚咽著直撲懷中。

杜君平認得那是五陰手秦奇與厲若花,身形一頓連退兩步。

厲陰平本性雖失,但對女兒似不陌生,怔了怔,隨將她手臂抓住,輕輕一推道:“乖女兒,你且讓開,待爹爹收拾了那班東西與你說話。”

厲若花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塞入厲陰平嘴裏道:“爹,你先吞下這個長點力氣。”

厲陰平立時吐出道:“這是什麼丹藥?”

厲若花道:“你吞下便知道了。”

厲陰平依言吞入口中。

突然身後轉出一人,沉聲道:“副盟別聽她的,快把它扔了。”

杜君平識得那人是天地盟的黑風怪,立時往前一赴身道:“退下去,沒你的事。”

黑風怪與杜君平交往時,杜君平用的是東海派門下名號,現恢複本來麵目,他已無法認出,當下把眼一翻道:“你算得了什麼東西!”

杜君平昂然立著,冷笑不答。

黑風怪不由大怒,舉手一掌推來,喝道:“你是找死!”

杜君平一翻腕,“嘭”地硬接下了他一掌,嘴上卻冷冷道:“未必見得。”

黑風怪根本沒把他放在眼中,直到掌力接實,才覺出情勢不妙,撤招急退時已然不及,為那股彈震之力,震得身形騰起,倒飛回去五六丈遠才把身形立穩,但嘴角之間已然汩汩沁出鮮血。

這一掌之力確屬威猛絕倫,在場群凶無不感到心頭一怵。

此時厲若花已硬把丹藥塞入了厲陰平的口裏,杜君平將手中玉瓶擲給厲若花道:“厲姑娘,此是百花仙釀,讓令尊喝兩口。”

厲若花亦知百花仙釀是靈藥仙品,趕緊接過送到厲陰平的唇邊。

厲陰平笑道:“傻丫頭,爹又沒有病,喝這個幹什麼?”

厲若花並不說破,撒嬌道:“我一定要您喝,潤潤嗓子也行呀。”

厲陰平隻此一女,溺愛甚深,本性雖失,卻不忍拂她之意,依然將百花仙釀服下。

公羊轂素知飄香穀的百花仙釀靈效無比,心中大急,忙喊道:“厲兄,時間甚迫,你可別誤了大事。”

厲陰平猛地一抬頭,雙目凶光閃閃,直奔向飄香穀主。

厲若花大驚,高聲喊道:“爹……你不能這樣。”

杜君平一閃身將厲陰平擋住,朗笑道:“東主!還記得在下嗎?”

厲陰平看了看,哼了一聲道:“你是喬裝在本店臥底的杜師父?”

杜君平道:“難得東主記得。”

厲陰平臉一沉,舉袖一拂喝道:“閃開,老夫已然饒過你了,莫再來尋死。”

杜君平覺出他那一拂之下,力道甚猛,當下暗運功力護住要穴,竟實受了他一記流雲飛袖。

厲陰平見他紋絲不動,心中大是奇異,問道:“你實受了老夫一招?”

杜君平存心拖延時間,搖頭道:“東主手下留情,並未貫注真力。”

厲陰平想了想道:“沒有呀!老夫至少已用了三成以上的真力。”

杜君平道:“東主記錯了,你再想想看。”

厲陰平敲著腦袋沉忖半晌道:“怎麼我竟記不起來了。”

厲若花飛奔上來道:“爹想是太累了,你先運息一會試試,或許有用呢!”

厲陰平數十年精修功力,真氣已致收發由心之境,依言將真氣運行了一周後,睜開雙目道:“怪事,為父好像有些微微的中毒!”

厲若花知他藥性已漸發作,突然一伸手點了他的睡穴,秦奇趕緊跨前二步將他身軀托住,隨即盤膝坐下。

公羊轂與所率領的群凶一齊大怒,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熊劫持厲副盟,那還得了!”

厲若花高聲道:“胡說,我爹身中劇毒,做女兒的怎能不管?”

公羊轂猙獰地道:“你是奉何人的主使前來,快與我實說,不然有你瞧的。”

厲若花冷笑道:“姑娘若是害怕,我也不會來。”

公羊轂大怒,轉臉對身後群凶道:“看來咱們不能不動手了。”

群凶早就躍躍欲動,聞言紛紛將兵刃撤出,緩緩散布開來。

厲若花見勢已迫,趕緊拍活了乃父的穴道,仗劍守在一旁,秦奇亦靛足功力,全神戒備。

那麵薛姑婆、公孫喬以及阮玲姐妹亦都將兵刃撤出,眼看大戰一觸即發。

飄香穀主突然行前兩步道:“諸位稍安母躁,且聽老身說幾句話。”

略微一頓又道:“天地盟原為同道共維武林道義之同盟,不想竟為幾個別具用心之人占據利用,且有人冒名盟主,意欲廣招盟友,遂其獨霸武林之私欲……。

公羊轂怒道:“你不用血口噴人,天地盟乃是盟友所共有的,任何人皆可為盟主,哪個能操縱得了?”

飄香穀主冷笑道:“各位即知天地盟乃是盟友所共有,為何竟以一派掌門人之尊,聽任呼喚驅使,這與一般幫內的小兄弟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