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凶並非全無頭腦之人,齊感臉上一熱。
飄香穀主又道:“老身乃是本盟名符其實的副盟,我不忍各位受入迷惑,但也不讓各位為難,咱們不妨先行找到那位假盟主,當麵問出一個是非來。”
公羊轂喝道:“各位不要聽她花言巧語,咱們辦完這事還得重新召開盟友大會。”
飄香穀目光住定公羊轂道:“你這副盟究竟是何人所選?你欲得著這副盟之位,竟不惜造成血腥事件,用心委實可誅。”
公羊轂森森笑道:“我這副盟乃是盟主所敦聘,待新的副盟選出,便即退位讓賢,大多數盟友都無異議,你挑什麼眼?”
飄香穀主道:“老身並無挑眼之意,今晚要追究的是那位假盟主究竟是何人所假冒。”-
頓又道:“今日三十六盟友在中嶽廟議事,諸位俱是知道,此人竟以天魔琴音意欲將全體盟友盡行害死,如此狠毒之人,諸位亦能信任嗎?”
公羊轂嘿嘿笑道:“一派胡言,本座絕不信琴音能殺人。”
飄香穀主把臉一沉道:“公羊轂你別太不知進退了,老身一再對你容忍,並非是怕事。”
適於此時,地下盤坐的厲陰平一躍而起,大步朝公羊轂行去。
公羊轂見他滿麵怒容,不自覺地退了兩步。
厲陰平目光朝群凶一掃,高聲道:“兄弟在江湖上,雖被同道目為邪門外道,可是事實如何,各位俱都明白,此番受盟主敦聘,出來充任副盟,原指望借機消除黑白二道仇視之心,同伸武林公道,想不到此位盟主竟是冒名,兄弟直到此刻才知上當。”
公羊轂冷笑道:“厲兄怎可信口雌黃,妄論本盟是非?”
厲陰平目光四下一掃,道:“諸位俱是老江湖了,先前兄弟神態一望而知是受藥物的禁製,還幸小女帶來藥中王的解毒丹,及飄香穀的百花仙釀,才算把毒解去,惟恐諸位再上他們的當,特將此事當眾透露。”
隻聽人群中一聲怒吼道:“閉嘴,那是你對盟主不忠,才稍施懲罰。”
厲陰平大笑道:“天地盟可不是幫派,盟友便代表一個門派,彼此地位相等,說什麼誰對誰效忠,咱們並非部屬。”
在場之人雖是黑道,但每個人都是領袖欲極強之人,哪會有人喜歡被人驅使,無奈是受藥物禁製,聽任於天地盟。
厲陰平又道:“不論黑白二道,是非總算一般,咱們不妨找到那盟主,好歹分出一個是非來。”
人群一陣騷動,突然齊吼道:“此言大是有理,咱們這就走。”
杜君平突然高聲道:“在下尚有一言奉告各位……”
見人群靜了靜,隨把自己如何冒名東海派入盟,如何進入聚賢廳,如何發現內中黑幕,以及那些迷失本性之人遭遇之事說了一遍。
這些事不僅群凶不知,連公羊轂、厲陰平也不知,是以大都疑信參半。
當杜君平的話聲一停,人群中突有二人閃了出來,道:“剛才杜大俠之言,句句是實,兄弟便是身受其害之人。”
公羊轂見兩人乃祁連山主與雪嶺居士,不禁怒叱道:“怎的你二人也來胡說?”
祁連山主冷笑道:“我知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實不相瞞,午間若不是沾了肖盟主的光,兄弟已然為魔琴震斷了心脈,死去多時了。”
此二人乃盟中極為活躍之人,今亦說出此話,由不得大家不信,齊聲怒吼,紛紛往回奔去。
公羊轂知道眾怒難犯,不敢攔阻,身形一躍,往斜裏奔去。
飄香穀主長長籲了一口氣道:“總算諸般湊巧,消除了這場血腥事件。”
祁連山主與雪嶺居士雙雙朝杜君平拱手道:“以往多有得罪,還望杜兄海涵。”
杜君平還禮道:“二位不用客氣。”
祁連山主長歎一聲道:”兄弟隻覺往事猶如惡夢一場,此番回山後,決心閉門思過,再不過問江湖紅塵之事了。”
杜君平道:“二位能及時澈悟,足見高明,似乎不用大過自責。”
祁連山主與雪嶺居士齊地一聲長歎,雙雙朝山下奔去。
薛姑婆性急,早已不耐,催促道:“無故被這批凶煞耽誤了多時,咱們得快走,不然就趕不及了。”
飄香穀主感喟地一歎,舉步前行,杜君平等跟著上路,突然飄香穀主停下腳步道:“於謙來了,咱們等等他吧,定是盟主著他傳諭。”
杜君平等人果見於謙沿著小徑飛奔前來,晃眼已到麵前。
飄香穀主問道:“可是盟主著你傳諭?”
於謙躬身道:“盟主已與對方,約定至斷魂穀了斷,雙方均不得率領幫手。”
飄香穀主點頭道:“這還像話,若因私怨死傷多人,可就罪孽深重了。”
於謙又道:“盟主請穀主這就去,老奴還得去傳知聞人大俠。”躬身一禮,飛奔而去。
飄香穀主見於謙走後,臉色十分凝重,半晌沒有作聲。
薛姑婆忍不住開言道:“斷魂穀高此不遠,咱們走吧。”
飄香穀主搖頭歎道:“他們處心積慮,經營多年,若不是自信在武功上能勝過咱們,便是另外尚有致勝之道,這場骨肉相殘,老身實是傷心得很。”
公孫喬忙勸道:“穀主處處容忍,已然仁至義盡,她們再要不知進退,亦是沒有辦法的事。”
飄香穀主喟然一歎,舉步前行。阮玲深知師父你此刻心情沉重,碰了王珍一下,二人緊隨在師父身後。公孫喬望著杜君平道:“賢侄,今日斷魂穀之會,凶險異常,你務必多加小心。”
杜君平想起這些年來,到處奔波,嚐盡顛沛流離之苦,心頭頓覺感慨萬千,劍眉一揚,恨聲道:“這批惡魔居心狠毒,害我杜門人亡家破,今日誓必手刃惡魔,瀝血致祭先父。”
公孫喬與杜君平名為叔侄,私下他始終以老仆自居,深悉這場紛爭的詳情內幕,心中不禁感慨萬千,隻覺斷魂穀之會,看似正邪雙方一場生死之搏,實際二方麵的主腦人物,均是大有關連之人,結局如何,實難預料。
斷魂穀是泰山一處極其險峻的深穀,三麵削壁高聳,西麵卻是斷岩,穀內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甚是荒涼無比。
飄香穀主領著杜君平等人,到達穀內,隻見穀內靜悄悄的並無一個人。
薛姑婆哼了一聲道:“真是見鬼,想是他們自知不敵,借機溜走了。”
隻聽遠遠一人森森接道:“別盡往自己臉上抹粉,隻怕斷魂穀內,今晚要平添不少新鬼。”
薛姑婆怒喝道:“發話的是什麼人,還不與我滾出來。”
隻見身披鶴氅的神機羽土,緩步行了過來,朝飄香穀主點頭微笑道:“前聞穀主凶耗,山人便有些不信,像穀主這種修為之人,哪會夭殤。”
飄香穀主冷笑道:“老身亦早經想到,若非你在中間興波作浪,事情又何致到此地步。
神機羽士把頭連搖道:“穀主此話不嫌太過武斷嗎,山人雖道號神機,那是江湖朋友們的抬愛,可沒有左右天地盟的力量。”
飄香穀主冷冷一曬,隨問道:“她們可到了?”
神羽士故作不解地反問道:“穀主問的是誰?”
飄香穀主道:“自然是上官麗卿與我那師妹孟紫瓊了。”
神機羽士朗聲笑道:“那還用問嗎,既已約定豈有不來之理。”
飄香穀主道:“煩羽土喚她們出來,老身要在眾人麵前,與她們說幾句話。”
神機羽士道:“穀主欲在此動同門之情,不嫌晚了嗎?”
飄香穀主道:“都是你們這群東西從中挑撥是非,這樣你會把她毀了。”
突然,孟紫瓊遠遠接口道:“不見得吧,我可不是三歲孩童。”
飄香穀主見孟紫瓊來到,遂招手道:“難得咱們姊妹相逢,愚姊要在此把本門之事作個交代。”
孟紫瓊冷哼一聲道:“這些話都不用提了,孟紫瓊已非飄香穀門下了。”
飄香穀主麵容一整道:“賢妹何出此言,愚姊如有不是,你也該看在先師份上。”
孟紫瓊仰麵冷笑道:“不用提了,若不是她偏心,我也不致背棄師門。”
飄香穀主道:“賢妹怎能說出此種話來,別說師父她老人家並無過失,縱有不是,我輩弟子也不能妄加指責。”
一頓又道:“愚姊現掌本穀,我以穀主身份,準你此刻起重返師門。”
孟紫瓊搖搖頭道:“可惜為時已晚,謝謝你的好意了。”
飄香穀主又道:“愚姊接掌穀主,自愧無所建樹,待泰山事了之後,決定封劍歸隱,本穀之事就要偏勞賢妹了。”
孟紫瓊格格一陣冷笑道:“好動聽的言詞啊,隻是我孟紫瓊這人生就鐵石心腸,任你舌翻蓮花,也難說動於我。”
飄香穀主輕喟一聲道:“我知賢妹對愚姐誤會甚深,莫非到此刻仍難釋然?”
孟紫瓊冷厲地道:“我這人生就這種脾氣,我所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我要盡一切來毀滅得幹幹淨淨。”
飄香穀主全身一震,麵色立變,顫聲道:“你在說什麼?”
孟紫瓊徐徐地道:“不用在我麵前裝呆了,你也該想得到啊。”
孟紫瓊心中充滿了惡毒,根本沒把眼前這位師姐放在心上,突又開言道:“肖錚為何不來?他既然敢在泰山露麵,料必是有所恃仗而來。”
杜君平插言道:“你不妨耐心稍待,他老人家絕不會不來。”
孟紫瓊橫了他一眼,喝道:“住嘴,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杜君平忿然道:“你即公然叛離飄香穀,在下自不能再視你為長輩了,為什麼不能說話?”
孟紫瓊色變道:“你別不知死活,本座若不是看在昔日香火之情,豈能容你活到今天?”
杜君平大怒,正待反唇,突聞暗影中一人沉喝道:“平兒不得無禮。”
杜君平吃了一驚,舉目望去,隻見鐵髯蒼龍偕同上官麗卿並肩行了過來,心中不禁大是狐疑,不知此人是真的肖錚,或是假的盟主?
肖錚與上官麗卿堪堪行入場中,緊接著又一個肖錚,領著於謙行進穀來。
在場之人,大部分都認定後來的那人乃是肖錚,哪料先前進入的肖錚道:“兄弟今日才知,以往的一切均屬誤會,因我肖某一人,竟令武林同道受此劫難,肖某實是罪孽深重。”
上官麗卿格格笑道:“事到如今,僅是說幾句懺悔的話便行了嗎?哼!沒那麼便宜的事。”
肖錚歎了一口氣道:“愚兄區區寸心,惟天可表,賢妹何苦迫人太甚?”
上官麗卿道:“到此刻為止,究竟哪一個是真的肖錚,我尚不大明白,待我查明事實真象,再說話吧。”
肖錚突然目射xx精芒,對著後來的肖錚,厲聲道:“你冒名老夫十多年,今晚居然敢在老夫之前露麵,還不與我滾過來。”
後來的肖錚朗聲笑道:“做賊的喊捉賊,倒做得挺像啊!”
先前的肖錚怒道:“閑話少說,咱們不妨互對三掌,先從掌上分一分真假。”
在場之人俱知乾坤雙絕中的肖錚,乃是以掌法稱尊,那假冒之人,其他方麵縱能模仿,內功修為上卻絕無法取巧。
後來的肖錚竟毫不猶豫地答道:“此法倒也使得,我就不信你連掌法亦能假冒。”
二人各不相讓,大步前行,直到二人相隔約有一丈五六之處停下,各自凝功,準備發掌。
杜君平看在眼裏,忙問飄香穀主道:“前輩,二人之中究竟誰是真盟主?”
飄香穀主道:“此人假扮的可亂真,但他可絕沒想到老身昨晚已在盟主衣領之上,換了一顆鍍金的銅鈕扣。”
杜君平這才明白道:“如此說來,先來的那位是家師了?”
飄香穀主點了點頭。
突然一聲驚呼:“咦!”
杜君平抬頭望去,隻見二人已對掌完畢,竟然平分秋色,不由心頭一怵。
肖錚連攻三掌,竟沒把對方擊退,同時覺出對方內力,竟與自己不相上下,心中亦覺驚異萬分,大喝道:“你究竟是誰?”
上官麗卿道:“你自詡掌法無敵,如今竟有匹敵之人,可見‘乾坤雙絕’隻是一般人信口吹噓,當之實足有愧。”
肖錚怒道:“他若能再接老夫的‘龍騰八式’,老夫便自認是假,從此退出江湖。”
上官麗卿道:“此話當真嗎?”
真假肖錚同聲答道:“自然說了就算。”
飄香穀主上前道:“且慢,你那龍騰八式,江湖上能破解的人自然絕無僅有,就拿四大副盟來說,隻怕都無法接下。”
上官麗卿道:“他的事何用你管?”
飄香穀主道:“老身現為天地盟的副盟,自然該管。”
頓了頓又道:“你別以為假冒之人已然天衣無縫,實則老身一眼便知。”
上官麗卿冷笑道:“這話我倒有幾分相信,因為隻有你是肖錚最為親密之人。”
飄香穀主麵色一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上官麗卿格格嬌笑道:“你自己應該明白,何用問我。”
飄香穀主突然一歎道:“姑娘,你誤會了,謝紫雲不是那種人。”
上官麗卿冷玲一笑道:“當年爭奪盟主之時,乾坤雙絕便有默契,名位美人各得其一,倒黴的杜飛卿不僅坐失盟主之寶位,連美人也失去了,並落得個屍骨無存,這般公案,今晚我總算明白了。”
飄香穀主道:“這些話乃是有人惡意中傷,再說杜飛卿之死與這事根本扯不上關係。”
孟紫瓊突然開言道:“當年乾坤雙絕以名位美人相提並論,可知兩項在他二人心目中是一般重要了,其中一人將杜飛卿害死,於是名位美人俱都入一人之手,怎說杜飛卿之死與這無關?”
飄香穀主萬想不到自己的師妹,竟亦用此種惡毒之言來誣汙自己,隻氣得臉孔發白,渾身亂抖。上官麗卿又道:“此人害死了杜飛卿,又得了美人,原該心滿意足,可是他居心狠毒,得知杜飛卿尚有後人,竟以盟主權勢,傳出鬼頭令判,下令追殺,以圖斬草除根。”
頓了一頓又道:“似這等狠毒之人,若讓他活在人世,那不是沒有天理了嗎?”
杜君平聽他們一再提到其父,不禁熱血沸騰,一赴身縱落孟紫瓊的身前,道:“我父究竟是誰害死,你今晚務必要說明白。”
孟紫瓊見他雙目似要噴出火來,於是故作憐惜地一歎道:“這還用問我嗎,明眼機智之人就是一看便可明白。”
杜君平看了二位肖錚一眼,道:“可是那冒充盟主之人?”
上官麗卿冷冷笑了笑道:“自然諒是真的盟主肖錚了,假的盟主縱能瞞過江湖人,怎能瞞得了他那位親密的膩友?”
杜君平雖知對方之言不可深信,但她們所言之事入情入理,心中不禁狐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