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恩怨了斷(2 / 3)

神機羽士朗聲笑道:“若是你們心地果而光明,就請一試山人的天魔舞。”

言畢,一陣鼓樂之聲已然傳入耳內,跟著山後湧出了一隊長發披肩,手舞彩帶的裸體女郎來。

這隊女郎為數不下三四十人,一路輕歌曼舞,繞穀而行,行動似是極有節奏。

飄香穀主見多識廣,立時吩咐阮玲姊妹道:“此種天魔舞,極是厲害,汝等務必留意。”

杜君平道:“管他們什麼玩意,待晚輩前去製服她們。”

飄香穀主道:“不可造次。”

那群裸女郎一入穀內,鼓樂立變,短促急驟,恍如一陣驟雨傾盆而下,穀中的女郎,也隨那鼓樂急驟的旋律,飄飛起舞,頓時繞成了一個大圈,把肖錚等人圍在中央。

杜君平拔劍出鞘道:“此時若不將她們趕散,不知以後還要弄些什麼花樣來!”

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場中的情勢又變,不知什麼時候,鼓樂之中已夾雜了琴音。

飄香穀主心裏一動,舉目看去,隻見先前的那位假肖錚,正盤坐於亂石之上,緩緩撥弄著琴弦,不由一怔道:“不好,隻怕他們又要用魔音了。”

話剛說完,心裏突然一陣飄蕩,不由一懍,立刻收斂心神,不敢再言語。

魔音厲害之處,便是能隨每個人的心理的幻變,肖錚苦戀著謝紫雲,這份情意雖隻是暗藏於深心,未敢吐露,此刻被琴音一擾,竟砰然心動起來。

總算他功候甚深,一覺出不對,立時閉上雙目,咬牙守護心神。

杜君平自幼長於憂患,一出江湖,便耿耿於父仇,從來沒空去想其他之事,是以心懷坦蕩,一塵不染,看著那些瘋狂起舞的裸女,心中大為厭惡,驀地大喝一聲,揚掌擊出,一股強勁的掌力,猶如巨浪排空,直向人群撞去。

但見人影紛飛,頓時衝開一個缺口。

肖錚與謝紫雲俱是夙具慧根之人,杜君平無意中的一聲大喝,猶如當頭棒喝,頓令二人警覺,俱都暗叫慚愧不已。

神機羽士冷眼旁觀,早已看在眼裏,當下沉聲喝道:“取琴來!”

山後應聲行來二個青衣小廝,一個懷抱寶劍,一個捧著古琴,神機羽士接過古琴,輕輕撫弄了一下,杜君平立感心神震蕩,暗叫:“糟了,若讓他二琴合奏,勢將難以抗拒。”

當下身形一躍,直趨人群。

別看那婆娑起舞,一絲不掛的裸體女郎,原來俱都是身懷上乘武功之人,杜君平一落人群之內,驀覺一陣寒風拂麵,十餘根彩帶,靈蛇般地卷了過來。

杜君平猛一提勁,大喝一聲,揮掌擊出,一股勁疾的掌風直入人群,震得彩帶飄飛,登時發出一片驚呼之聲。

隻是那批裸體女郎乃是久經訓練,一經覺察有人衝入,舞步立變,但覺陰風匝地而起,似乎滿眼俱是昂頭吐舌的蛇,同時耳際亦響起一陣難以忍受的怪音。

杜君平咬牙切齒,猛一提功,揮掌急衝,可是,那陣陣如波濤洶湧的琴音,一經入耳,功力竟然無法提聚,不由大為震駭。

肖錚眼看杜君平涉險衝入陣中,不由大急,顧不得真元受損,急聚功力,振臂一聲大喝,此聲大喝乃是他畢生功力所聚,聲若雷鳴,直震得山鳴穀應,四下俱起回聲。

藥中王就趨琴音稍頓之際,急衝入陣,一拉杜君平,翻身躍回。

飄香穀主與阮玲姊妹,俱是精通音律之人,雖無破解魔音之法,卻有自保之能,是以在雙琴合奏之下,井未覺出怎樣。

倒是肖錚、聞人可、杜君平等三人,既須以神功護住心神,又須防禦裸體女郎的突襲,是以感到十分吃力。

神機羽士處心積慮,要把肖錚等人一網打盡,布置十分周密,隻是沒有想到修羅王與千手神君俱不曾來到,而且連與肖錚寸步不離的銀麵摩勒於謙也沒有來到。

神機羽士生性多疑,他本可以此刻發動全力進攻,卻又擔心自己精疲力盡之時,修羅王和千手神君兩處人馬來到,那時縱已將穀內之人心脈震斷,自己亦難逃毒手。

上官麗卿可不知他的心意,見他似未盡全力,不禁皺眉道:“你是怎麼啦?”

神機羽士全神貫注撫琴,未便答話,隻把頭搖了兩搖。

孟紫瓊道:“夜長夢多,你不快動手,等會那老禿驢來到,可又是麻煩事呢!”

上官麗卿笑道:“那倒不用擔心,穀內的那些棵女,讓老和尚見了,說不定要走火入魔呢!”

二人隻顧嘮叨說話,倒把神機羽士的心神分去不少。

是以琴音威力在無形中便減去了。

飄香穀主用傳音對肖錚道:“神機羽士的魔音並未盡全力,此刻破去魔陣固是時機,但極可能引起他全力進攻,不知盟主作何處置?”

肖錚亦用傳音道:“本座所擔心的是阮玲姊妹,她們既能挺得住,咱們再耐些時候,修羅王與千手神君遲遲未到,必是外麵的事尚未辦妥,待那些黑道門派之人打發走後,神機羽士便難逃公道了。”

飄香穀主此刻才知肖錚所以不即刻反擊,乃是伏有這一步棋,於是便不再言語了。

神機羽士乃是主持全局之人,但因南毒的倒戈,失去了使毒的主腦人物,心中不無懊惱。

雖然他另有毒謀,卻又因修羅王與千手神君二個勁敵未露麵,亦不免患得患失,故始終無法將心神集中。

上官麗卿對孟紫瓊道:“羽士為恐無力對付修羅王與千手神君,至今不肯用全力,不如咱們入陣去,先把他們製服,然後再合力對付修羅王等人。”

孟紫瓊沉忖有頃道:“咱們若是此刻動手,勝負各半,而這些苗女便無法用上了。”

上官麗卿猛地省悟道:“北妖自誇她有絕招,為何至今不見前來?”

孟紫瓊道:“照理該來了。”

說話之間,穀口突起一陣吹竹之聲,隻見北妖裸露著兩臂,領著一隊裸體苗女,載歌載舞,行進穀來,這些苗女裝束打扮與先前來的又不同了,每人右手執著一把藍汪汪的苗刀,左臂挽著一條昂頭吐舌的長蛇。

上官麗卿見了不由大喜,急對神機羽士道:“北妖來啦,”

神機羽士麵露獰笑,突然用手在琴上一抹,那悠悠蕩蕩的音調,已一變為急劇短促的殺伐之音。

前後二隊裸女,隨著音調犬牙交錯,往來奔馳,瞬間融成一片。

北妖口吹竹峭,和著琴聲,居中指揮。

被困的肖錚與杜君平,耳聆琴音,隻覺心房跳動突然加快,情緒大感不安,丹田的一口真氣似要渙散一般,不由暗吃一驚。

先前那批裸女,隻不過是以色惑亂對方,北妖一至,情勢立變,輪番前進,右手苗刀一揮,幻出一片碧熒熒的刀光,隨即左臂往前一遞,執著蛇尾攻向人身。

苗女手中之蛇,每條長達三尺,加上手臂足有四尺多長,每排六人,分三路攻擊,不論有無得手,都是一擊便走,跟著第二路緊接又到,輪番不息,有如車輪一般。

肖鋅等人一麵要抗拒魔音,一麵又要分心應付裸女的攻擊,自是大感吃力。

聞人可對杜君平道:“快運劍為我擋一擋,老夫先擺治這些蛇兒再說。”

杜君平手上一緊,劍光暴長,將聞人可掩沒於劍芒之內。

聞人可從藥囊取出一個小布袋,用千裏火將布袋燃著,立有一股濃烈雄黃氣味散布開來,瞬刻散布全穀。

那布袋是多種藥物混合製成,一經燃著,苗女手中毒蛇,立即收起紅舌。蜷曲一團,再不肯舒展噬人了。

迫得那些苗女們不得不將臂上長蛇趕緊收入囊內。

毒蛇顧慮一去,群雄精神不由一振。

神機羽士見北妖竟無法惑亂群雄,臉上殺機頓現,暗暗對上官麗卿一呶嘴。

上官麗卿知他要施展最後煞手,突地一聲清嘯,北妖及眾裸女聞聲如流水般迅速後退,晃眼已盡行退出了穀去。

杜君平大感奇異道:“她們為何要撤了?”

肖錚沉聲喝道:“神機羽士就要施展七煞魔音了,快把真氣凝聚,不要分神。”

肖錚話音才落,神機羽士攻勢已然發動,但聽鏗鏘一陣長鳴,琴音大變,刹那心頭如遭千斤重錘急撞,震得心頭亂跳。

杜君平因心有旁鶩,首當其衝,隻覺五腑內一陣翻騰,一口鮮血衝口而出,尚幸他內力甚深,趕緊一吸丹田之氣,硬把上湧的血氣壓製,跟著澄神凝慮,做起運息的功來。

隻是那琴音猶如狂瀾怒浪,一波一波直湧了過來,一陣急似一陣。

飄香穀主師徒雖然精通音律,此時亦感難於忍受,飄香穀主為恐愛徒真元受損,趕緊伸手把阮玲姊妹點了暈穴。

神機羽士滿腹殺機,把全神均注入琴音之內,以圖一擊將肖錚等人心脈震斷。

詎料,一聲“阿彌陀佛!”傳了過來,這聲佛號乃是運用佛門獅子吼功力發出,立將琴音掩蓋了。

一位老和尚與一位欣長老者,在岩後飄然而來,直趨神機羽士,欣長老者手一抬,一道金光直取神機羽士膝上古琴。

神機羽士已然與魔音相合,老和尚這一聲大吼,使他心神大感震撼,急睜目看時,膝上的古琴已為那道金光擊落於地。

這具古琴得自一座山洞,珍貴無比,神機羽士平日愛逾性命,視同拱璧,一被擊落,立即飛撲搶取。

可是發出暗器之人乃是千手神君,他被譽為江湖上使用暗器之第一高手,以一顆金蓮子擊落古琴後,雙手齊揮,已連續發出四五種暗器。

神機羽士聽風辨位,已然覺出身後襲來的暗器,勁力極強,盡管心愛古琴,亦不敢不閃避,衝出的身形一窒,就勢往側裏挪開五尺。

但聽轟然一聲,古琴已為一顆霹靂彈擊中,頓時四分五裂,和著沙石漫天飛揚。

神機羽士雖躲過了暗器,卻把古琴失去,不禁勃然大怒,虎吼一聲,翻身便朝千手神君撲去,他因失去了古琴,以致心痛得失去了往日的沉鷙。

千手神君哈哈大笑道:“你素常隻憑著一點陰謀詭計,躲在暗中作祟,今晚老夫倒要伸量你一下真實的功夫。”

神機羽士滿腔怒火,出手便是辣著,倏忽之間攻出了七式,招招取的都是致命要穴。

千手神君一麵揮掌,一麵又道:“你一心要在泰山造成一場大殺劫,隻是天不從人願,你所請來的那些門派,他們都已走啦。”

神機羽士對千手神君猛攻了七八招,自忖自己武功方麵縱能取勝,亦不是三二百招可辦得到,何況未必能姓,是以就趁千手神君說話分神之際,霍地往回一撤。

此時肖錚與飄香穀主俱已奔了過來,上官麗卿與孟紫瓊撤劍迎了上去,神機羽士沉聲道:

“此刻尚不是決勝負之時,二位請暫忍耐。”

上官麗卿看了他一眼,緩緩納劍歸鞘,轉身朝穀後行去。

肖錚身如箭發,直向假肖錚撫琴處撲去,假肖錚似知琴音已無法奏效,霍地騰身而起,迎著急衝而來的肖錚攻去。

二人一言不發,立即打成一片。

神機羽士唉聲一歎,對孟紫瓊一呶嘴,急步朝穀後行去。

飄香穀主沉聲喝道:“站住!今天若不把事情弄個明白,絕不容汝等離開此穀。”

孟紫瓊與神機羽士充耳不聞,反而腳步突然加快,迅即隱入穀後。

飄香穀主哼了一聲,舉步便追。

突聞穀內響起一片喊殺之聲,回頭一看,隻見北妖所率領的苗女,重又衝進穀來。

恰巧先前南毒所救下的那批黑衣人,身上的餘毒已然排出,個個怒憤填膺,由薛姑婆領頭,齊向穀內衝來,與北妖所率領的苗女碰個正著,雙方立時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群毆。

飄香穀主眼看穀內血光飛濺,慘叫頻頻,暗暗一歎,頓著阮玲姊妹,尾隨著神機羽士急追。

聞人可與杜君平急衝而上,亦跟著追去。

隻聽千手神君大喝道:“杜公子!你快去把盟主接替下來,他乃主持全局之人,哪有工夫與人動手。”

杜君平應聲一躍而前,到了鬥場卻又怔住了,因為二人形像武功俱是一般,實難令人分出誰是肖錚誰是假盟主。

假肖錚與真肖錚拚搏了廿餘招,自知無法取勝,又見杜君平來到,不敢再纏鬥下去,趁機往後一撤身,亦往穀後奔去。

肖錚回頭見是千手神君來到,拱手笑道:“東方兄,久違了。”

千手神君亦拱手笑道:“真想不到咱們尚有重逢之日。”

肖錚又道:“今晚無論如何,咱們得把這事作個了斷,兄弟受害尚屬小事,可不能再讓他們流毒江湖。”

千手神君道:“神機羽士詭計多端,說不定又要施些什麼毒謀,咱們快跟上去吧。”

幾人相偕奔入穀後,放眼一看,到處俱是嵯峨怪石,一堆堆有若諸葛的八陣圖,神機羽士、假肖錚、上官麗卿、孟紫瓊四人一排立在一堆亂石之上。

飄香穀主率著阮玲姊妹,就在四人對麵立著,肖錚略一打量,朗聲笑道:“羽士選的這地方不錯啊,倘若四下用火攻,那是一個也跑不了。”

神機羽士哼了一聲道:“你不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山人豈屑用那鬼蜮伎倆。”

上官麗卿接道:“今晚之事勝者為強,咱們用不著口角爭雄,幹脆以真實武功決勝負。”

千手神君哈哈笑道:“老夫已有十餘年沒與人動手,武學生疏,恐已不堪一擊。”

孟紫瓊冷笑道:“在神風堡時本座念你武功已失,不忍傷你,想不到竟上了你的大當。”

千手神君笑道:“這不是你的慈悲,而是欲借用老夫這塊活招牌以遂汝等陰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絕沒想到這幾個老鬼的武功俱都恢複了。

神機羽士麵含詭笑,始終立著沒說話。

肖錚一指假肖錚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冒用本座之名。”

上官麗卿微微一笑道:“反正你已是快死的人,就說與你聽也不要緊,她是我的門下,她叫璿姑。”

跟著一伸手撕去假肖錚的麵幕,露出一張潔白如玉的嬌豔麵孔,赫然是個女的。

那女郎索興將身上的長袍亦脫下來,裏麵是一身白綾勁裝,群雄見後無不愕然。

杜君平道:“這姑娘我見過,原來竟是她,若知是她,我可不會輕易放手。”

女郎冷笑道:“那天若知是你,我也不會容你活到現在。”

杜君平怒道:“要見真章此刻動手也不晚。”

女郎突然撤劍道:“撤出你的劍來,姑娘今晚要讓你死而無怨。”

神機羽士沉聲喝道:“且慢,放著許多長輩在此,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女郎偷瞥了上官麗卿一眼,低頭不敢再說話。

肖錚默察眼前情勢,自己這麵無論在人數與武功方麵,俱占絕大優勢,隻是想起恩師僅此一女,心中委實不忍下手,是以遲遲難於委決。

飄香穀主與肖錚是同一心意,裏了孟紫瓊一眼,突然一聲長歎。

聞人可深悉二人心意,驀地一回頭,對著杜君平沉聲道:“你爹之死,明著是奪命羅刹所下的毒,但罪魁禍首乃是神機羽士,怎的還不動手?”

杜君平隻覺一股怨忿之氣,直衝上來,撤劍在手,仰天悲呼道:“爹爹英靈不遠,孩兒今晚要仗此血劍,手刃元凶,為你報仇雪恨了。”

神機羽士哈哈一陣狂笑道:“別得意太早,隻怕未必見得。”

驀地雙袖往外一抖,波,波二聲爆響,身前陡起一片濃煙,迅速將所立石堆掩沒。

肖錚不知他所用的是何毒物,當下一聲沉喝道:“決退!”

群雄聞聲紛紛躍退,展目一看,神機羽士等人已蹤跡不見,隻留下縷縷青煙,隨風飄蕩。

聞人可道:“不好,咱們上當了。”

話猶未了,四下響起一陣嗚嗚號角之聲,跟著崖上湧出一批黑衣人來,每人手中均拿著強弓火箭,居高臨下,颼,颼,萬箭齊發,眾人頓成眾矢之的,隻是穀內寸草不生,火箭著地,隻不過燃起海碗大小的一團火球,並不發生多少危害,是以心中驚疑不定,不知對方尚有何手段。

千手神君大喝道:“咱們分散上衝,先趕散那些弓箭手再尋神機羽士不遲。”

飄香穀主心思縝密,突然高叫道:“留意,這穀內隻怕埋有炸藥。”

此時穀內已響起一片嘶嘶之聲,正是火藥引線的燃燒之聲,而且為數極多。

肖錚怒發衝冠,厲喝道:“此人如此狠毒,萬萬容他不得。”

騰身往崖上急衝。

但聽轟隆一聲震天爆響炸開來,刹時煙霧迷漫,碎石猶如雨點般四下飛舞,緊跟著又是幾聲大爆響,暗埋在穀內的炸藥一齊爆炸,穀內群雄俱淹沒於煙火亂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