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吉總是那麼驕傲,驕傲得不可一世。
他對那個變成英俊男人的蜜蜂感到不適,他真想用刺畫花他的臉,不讓那張臉去吸引單純的女子。但他沒有那麼做,他知道後果隻有自己的犧牲,人類不會因為一根氣憤的刺而死。當那個男人從房子裏出來時,他隻是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飛到他的頭上留下來一些排泄物。和人類的高大比起來,這樣的舉動確實很傻,巫師站在那裏看到巴吉的做法,嘴角揚起,他其實也可以猜出他來的目的。大家都不是單細胞生物,卻要互相隱瞞或者算計。
離開這裏,到大都市去吧。這是巫師朝著男人說的倒數第二句話,男人回過頭,靜靜地點了點頭。目光憂鬱,巫師搖搖頭,他覺得他應該高興一點,畢竟能夠成為人也是他自己選擇的一條路。
以後我會去找你的。巫師說了最後一句話,順手捏起他頭上的蜜蜂,男人轉過頭繼續向前走,這次他沒有再回頭。
你有求於我?巫師把巴吉放在手心,巴吉聳了聳肩膀,默許地點了點頭,巫師笑了一聲,帶著巴吉關上了門。
男人走得義無反顧。
一切重新開始,他甚至丟失了過去的名字,沒有新的稱呼。不過這不重要,名字隻是一個代號,熟知你的人叫什麼你都會覺得叫的是你。
他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喜歡踮著腳尖,因為蜜蜂都是躡手躡腳的樣子,就算停留也是瞬間。但是從今以後,他都要雙腳落地的走路,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赤腳,還有裸露的全身,後悔怎麼沒有跟巫師要上一件可以遮掩的衣服,但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寶貝跟他換取更多的東西。
穿過奇怪的花圃,他用鼻子湊上去,聞了聞,目光遊移,神情哀傷。過去他總不知道這片花圃的真正用處,現在他總算明白了它存在的意義。他環視了一圈四周的景物,似乎在這些花叢中尋找一朵屬於自己的花。因為巫師把他的刺種植在了某個位置,他說這根刺以後會變成一朵花,就和其它花朵一樣,茂盛,但沒有香味,畢竟是連靈魂都已經出賣的蜜蜂,就不能帶著曾經的芬芳姿態生長。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原來那麼多蜜蜂都曾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化成了人群中的一員。他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肌膚,臉上有一絲驚喜,皮膚再也不是毛毛躁躁,就像初生的孩子那麼光潔。他走在淺草叢中,近處的花朵光鮮交映,映紅的光彩讓他的臉色變得更加好,他聽到蜜蜂嗡嗡的聲音,他想停下腳步看看有沒有自己的夥伴,但是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害怕看到她,害怕預言的實現。愛一個人,他想過犧牲,卻沒有想到彌補。
他不知道大都市的具體位置,但是他記得自己很久之前往那個方向飛過,因為路途遙遠,也因為越往房屋密集處飛去空氣越讓他感到不適而最終放棄。
因為都市是人生活的地方,不是所有的生物都能夠適應。蜂族的長輩說過。
男人現在回想起來,緊蹙的眉頭終於鬆開,盼望了那麼久,他終究還是圓了那個夢,能夠去人類生活的地方,那裏有人的特性,什麼自尊,什麼秘密,什麼自我空間,不用再三提醒,相互之間也會注意。
男人想的很單純,他認為人就不會因為好奇心而相互偷窺彼此的私生活。他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似乎很快就把愛情的別離拋之腦後,所以也不會注意身邊正有一隻蜜蜂疲憊地趴在一根搖擺不定的狗尾巴草上。她就是圖婭,她確實累壞了,要不然不會停在狗尾巴草上,過去她就算是休息也喜歡選一朵看起來最嬌豔的花朵。現在她盯著經過自己的這個男人,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過去瑞索帶著她見過來偷蜂蜜的農夫,他們大多粗手粗腳光著膀子,所以隻要帶上一些勇士就可以把他們嚇跑。圖婭感到奇怪,這個男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偷蜂蜜的,不僅僅是他沒有帶任何工具,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輕手輕腳,走路的樣子還很小心,生怕什麼被弄壞似的。他全身都很光潔,不單是光著膀子,他全身都裸露著,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還會反光,閃閃發光有些耀眼。圖婭背過身,不敢直視。可是不知為何,她控製不住自己的翅膀,慢慢地飛在他的身後,很小心,像是怕被發現。
他是要去大都市嗎?圖婭不認識去往人類聚集的路,她的念頭其實也就那麼單純,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想靠近,看清他的臉和修長的眼睫毛,也想停在他蓬鬆柔軟的頭發上稍作休息。
他應該不會發現吧?圖婭鼓足了勇氣,她盡可能地小心,飛到他的頭發上,停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隻要微微呼吸,就能夠聞到他頭上蜂蜜般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