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2)(2 / 3)

《拾遺記》是以誌怪小說雜史體的寫法寫成的,在藝術上與其他六朝誌怪小說截然不同。在文筆上,一改六朝誌怪小說較通俗簡潔的筆法,多用文人富有文采的筆法。因此,小說寫得極富文采,遣詞造句頗為講究。長短句相間,時用駢偶,繪聲繪色,絢麗多姿。尤其描寫帝王生活,常用富麗堂皇、光彩耀目的語言加以鋪排渲染。這種語言風格正是當時文人津津樂道的,可用於小說首試於王嘉。

“西天取經”,矢誌不渝

法顯,俗姓龔,平陽郡平陽(今山西臨汾市西南)人。約生於晉成帝司馬衍鹹和九年(334年)。他的三位哥哥皆於幼年夭折,所以在法顯剛滿三歲時父母便將他送入寺院,度為沙彌(童僧),以求“神佛”保佑,不再夭折。不料想,法顯長大後對佛門異常虔誠,決心終生為僧,家人數度相勸也無濟於事。二十歲時受大戒,因“誌行明敏,儀軌整肅”,後逐漸成為精通佛學的高僧,法號法顯,又因原籍平陽人,或稱“平陽沙門”。

西漢末東漢初,佛教開始傳入中國。由天竺東來傳教的僧侶也逐漸增多。東晉以後,社會動蕩不安,再加上統治階級的大力提倡,佛教盛行一時。僧侶潛心研究佛學,但因當時的佛經或經本不全,或轉譯失真,於是僧侶意欲親自奔赴天竺求取真經。漢明帝時,郎中蔡倍、博士弟子秦景等奉命出使天竺,後在西域月氏遇天竺沙門攝摩騰、竺法蘭,邀之東還洛陽,並攜來《四十二章經》。為了進一步完善戒律,使佛教戒律“流通漢地”,法顯決定親自西上佛教的發源地——天竺(今印度)取經求法。

晉安帝司馬德宗隆安三年(399年)三月,年逾花甲的法顯開始踏上西天取經的漫漫旅途。同行的有慧景、道整、慧應和慧嵬。他們由長安出發時,得到了篤信佛教的後秦皇帝姚興的大力資助,為他們提供了充足的經費和物品。行至張掖(今甘肅張掖),寶雲等五人也隨之同行。

他們從敦煌西走,出陽關後遇到的第一道難關便是長達千裏之餘的漫漫“沙河”(即今大戈壁沙漠),這裏“上無飛鳥,下無走獸”,白日驕陽似火,夜晚寒氣襲骨,風起之時,沙浪騰空,遮天蔽日,隨時有可能被埋葬。法顯等人靠太陽辨別方向,借死人的白骨識明道路,在跋涉了十七個晝夜後,終於走出了“沙河”,經過羅布泊西南的鄯善國(今新疆若羌)到達了烏夷(今新疆焉耆縣)。休整了幾天後,法顯等人又奇跡般地穿越了“中無居民,涉行艱難”的塔克拉瑪幹大沙漠,進入絲綢之路南道的於闐國(今新疆和田),然後沿著昆侖山北的古道一路前行,開始翻越終年積雪的蔥嶺(今帕米爾高原),“其道艱阻,崖岸險絕;其山唯石,壁立千仞,臨之目眩,欲進則投足無所”(《佛國記》)。及至手攀長索渡過新頭河(今印度河),到達北天竺的弗樓沙國(今巴基斯坦白沙瓦)時,同行的十人中隻剩下年邁的法顯和患病的慧景了。在翻越小雪山奔往佛教中心——中天竺時,令法顯傷心的是唯一的同伴慧景饑凍而死,法顯忍住悲傷,繼續獨自前行。當手拄拐杖、銀須飄拂的法顯出現在當地僧侶麵前時眾僧驚歎不已,對這位孤身一人來到這裏的中國老僧欽佩萬分。

法顯在中天竺、東天竺、南天竺共住了五年,“學梵書、梵語、寫律”,專心研究佛法,並幾乎訪遍了當地的所有佛教寺院和佛跡名勝,著意尋求收集經典戒律。

晉安帝義熙五年(409年)初冬,法顯在天竺求律取經結束後,便從多摩梨底(今孟加拉國)乘船到達師子國(今斯裏蘭卡),並在此繼續求律。後於一佛殿內偶然看到一柄來自故鄉的白絹扇,這位孤處異域的銀須老人禁不住熱淚盈眶。《佛國記》中追憶法顯當年的心情時說:“法顯去漢積年,所與交接悉異域人,山川草木,舉目無舊;又同行分披,或留或亡,顧影唯己,心常懷悲。”

晉安帝義熙七年(411年)秋,在異域他鄉度過了七個春秋後,法顯終於乘船東歸。在經曆了海上“黑風暴雨”後,法顯飄過台灣海峽,穿越長江口,於晉義熙八年(412年)七月十四日最終在青州長廣郡(今山東即墨)的牢山(今青島嶗山)登陸。年近耄耋之年的法顯一踏上祖國的土地,就受到了長廣郡太守李嶷和當地百姓的熱情接待,並於次年夏天,到達東晉國都建康(今南京市),開始了艱苦的譯著工作。

法顯西天取經,陸去海還,遍遊中亞、南亞和東南亞三十四個國家和地區,前後共用十三年零四個月的時間,行程數萬裏,成為我國僧侶西行求法的著名先驅者之一,也是我國有文字記載的到達中印度、斯裏蘭卡和印度尼西亞的第一人。對於法顯的壯舉,時人給予了高度評價:“自大教(佛教)東流,未有忘身求法如(法)顯之比。”唐代高僧義淨亦曾稱讚說:“觀夫自古神州之地,輕生殉法之賓,(法)顯法師則創辟荒途,(玄)奘法師乃中開王路。”由此觀之,法顯的西行取法對於唐代玄奘的西天取經意義匪淺。法顯回國後,將隨身攜帶的大量的佛學典籍翻譯成漢文,這些都對中國同印度、斯裏蘭卡等國家的文化交流作出了重大貢獻。為了將這次艱難的旅行記載下來,以供後人參考、借鑒,法顯又寫成《佛國記》一書。《佛國記》又名《佛遊天竺記》、《曆遊天竺記傳》或《法顯傳》。全書共九千五百多字,以精練流暢的筆調,質樸無華的語言,詳細記述了兩晉時代中亞、南亞及東南亞諸國的地理環境和風土民情。如在描寫蔥嶺高原地帶的物產時寫道:“自蔥嶺已前,草木果實皆異,唯竹及安石榴、甘蔗三物與漢地同耳。”介紹斯裏蘭卡時寫道:“其國和適,無冬夏之異,草木常茂,田種隨人,無有時節。”抓住了它的氣候特征,語言樸實、簡練。這些描寫不僅開闊了中原人的地理文化視野,而且也為研究這些地區的曆史原貌提供了珍貴的資料。千百年來由於其資料原始、記事翔實而受到了世界各國學者的青睞,特別是19世紀以來隨著中西交通的發展,外國學者紛紛從事此書的翻譯、整理和研究工作,迄今為止,它已先後被譯成英、法、日等多種文字,成為研究佛學的重要典籍。

宋武帝劉裕永初元年(420年),法顯這位東晉時代著名的旅行家、佛學家、文學家,在荊州(今湖北江陵)辛寺溘然長逝,享年約八十七歲。

一個清談機辯的時代

魏晉時人講究辭令,這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清談之風的影響。清談要求言簡意賅,辭鋒銳利,思辨力強,寓意深遠,因此人們在其他場合也追求應對得體,或含蓄,或精微,既要富有文采,又要意味雋永。在這種時風下,產生了許多機辯趣聞。《世說新語·文學》中就記錄了不少這類故事,其中之一是:

有北來道人好才理,與林公(支道林和尚)相遇於瓦官寺,講《小品》。於時竺法深、孫興公悉共聽。此道人語,屢設疑難,林公辯答清晰,辭氣俱爽。此道人每輒摧屈。孫興公問深公:“上人當是逆風家,向來何以都不言?”深公笑而不答。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焉能逆風!”深公得此義,夷然不屑。

這是一段記載東晉時期清談機辯的文字。孫興公的話,意在說深公(竺法深)本不在林公之下,當不會甘拜下風,一定會頂風而上,做逆風家。深公雖知其意,卻並不明確作答。林公卻以白旃檀(即白檀香樹)喻深公,意思是深公也不是自己對手,因為白檀香樹隻能順風聞其香味,以此作比的深公要做逆風家自然不會有利。辭含機鋒,簡潔雋永而有深蘊,實可見清談機辯之一斑。深公顯然亦知其話中之意,但卻坦然自若,不屑置一語。

魏晉時人的精彩辯駁並非一時之功,他們從孩提時代就已經開始注意辭令的學習了。例如,顧和(曾任東吳尚書令)的孫子顧敷(七歲)和外孫張玄之(九歲)都聰穎善辯。顧和常說顧敷略勝一籌,對他有所偏愛,張玄之常懷不滿。一次,顧和帶他們一同到廟裏去。見臥佛像旁邊,佛的弟子有的哭,有的不哭,就問他們為什麼。玄之解釋道:“被親故泣,不被親故不泣。”(《言語》)語帶雙關,明裏是說佛之弟子受到寵愛的就哭,未受寵愛的就不哭,暗含埋怨顧和的偏愛之心。顧敷自然知道張玄之的耿耿於懷、話裏有話,就說:“不然。當由忘情故不泣,不能忘情故泣。”表麵上是糾正關於佛弟子哭泣的原因,實則責備張玄之不思祖父的疼愛之心、無動於衷,真是小小年紀而伶牙俐齒,語不讓人。再如東漢隱士徐稚(字孺子)九歲時,別人問他:“若令月中無物,當極明邪?”徐稚答道:“不然。如人眼中有瞳子,無此,必不明。”(《言語》)真是比喻恰切,思維敏捷,回答得豁人耳目。

年幼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飽習詩書的士人呢?當時許多機辯都是非常詼諧的。如西域僧人康僧淵,目深而鼻高,東晉丞相王導常以此嘲笑他。僧淵回答說:“鼻者麵之山,目者麵之淵;山不高則不靈,淵不深則不清。”(《排調》)巧妙地為自己的生理特征進行了有力的維護。郝隆(曾任東晉征西將軍桓溫的參軍)更為幽默。七月初七之時,人們都曬經書和衣裳,他也仰臥於太陽下。別人問他幹什麼,他回答:“我曬書。”(《排調》)意思說,我滿肚子的經書也要曬一曬。東晉丞相王導枕在周伯仁(曾任尚書仆射)的膝上,用手指著他的肚子說:“卿此中何所有?”以玩笑的口吻譏其腹中空空。素有風流才氣的周伯仁則回答:“此中空洞無物,然容卿輩數百人。”(《排調》)借此表明自己胸懷寬闊、大肚能容,實在是精彩妙極。

巧言機辯常被用來自我炫耀。西晉王濟(曾任中書郎)和孫楚(官至馮翊太守)各自談論家鄉風土人物的出色之處。王濟說:“其地坦而平,其水淡而清,其人廉且貞。”孫楚雲:“其山崔巍以嵯峨,其水押渫而揚波,其人磊石可而英多。”(《言語》)都是極盡其文才以渲染之。再如魏國的劉楨(建安七子之一)在魏文帝曹丕責問他不遵法紀時,回答說:“臣誠庸短,亦由陛下網目不疏。”(《言語》)婉辭諷諫文帝法網過密,也是為自己的巧妙辯護。

巧言善辯常可化險為夷,排憂解紛。例如《品藻》中記:

桓玄為(東晉)太傅。大會,朝臣畢集。坐裁(才)競,問王楨之曰:“我何如卿第七叔(王獻之)?”於時賓客為之咽氣。王徐徐答曰:“亡叔是一時之標,公是千載之英。”一坐歡然。

桓玄性暴烈,又酷愛書畫,尤喜二王書法,常以王獻之自比。王楨之如果回答不好,就有可能觸怒他,將招不測,而王楨之所答,既未貶低自己的叔父,也未得罪桓玄,用語是頗為巧妙的。

《世說新語》中許多辯論都精彩絕倫,所以如此,是辯談者綜合運用各種手段的結果,其中運用最多的是巧妙引用和恰當比喻。如鄧艾口吃,每同人說話,自稱其名時,總說成“艾艾”。晉文王司馬昭就和他開玩笑說:“卿雲‘艾艾’,定是幾艾?”(《言語》)他便巧引古時接輿稱讚孔子“鳳兮鳳兮”隻指一隻鳳來解釋,意思說“艾艾”也隻是一個艾,十分精當。貼切的比喻,也常使人獲得耳目一新的感覺。如東晉太傅謝安曾問眾子侄:“子侄們又何需過問政事,為什麼總想培養他們成為俊彥之才呢?”大家都不說話。車騎將軍謝玄回答說:“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階庭耳。”恰當地使用了芝蘭和玉樹兩個事物作喻回答,意即希望美好、高潔的東西都能出自自家之門。

《世說新語》中所載善於機辯的佳句名言十分豐富,尤以《言語》、《排調》二篇中為多,趣事連篇,極具可讀性。其辭機警深刻、含蓄雋永,可謂魏晉時期漢民族語言和智慧的結晶。

星空中的點點繁星

正如靛藍色的夜幕中的鑽石般閃爍的繁星,它們不管多麼渺小和遙遠,都擁有屬於自己的名字和位置,文學史上那些作品不多、名氣不大的作家們即如這樣的小星,也在人們心靈的天幕上留下一道道美麗的光芒。西晉散文家魯褒,就是這樣的一個作家。

魯褒,字元道,南陽(今屬河南)人,生卒年不詳,約生活於晉武帝太康至晉惠帝元康年間。據《晉書·魯褒傳》記載,他“好學多聞,以貧素自立。元康之後,綱紀大壞,褒傷時之貪鄙,乃隱姓名,而著《錢神論》以刺之”,並且終身不仕,因而無人知其所終。他的著作,現僅存《錢神論》一篇,但由於其犀利幽默的文筆,文章一出,立即受到當時人們的傳誦。這篇文章在寫法上仍沿襲辭賦問答之體,虛設主客,一問一答,對金錢萬能的腐敗現實,給予了辛辣的諷刺和無情的鞭撻,試讀其中精彩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