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深閉更漏永。
漫漫長夜,煎熬著冰冷的寂寞,章惜昨坐在搖曳的燭火旁,縫製著孩子的肚兜,非常精致的圖案,一針一線,都繡進去她的溫柔。
太監宮娥,都被她打發在殿外聽命,她實在不喜歡如此靜謐安然的夜裏,身邊還有不相幹的人候著,會打擾到她靜靜地發呆。
淑妃或者寧南公主,都是她心甘情願擔負著的虛名,為了她喜歡的那個人,她已無所謂。
白天,她已經以寧南公主的身份,召集了隨行而來的中原仆從,聯絡了暗中效忠於端木氏的那些餘孽,要在明天辰時三刻,發動政變,圍困孤霜苑和勤政殿,將在孤霜苑守製的女帝和攝政新君歸德皇帝塗冷,圍困其中。
臣子們的提議,是要將女帝慕容玨和歸德皇帝塗冷生擒活拿,血祭樓蘭宗廟,那些效忠於端木氏的舊臣,還推出了一位樓蘭國的宗親,封地在杜澤的杜澤侯,他們要擁立杜澤侯新君。
章惜昨當時冷笑道:“你們這是鼠目寸光,亂哄哄地擁立新君,那杜澤侯尚在杜澤封地,總是快馬加鞭的趕來,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如今萬事未備,便將侯爺推出來,豈不是要侯爺成為眾矢之的?”
那些亂哄哄爭吵的臣子們,立時麵麵相覷,深以為然。
他們並不甘願服從寧南公主的調遣,隻不過他們是想借刀殺人,利用這位失寵於新君塗冷的中原公主,殺了害死端木氏是諶妃之女玨公主,同時,也像他們早已經暗中投靠的新主子杜澤侯邀功請賞,同時,一旦事成之後,他們同樣會借助於新朝廷的利刃,殺了寧南公主,名義上發動這場政變的幕後主使人。
公主失寵,是朝廷上下,有耳皆聞的事情,攝政新君塗冷,很少留宿在寧南淑妃這裏,倒是經常召幸同在淑妃宮中的夫人采玉,對采玉的孩子也視如己出,並封為皇長子,取名為吉,又在在上書房延請了樓蘭國宿儒,教導小皇子吉讀書。
如今聽寧南公主這番話,說得有理,臣子們也一時無語。
心中滿是冷笑,章惜昨焉能不了解這些人的心思,於是傲然道:“依著本宮的意思,是要調度咱們的兵馬,將孤霜苑和勤政殿團團圍住,暫時將裏邊的人困在其中,裏邊的人熬不住,自然會想方設法地派人出去,和外邊的人聯絡,那外邊效命於慕容玨和塗冷的人,也不會坐以待斃,自然要想方設法,或是潛入宮苑,或是興兵舉事,我們同時請杜澤侯氫氣簡裝,快馬加鞭地趕到京城,到時候快刀斬亂麻,擁立侯爺的同時,也斬斷慕容玨和塗冷的爪牙。”
她這番話,不由得那些臣子也點頭稱是,一時間將部署安排下去,雖然有人也歎服這位來自中原的公主,心思細密,卻沒有人懷疑她的用心,或者,沒有人真正在意她的分量,不過是中原派來和親的一位公主,帶來的也是些仆從家奴,在樓蘭當地沒有母家勢力,也沒有軍隊,她興不起風浪,就是事成以後,毒死了她,隻向中原朝廷通個病故的消息,諒也沒有人認真來查寧南公主的真正死因。
和親公主,宿命不外如是。
這一夜,和往日一般悠長,章惜昨依舊難眠,便為小皇子吉繡這肚兜,肚兜的繡工做了幾日,眼見著就要完成,章惜昨垂著頭,目光隨著針線遊走。
淑妃娘娘。
夫人采玉的聲音,很是溫柔。
也沒有抬頭,隻是微笑,章惜昨聽到采玉輕盈的腳步聲,又聽到有東西放在桌子上的聲音,知道是采玉又熬了宵夜給她。
經過這些時日,夫人采玉已經了解了章惜昨的身份,是夢蘿兮的貼身丫鬟,也許是夢蘿兮在這個世上,所剩不多的親近人之一了,章惜昨也深知采玉的身份和為人,那是玨公主身邊一等一的心腹,為了玨公主,可是萬死不辭,為了保存玨公主和格非的一點血脈,采玉連自己的情感、身子都不顧惜。
也許,她們是各為其主,隻是她們兩個的主人,卻是有著萬千糾葛的人,算不上是知己,也算不上是朋友,或者說是一丘之貉比較形象,但是夢蘿兮和慕容玨畢竟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雪初禪。
輕微的聲響,采玉好像盛了一碗湯:“淑妃娘娘,喝盞燕窩吧,臣妾親自燉好了,別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