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霧看著眼前哭哭啼啼的丫鬟，心中越發焦躁。
自己每天原本就精力有限，孱弱的身軀隨時可能眼前一黑，昏倒過去。
這十來年自己的靈魂像是被拘禁在一個小小的牢籠之中，每天聽書來消遣。偶爾也叫下人抬著去院子裏曬曬太陽，對於這個世界，李霧充滿好奇，這也是他至今沒有尋短見的原因之一。況且，他也沒法尋短見，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了，那就等這副身軀自己油盡燈枯吧，感覺那天的確不遠，到時便得解脫，得大自在。
“你盡管說來，我自為你做主。”
自己這麼多年臥榻，一直都是由人照顧，一個月時間有三四天身體最差，掐指一算，也就還有幾天就到。那幾天自己屎尿都兜不住，屙一褲襠。
雖說吃不了多少東西，屙的也不多。但是腚眼子裏出來的能是香的嗎？
那時候都得仰仗下人一把屎一把尿清理幹淨，完全喪失做人尊嚴。
眼前的丫鬟來府上已經有三年，之前是一個老婆子伺候，年紀大眼睛不好使，喂飯的時候老把飯塞李霧鼻孔裏，擦身體的時候也沒輕沒重，滾燙的毛巾從臉揩到胯，又從胯揩到臉，揩完渾身骨頭疼，李霧對此頗有怨言。
但是孩子心地善良，一直不曾換掉。念她年老體衰，伺候李霧這火柴人比去幹其它活還是輕鬆不少的。
後來有一天，這老婆子沒看見腳下，端著碗熱湯一腳踩空。原本躺著的病秧子被燙的一蹦多高，李霧他爹見了隻怕以為是回光返照。
當時李霧煥發了這輩子從未有過的活力，用最快的動作將衣服脫下，然後兩眼一黑，栽倒在床下。
醒來之後，眼前就換成了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用熱毛巾幫他摁腦門子上的包。此後再也沒有見過那位能夠讓自己綻放青春活力的女人。
而李霧的鼻孔再也沒有嚐到過飯菜的滋味，書本也有了“自動閱讀”功能，總之就是無微不至，讓李霧充分體會到封建主義製度下地主老財的腐敗生活。
青憐有些苦澀的看著眼前的少爺，她不知道自己說出來，他要如何為自己做主？對方是二房的少爺，身高體壯，就是兩個李霧疊一起，還不夠對方一拳打的。
雖然少爺半死不活，但是少爺心腸熱。相比於其他的達官貴人，少爺除了這副骨架子，根本沒有架子，或許是他一直生病的緣故吧？如果他從小身體康健，或許和外麵那些紈絝，也一般無二？
“是我兄長，他受傷了，我心裏難受….少爺對不起，讓您擔心了，他休養幾天，也就好了。”
李霧一聲歎息：“唉！～….你去，把李忠喊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少爺，不用的，我兄長的傷不重，他….”
話未說完，李霧不耐煩道：“快去！我的話不管用了是嗎？”
少女無言，低著頭轉身離去。
房間裏隻剩下李霧一人，心中莫名有些悲愴，自己突然來到這個世界，十幾年來困在這樣一副孱弱的囚籠當中，痛苦讓他越發感覺到活著的真實，但是思緒卻像是插上了翅膀，每一天都希冀明天自己能夠在這個世界正常生活，這個世界會是什麼樣的呢？他像是一腳踩空跌下懸崖的人，最後一刻抓住了藤條，既沒有力氣上岸，也沒有勇氣放手。或許下一刻自己身體突然迸發力量，一個攀爬，重獲新生。或許那根藤條枯萎，自己墜入黑暗。
上與下都是命運的抉擇，既然看不見希望，那就保持現狀。
隻是藤條枯萎之後呢？青憐的身世，李霧閑聊時也曾問起。自己身處牢籠，卻意外的給了少女幾年安穩時光。雖說沒有人權，但是李霧知道，如果自己死後，大概率是碰不到這麼好的差事了。這麼美好的年紀，在自己模糊的記憶中，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待發生，而不是擔驚受怕，朝不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