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傳至今的古代笑話中,知名度最高的大約就是《笑林廣記》了。人群中如果發生些尷尬的事,或出現了令人忍俊不禁的情態,有入可能會說:這事可以進《笑林廣記》了。人們把它看作是一本集笑話之大成的笑話書,真正的笑話都應該收入這部書。而其它數以百計的笑話集就沒有能享有這樣的“榮譽”。呈然,《笑林廣記》是入們耳熟能詳的,但真正讀過這部書的人還是不多的。今天XX先生把它整理出來,讓大家一睹為快,這是一件大好事。
所謂“笑話”是一些帯有喜劇衝突或喜劇色彩的小故事。笑話最為顯著的特征是“笑”,笑可以使心理和肌體雙重放鬆,從而獲得精神上的愉悅。它也是人類自我保護、不學而會的一種機能。我想它的產生一定很早,當人們有了交流溝通,並掌握了語言之後大約就有了笑話,隻是那時沒有記錄罷了。西周以來,由於文字記錄手段的進步,笑話開始出現了。不過這時的笑話不是獨立的,而是依附經傳或子書而存在的,笑話都是為了說明某個道理的。像《孟子》中的“齊人有一妻一妾”、“五十步笑百步”;《莊子》中的“儒以詩禮發塚”、“東施笑顰”;《韓非子》中的“買櫝還珠”、“鄭人買履”、“郢書燕說”等等。這些或長或短或取於生活,或是虛構的笑話都是為諸子們說明某個重要的道理服務的,因而,帯有寓言性質。笑話作為一個獨立體裁而載入文學史是在魏晉之際,此時,社會動亂,各種各樣的天災人渦威脅著人們的存在,文人士大夫感到生命的修短難於把握,他們轉而追求感官的刺激和肉體上的享樂。笑給人們帯來了心理與生理上的舒適,自然成為文人士大夫們追逐的對象。笑逐漸與思考脫鉤,從諸子與史書中獨立了出來,變成了單純的、沒有深刻寓意的笑。這些“笑”是布滿其日常生活甚至是公眾場合的。人們把這些收集起來編成書籍,這是他們生活的記錄,更是進一步傳播這些“笑”的底本。於是,出現了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笑話集——魏·邯鄲淳的《笑林》,《笑林》已經亡佚,我們看到的《笑林》是魯迅等人的輯本。從輯本中也可以看出它是一本單純的笑話書,很少有寓意了;人們編輯此書的目的也隻是為了娛樂。孫楚在《笑賦》評論到這本書時,曾說:“信天下之笑林,調謔之巨觀。”可見當時的人們是把它當作“調謔”(用現代的話說就是“搞笑”)的書來讀的。本來能夠欣賞到“調謔”的隻是宮廷中的天子或諸侯,有專職的倡優為他們“搞笑”;普通的士人乃至老百姓隻有自娛。東漢末以來,隨著人的自我意識的覺醒,自娛意識也在加強。獨立的笑話作品的出現可以看作是自娛意識增強的標誌。
晴唐和晴唐以後,笑話這種短小的文學樣式又有了長足的發展。隋唐之際出現一位幽默大家,這就是後來成為箭垛子式的人物一侯白。他是一位善於講笑話的,活躍於豪門貴官之間的聰明機智人物。我們從關於侯白傳世的笑話中可見他常常與隋朝親貴楊素諧謔調笑,有時還對楊素有所戲弄。其膽其識,皆有超越常人之處。因此,人們都愛把幽默、機智的言語和行事附會在他的名字上,直到他去世二百多年後的唐末還有關於侯白的笑話產生。署名侯白的《啟顏錄》也收錄有隋代以後的故事。晴唐時期的笑話多發生在宮廷廟堂之間,與帝王貴族和高官的生活緊密地聯係在一起。特別是《啟顏錄》中所記載的北齊宮廷裏表演滑稽節目的藝人石動筒的幽默機智的故事,許多是很優秀的笑話,至今仍舊具有生命力。這些優秀作品不僅啟沃人性中幽默,而且也在開發著人們的智慧,其作用至今仍未消失。像歪解《論語》中的“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說這是講孔子弟子中的七十二賢人中,有三十位結了婚,成了家“冠者”);四十二位還沒有結婚(“童子”)。這個包袱直到現在的傳統相聲還在用。
如果隋唐期間的笑話多是流行在宮廷或豪門的,其中故事的情節也多與官廷豪門有關。到了宋代,笑話集的故事則多取之於文士,連趣味也多是以文士趣味為主的。許多著名的文士參與了笑話的創作和收集。例如蘇軾的《艾子雜說》,過去許多版本學家認為這部書不是蘇軾的著作,但是沒有充分的證據;近來孔繁禮先生提出較充分的依據認為它是蘇軾的晩年的作品。其它像呂居仁的《軒渠錄》、周文汜的《開顏錄》、邢居實的《拊掌錄》、王辟之的《澠水燕談錄·談譫》、範正敏的《遁齋閑覽》、羅燁的《醉翁談錄》等,其內容也多是文人士大夫之間的故事,有些用詞還很典雅,非一般讀者所能懂。
從文學角度看,明代笑話達到最高水平。這個時期不僅留下的作品多,而且,質量高。笑話首先是通俗文學,太過高雅,隻有少數文士才能懂,便脫離了群眾,失去影響力。而自古以來,通俗文藝為文人士大夫所鄙視,雅俗之間仿佛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而自元代以菜,由於文人士大夫社會地位的降低,文士參與通俗文藝的創作得到社會輿論的認同;明代、特別是萬曆和萬曆以後,通俗文藝在社會上層也得到充分的肯定,參與這些文藝作品創作的不像以前多是不知名或者不願意留下真名實姓的人士。明代許多笑話作家留下了真名,他們之中不乏著名於時的文人士大夫。例如進士出身、公安派中的中堅江盈科寫了《雪濤小說》、編纂了《雪壽諧史》;身為吏部尚書、東林黨中重要成員趙南星寫作了《笑讚》,另外像曾在福建任知縣,生時即享大名的馮夢龍更是編寫了多種的笑話,如《古今譚概》(亦名《笑史》、《古今笑史》)、《笑府》、《廣笑府》等為當時書坊爭相刊刻,並大量流傳於後世。這些也成為明代最重要、最有代表性、最有藝術性、思想性的笑話作品。明代笑話集不僅質量高、數量也很多,見於著錄的就有一百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