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7、《笑林廣記》序(2 / 2)

明代文士們編纂的笑話集大體上可以分為四類——

一,把自己創作的笑話編輯成集。如陸灼的《艾子後語》、劉元卿的《應諧錄》、浮白主人的《雅謔》。如果說宋代文人寫笑話還是偶一為之的,而晩明有些文人則是有意為之,他們鄭重其事,自己寫了,還請朋友作序。

二,為了表達某種寓意而編寫的。如江盈科的《雪濤小說》、趙南星的《笑讚》等。這些集子中的笑話有作者創作的,也有不少是收集來的。但其重點不在於笑話本身,而在於作者的議論。

三,根據古今正史、筆記叢談稗官野史等書中可笑的人和事的摘編而成的笑話集。在每一事之後,多有編者的按語。如馮夢龍的《古今譚概》等。

四,收集和並加以整理的民間笑話集。如江盈科的《雪濤諧史》、馮夢龍的《笑府》等。

從這個概述中可以想象明代笑話創作的繁榮。

到了清代,由於專製主義統治的加強,通俗文藝作品受到統治者的壓抑,特別具有諷刺性的笑話更為統治階級所不容,因此,笑話的創作比起明代有較大的退步。這個時代重要的笑話集大多是對前代笑話的編輯,如名氣很大的《笑林廣記》就是這樣一部笑話集。

我們現在能見到的《笑林廣記》最早的本子是乾隆五十六年(1791)三德堂刊本。題為“遊戲主人纂輯,粲然居士參訂”。還有光緒二十五年(1899)刊刻,題為程世爵撰的《笑林廣記》。雖然兩書所收錄的笑話絕大多數都是從前人書收集來的,但兩者所收錄的範圍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我們這部書是根據乾隆五十六年刊本校點排印的。

雖然這部書中所收錄的笑話不是編者自己創作的,大多取自曆代有關記載,然而,從其編選內容和《笑林廣記》的序言來看,其中是有寄托的。《掀髯叟》的序中說編者一生經曆頗多,蕎成其獨特的個性,他“襲曼倩之詼諧,學莊周之隱語,清言傾四座,非徒貌晉人之風味,實深有激乎其中,而聊借玩世”。可見編者有借他人的酒杯澆自己的塊壟之意。因此,書中一些類別的設置和一些笑話的入選就不是隨意的。

全書共分十二類:古豔、腐流、術業、形體、殊稟、閨風、世諱、增道、貪吝、貧窶、譏刺、謬誤等。從這些類別的設置就可以看出編者所關注的是那些社會問題。對於那些迂腐無能的儒生、半真半假的僧道、腐朽貪鄙的官吏、善於哄騙和欺詐的形形色色的迷信職業者以及種種危害社會百姓的人和事都在編者諷刺與調侃之列。這裏不仿舉幾個例子以說明:

一鄉官遊寺。問:“和尚吃葷否?”日:“不甚吃,但逢飲酒時略用些。”日:“然則汝又飲酒乎?”日:“不甚吃,但逢家嶽妻舅來略陪些。”鄉官怒日:“汝又有妻,全不象出家人的戒行,明日當對縣官說,追你度牒。”僧日:“不勞費心。三年前賊情事發,最已追去了。”

一秀才將試,日夜憂鬱不已。妻乃慰之日:“看你作文如此之難,好似奴生產一般。”夫日:“還是你每生子容易。”妻日怎見得?夫日:“你是有在肚裏的,我是沒在肚裏的。”

有農夫種茄不活,求計於老圃。老圃日:“此不難,每茄樹下埋錢一文即活。”

問:“其何故?”答日:“有錢者生,無錢者死。”

這類的笑話大多是從明代笑話集中搜集來的,有些地方還從文言譯為白話。這些笑話從立意到措辭都很尖銳,我們知道清乾隆年間是中國古代史上文字獄最為密集的時期,而且,其中絕大多數是冤獄。《掀髯子》的序中為編者開脫說:“言者無罪,聞者傾倒,幾令大塊盡成一歡喜場。”讀《笑林廠記》,會使您捧腹大笑,您何必還計較其中的譏刺呢?

笑話中一個嚴重的缺點就是有大量涉及到性的笑話,這與晚明個性解放和生活的放浪有關。似乎各個民族、各個時代都有大量的關於性的幽默和笑話。我們把《笑林廠記》中關於性的笑話視為嚴重的缺點不是因為它涉及到這些問題,而是在涉及到這些問題時,反映了作者和傳播者思想意識的腐朽以及情趣的低下,如對婦女的歧視和所持的玩弄的態度,貪戀單純的感官快感和一些作品所反映的作者人格上的卑瑣。這是讀者在閱讀時應予注意的。